《祈祷黎明》第五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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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颂说：“我要相亲了。”
　　陆葛嘉说：“What？你要相亲？我刚刚没听错吧？你是不是还发着烧了呢？”
　　严颂说：“一、你没听错，二、我好得很，嗯，我确实准备参加相亲了。”
　　陆葛嘉说：“为什么啊？”
　　严颂说：“哪有什么为什么。”
　　陆葛嘉说：“屁！”
　　严颂说：“不准说脏话。”
　　陆葛嘉说：“就你丫的，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嘛。生活一旦确定了某种运行秩序，绝对不会轻易做出改变，现在突然提出要相亲，这里面肯定有大料。”
　　严颂说：“哇哦，真不愧是我家darling。”

　　彼时是圣诞夜。
　　出租屋，电灯晕出一圈微醺地柔和光芒，茶几上堆叠着冷掉的披萨、见底儿的肯德基全家桶、挖了几勺子的蛋糕、开了封的薯片和溜溜梅，凌乱极了。
　　严颂窝在沙发里，陆葛嘉则盘腿坐在地板上，两人的聊天声时断时续。
　　待到一断，空间里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电视屏幕上年仅十四岁的苏菲玛索面貌清纯地令人沉醉。
　　这晚的时光温柔静谧，仿佛是从哪里偷来的。

　　陆葛嘉在不经意间说道：“要我猜，八成是与你参加同学聚会，再见你那位暗恋对象有关。”
　　女人的第六感吗？准确率还真是高到吓人呢。严颂露出一个微苦的笑容，低声，“他结婚了，有同学这样说。”
　　陆葛嘉：“有妇之夫？啧，真假？”
　　严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还记得你过生日那晚吗，期间我不是出去透气吗……我有看见他和女人调情。”
　　陆葛嘉：“结婚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这根本就是个渣男啊。”
　　严颂轻轻的“嗯”了一声，脸颊莫名有些燥热，后来忍不住又为沈芳洲辩解了一句，“之前我们班有一个孩子离校出走，被街上的混混欺负，也是他保护了那个孩子。”
　　“这人……”陆葛嘉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对其做出怎样的评价。
　　但凡人，皆有千面，岂是简单的“好”或“坏”可以一言以蔽之的。
　　于是陆葛嘉问严颂，“你呢，心里是怎么想的？”
　　严颂的目光跟随酒杯中的红色液体浮动，鲜艳的颜色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神秘、妖异，潜藏着隐讳难语的禁忌与丑陋不堪的罪恶。
　　她的心情，复杂、矛盾。
　　一方面，藏在心底近十年的感情叫嚣着破土。尽管嘴上一直说着，忘了，忘了“沈芳洲”这个名字，忘了沈芳洲的长相，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始终存在着那么一个幻想，有朝一日，彼此还会再见面，到那个时候，她肯定会鼓起勇气，大大方方的同他打声招呼。他们会从算不上熟络的老同学发展为朋友，甚至……也许还能够再走近一步。而感情生活的其他可能，毫无疑问的被蒙上一层若有若无地将就色彩。
　　原本，她也以为，同学聚会会成为这个幻想的句号。
　　只是忽然有一天，她与他在寂静无人的楼道狭路相逢，沈芳洲成为了她的新邻居。
　　他笑，神情漫不经心，双眸有如深海一般平静。

　　严颂想，光阴对他确实善待。十年，他从一个男孩儿成长为一个男人，完全没有朝着她和陆葛嘉在私语时暗暗揣测的那般——秃了顶，挺着啤酒肚，三句话有两句话是要讲荤段子，满身的油腻味——时间堆砌着他的成熟，他拥有愈加宽阔开来的肩膀和慢慢有了味道的英俊脸庞。
　　严颂还在想……有同学说他结婚了，那他的妻子是不是温柔漂亮，他们也许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宝宝。而她却目睹了他在KTV与女人调情，那个时候，他的笑容玩世不恭、颠鸾倒凤。所以究竟是婚内出轨，玩弄感情？还是离婚以后，游戏人间？
　　前者令严颂十年的暗恋成了一个笑话，进一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后者，严颂的理性占据了上风，女孩儿可以对坏男孩儿怀有憧憬，但女人总该找一个好男人过日子。
　　有成串的问题需要思考，经历最初的尴尬与窘迫，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甚至于异常的平静，那种平静令严颂开始怀疑起自己对沈芳洲的感情，也许所谓十年暗恋，不过都是自我美化，自我加固的结果。
　　严颂茫然了。
　　当日后，严颂在感情之中走了相当长的一段弯路，最终有所收获的时候，她才彻底想通，那一份暗恋的心情，那一份喜欢的心情，并非消失了，只是当我们长大成人，感情遭到现实与利益的反复衡量，被一点一滴的打磨掉，直到最后，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
　　从来就不能单凭喜欢而肆无忌惮，做大人又怎可任性自私。

