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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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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很快接管了这片“战场”,并成功规劝姥姥退居“后勤组”,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两个人的配合更加默契,很快就做好了一小桌菜。
吃完饭两个人在小屋的老式沙发上陪姥姥看了会电视,时不时的对电视节目评头论足一番。两个人的相互打趣,经常逗的姥姥哈哈大笑,虽然她还是叫不出简白的名字,但偶尔会笑着跟他说几句话,像是已经习惯了简白的存在。破败灰旧的小屋,此刻竟有了些家的温馨感。
一直到了姥姥的睡觉时间,说好明天才下的雨,竟然今晚就提前来了。雨滴淅淅沥沥的敲击着地面,乌云渐渐层叠,预示着不久将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姥姥睡着后,两个人在陆鸣家屋前的走廊上,一人拿着一块西瓜,坐在小板凳上乘凉。
雨越下越大,溅起的水点越来越高,甚至有时会崩到简白的小腿上。他向前伸手接了几滴雨水,然后回头望向坐在身后的陆鸣道,“看样今晚真要在你家住了。”
陆鸣想都没想立马回道,“好啊,随便住。”
说完他低头啃了一口西瓜,脑中突然一闪:不对,这里只有一张床,所以这就意味着,他要和简白睡一起?
其实本来还有一张床的,是陆鸣小时候睡的床。因为前几天姥姥那张老床有散架的趋势,陆鸣不敢让她继续睡在“危床”上,于是就把那张床搬到了姥姥家。
陆鸣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神有些不自在的偷偷瞟向正在吃西瓜的简白。此刻他无比庆幸他前几天做的决定,心里因为能跟简白一起睡而隐隐的雀跃着。
他按捺耐住心情,缓缓开口道,“那个,我家......只有一张床。”
“那你睡觉打呼噜吗?”简白随口问道。
“啊......啊,我不打呼噜,应该。”陆鸣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没人说过我打呼噜,因为我没怎么跟别人一起睡过。”他继续补充道。
简白把吃完的西瓜皮放在地上,向后仰了仰道,“张洛林也没说过?”
陆鸣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又没跟他睡过。”
“为什么?”简白回过头,淡淡的问道。
“哪有为什么,不想跟他睡呗。”陆鸣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敲了敲简白的头,“哪有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睡觉的,笨蛋。”
或许是陆鸣敲的太用力了,简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抬眸凝视道,“那你现在要跟我睡是什么意思。”
简白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一向能应付各种场合的陆鸣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冷漠,而是偏执和极端。
浓墨般深邃的眼眸,里面只倒映着简白自己的身影。
对于此前高翔那没来由的恐惧,陆鸣找到了原因。简白就好像开在染血剑刃上的一朵山茶花,无比高洁却又危险至极。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陆鸣只知道简白因为某些事性格内敛了一点,但这没来由的戾气和偏执是因为什么。
“你,生气了?”陆鸣试探性的露出微笑,开口道,“你可能理解错了,我说的睡觉不是那个‘睡觉’。”
简白别开眼睛,松开手平静道,“没有,开玩笑的。”
陆鸣对这个解释一点也不相信,看他的神态哪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仿佛只要陆鸣说错一个字,简白就能在一招之内不见血的做掉他。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倾落的雨滴砸的树叶直不起身。
简白朝雨夜里望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样子有些出神。
陆鸣站在简白身后,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屋里开着灯,简白背光坐着,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明明现在距离这么近,但好像不管陆鸣怎么伸手也碰不到他,两人之间永远都有一步之遥。
突然一阵催命似的电话铃声响起,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鸣叹了一声气,咽下了所有呼之欲出的疑问。接通了电话后,手机里立刻传来了颤抖的求救声,“喂,陆鸣,陆哥,救救我救救我,有一群人在追我,他们要打死我!求求你了快来救救我,你不救我我今天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对面的人明显被吓坏了,因为过于害怕有些语无伦次,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有用的点。陆鸣皱眉,声音冷静道,“高翔你先喘口气,慢慢说,你现在在哪里,谁在追你。”
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高翔喘着粗气哽咽道,“我现在在简白家南边的那个大桥洞底下躲着,他们看到我往这边跑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陆鸣,呜呜呜,你快来救我啊。”说着说着,高翔像是正在泄气的气球一样,带着哭腔嚎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啊。”陆鸣一只手扶额,“你在那里安静等着,我马上过去,把自己藏好,听见没有!”
此刻蜷缩在桥洞底下的高翔,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好像这样就能抓住陆鸣这根救命稻草似的。听完陆鸣的话,他立刻点头如捣蒜的答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快点过来。”
挂断电话,陆鸣还没来得及犯愁,就撞上了简白的堪称幽怨的眼神。
“高翔?”
“嗯。”陆鸣点点头,“好像出了点事,正在被人追着。”
“你现在要过去救他?”简白继续问道
“嗯,都这么求我了,不过去也不合适。”陆鸣把手机装进口袋里。
“我也去。”简白不由分说的就要起身。
陆鸣伸出两只手,把他按了回去,语气淡然道,“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不知怎么惹到谁了,我去帮他道个歉就好了。”
他实在不愿意简白掺和这种烂摊子,由于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陆鸣打算暂用缓兵之计,把简白留在家里。
陆鸣换了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高翔这人,平时就爱大惊小怪,所以肯定没啥事,你就在家帮我看着姥姥好吗?”