　　窗外，一轮月亮大如银盆，月光清澈如流水，潺潺无声。
　　窗内。
　　“别想了！别想了！赶明儿咱就相亲去，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满大街跑。”
　　陆葛嘉烦恼的摆手说道，听她的语气，比严颂本人还要情绪愤慨，话音一落下，她就仰起脖子来，把一杯红酒咕嘟咕嘟几口灌进肚子里。
　　尔后又把酒杯添满，“来，继续喝。”
　　严颂疑惑的挠了挠鼻尖，“突然之间怎么了？”

　　陆葛嘉的男朋友程燃打来电话时，酒局正酣。
　　严颂分辨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抬手揉了揉朦胧的醉眼，晕头转向的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手机从沙发缝隙里摸出来。
　　“喂，谁呀？”严颂口齿不清。
　　“严严？你喝酒了？嘉嘉在你那里吗？”
　　“在啊，怎么了？哈哈，自个过圣诞夜的滋味难熬吧。”
　　严颂醉了酒，性子也不免变得胡来，甚至开了一句玩笑。
　　“我跟嘉嘉今天吵了一架。”程燃说，陆葛嘉揪着他出租屋枕头上的一根长头发丝不放，直闹着要翻他手机，他的嗓音，有些无奈，“我在酒吧做驻唱歌手，这酒吧人来人往，什么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也是有可能的……我爱的是她，她却一直我怀疑我外面有其他女人，还一直跟我吵架。严严，你是嘉嘉最好的朋友，帮我劝劝她，好吗？”
　　“……程燃，”严颂眸中醉意褪去，嗓音寸寸阴冷下来，“我先警告你，你要是敢做半点对不起嘉嘉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燃说：“嘉嘉，她对我的好，我全记得。”
　　严颂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劝劝的。”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严颂酒劲全消了，她从阳台回到客厅，陆葛嘉改抱着啤酒瓶了，对她招手，“严严，我们继续喝。”
　　“你喝太多了，别喝了。”严颂从她手里抽出啤酒瓶。
　　“不嘛，我还要喝。”
　　“不准。”
　　严颂站着，陆葛嘉坐在地板上，手够不到酒瓶，她摇晃着身子想站起来，小腿发麻，“哎哟”一声，整个人跌在沙发上。
　　“程燃刚刚来电话了。”
　　陆葛嘉“哦”了一声，抓起沙发上抱枕捂在脸上，表示自己不想听。
　　“你们吵架了？”严颂一边问她，一边扯她抱枕，“怎么捂得这么紧，你小心闷坏掉。”
　　好不容易才从她手里抢过抱枕，映入眼帘的是陆葛嘉瘪着嘴巴，眼圈红红的模样，“严严……”
　　她手脚并用的爬进严颂的怀里，控诉道：“程燃今天吼我，说我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印象里，陆葛嘉每一次露出这种委屈的跟个孩子一样的表情几乎都是和程燃有关的，严颂摸摸她的脸颊，又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到底怎么一回事？心里委屈怎么不和我说说？”
　　“我看你那么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都怪程燃，吵架很光荣吗，非得弄得人人皆知！”
　　陆葛嘉所说，和程燃所说出入不大，起因的确是一根长头发丝，但陆葛嘉更在乎的是——“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出轨啊，但哪个女人碰上这种事情不问问啊，我翻他手机怎么了，严严，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态度特别不耐烦。”
　　严颂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都是程燃的错，你不要气了，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得啊。”

　　孰是孰非，严颂作为一个外人，无法去评判，但她曾经有读过一本书，其中提到：在两性关系中，女性往往比男性更容易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
　　当女性频繁的主动挑起两人之间的战争，时不时还伴有翻查手机或电子邮件、跟踪等行为，男性不该与其硬碰硬，以避免战争向白热化阶段发展。男性应该主动检讨——身上是否留有其他女性的暧昧痕迹，比如口红印、香水味、头发丝；是否有显露过与她本人并不相符的审美倾向，而若有若无的对其他女性表现出欣赏之情；是否在某最近一段时间内对她表露不耐烦、冷淡之意……女性一旦失去了安全感，便会搜寻各种蛛丝马迹，从表面上看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其潜意识却是在拼命证明命题错误。矛盾点恰恰就在这里，女性总不遗余力的去美化属于自己的男性，但同时男性也在千方百计的论证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位比不上他者所拥有的。

　　“啊呀，真是烦死人了。”陆葛嘉神情懊恼的揪了一把头发，很是孩子气的赌咒发誓，“接下来的一周，我都不要再看到程燃！”
　　严颂拿手指头戳了一把陆葛嘉的脑门，“你自个说的，我得瞧瞧，你忍不忍的住。”
　　“什么嘛，严严，你心眼坏死了！”

　　陆葛嘉皱着眉头小声抱怨，严颂没有搭理她，一双眼睛胶在电视屏幕上，电影已经接近了尾声——维期待了好几个月的十四岁生日宴会终于来临，在生日宴会上，她与马修相拥跳舞，抛却了两个人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但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加英俊的男生出现在生日宴会上，马修一边和朋友打着招呼一边自然的转身离开，维则接受了新出现的英俊男生的邀约，生日宴会的灯光依旧摇曳迷离，电影画面戛然而止……
　　The best is yet to come.
　　是谁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