简白面无表情的打开了陆鸣压在他肩膀上的手,“你这是在哄小孩吗?我的智力水平还没退化到高翔那个地步。”
他站起身,直视着陆鸣的眼睛道,“我跟他不熟,所以不在乎他的死活。如果你不让我去,我敢保证,今晚没有人能走出这个家门。”
陆鸣轻轻闭眼,表情十分无奈,但思考片刻也只能妥协,“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两个人撑着伞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雨这么大,电动车肯定是骑不了了。陆鸣敲响了隔壁大爷的门,说明来意后,成功从大爷那儿借来了一辆四轮的老年乐电动车。陆鸣以前没开过这种,不过好在操作简单,就跟公园里的碰碰车一样好上手。
雨势太大,小车上的雨刮器明显有点忙不过来,车灯也不是很亮,因此能见范围很小。陆鸣不敢开太快,但也不敢太慢,看高翔那害怕的程度,估计对方不是什么善茬,他怕去晚了,就只能给高翔烧香了。
在多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后,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陆鸣把车停在了桥面上,他让简白先在车上等一会,如果十分钟后他还没回来,简白就下车过去看一下情况。本以为简白不会答应,没想到这次他却爽快的点了头。
陆鸣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拿上后座的伞,开门下车。下着雨的斜坡很滑,稍不留神就能坐一次免费的泥巴滑梯。陆鸣尽量放低重心,一步一挪地朝桥洞下走去。
这座桥是很久之前建的了,这条河上游最近新修了一个水库,于是从水库开始的下半段河流基本一直处在干枯的状态。水库会在旱季偶尔开闸放水,给村民们抽水浇地。最近这几天一直没下雨,水库也没多少库存了,水闸就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但今天这场大雨,让干的要长草的河道焕发了一丝生机,它不断的汇聚雨水河流重新开始流淌。
桥洞下四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和各式各样的垃圾:挂在树枝上的破布条,各种品牌的易拉罐和玻璃瓶,以及永远不会缺席的塑料袋。村里有些人依然保留着往河里倾倒垃圾的“优良传统”,村委会在马路上设置了大型垃圾桶,但数量很少,加上住户分布散落,有的住山上,有的住沟里,根本无法统一管理,因此往河里倾倒垃圾这件事一直没个说法。
新生的河流一直欢快地向前奔走,直到路过这个桥洞,被躺在地上像条死狗的高翔绊了一下脚步。
半米高的桥墩上坐了一个人,举着个瓦数极高的手电筒,饶有兴致的看着抱头瑟缩的高翔,然后掏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两口,眯着一双三角眼操着一口方言道,“孙贼,跑挺快啊,可让我这俩兄弟好一顿追。”
其中一个站在高翔旁边,穿着紧身上衣,手臂上不知纹了什么个东西的青年一听这话,立刻一阵马屁拍上了,“你他妈的算个狗屁东西啊,还敢勾搭我孙哥女朋友?不想活了是吧。”
高翔躺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哎,说话啊,聋了还是哑了?”另一个五大三粗但一看就觉得脑子里肯定缺点东西的大高个,拿着一根钢管,用力戳了一下高翔的脑袋,“我孙哥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啊!”
而被称作孙哥的那个人,看着脸上“五彩斑斓”上衣几乎被扯烂的高翔,觉得还不够过瘾,同时也想在小弟面前威风一把。于是他把手电筒放在桥墩上对准高翔的脸,然后从上面跳下来。
他走到高翔身边,一只脚踩着他的肩膀,俯下身看着他那鼻血横流的脸,戏谑道,“你他妈骚扰我女人时候,那装逼的气势呢?让我也见识见识你那当董事长的舅舅呗。”说完用力踢了一下高翔的肚子,地上的人随即闷哼一声,护住脑袋的手捂住了肚子,弓成了一只虾米。
三个人看着高翔这幅又惨又狼狈的样子,觉得滑稽的不得了,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两个小弟也效仿大哥的样子,一会踢一下他的背,一会拿钢管敲敲他的头,完全把他当成了个乐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哥啊,真是久仰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啊。”
三人立马警惕的直起身,拿钢管的那个瞬间握紧了手上的武器。
“别别别,是我。”偷听墙角已久的陆鸣收起雨伞,然后把它扔到一边,举起两只手,示意他们他什么都没带。
手电很亮,把桥洞底下照的亮如白昼,所以他们立马看清了陆鸣的脸,但三人面面相觑两秒后,都用眼神表示:这人他不认识。
“你他妈谁啊。”纹身青年首先叫嚣道,“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揍。”
陆鸣双手握在一起,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和善,他略显青涩的笑道,“我是地上躺着的那个的表哥,他是我一个表叔的儿子,他从小这儿不太好使。”他略微弯着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接着赔笑道,“我表叔一直不同意他出来干活,就怕给别人添麻烦,你们看这次就闯祸了,只是不知他这次犯了什么事啊,让几位兄弟这么生气。”
“你是他哥?”孙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鸣一番,模样倒是周正,不像是心眼多的那种,而且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感觉也就十六七岁,看那稚气未脱唯唯诺诺的样子,估计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
分析了一番后,他立马确定,这也是个好欺负的,于是他不怀好意的扯了扯嘴角,“他调戏我女朋友,你说这事怎么办。”
听到这话,陆鸣一脸夸张的震惊道,“调戏你女朋友?他竟然敢调戏你女朋友?”
没等对方开口,他立刻换了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下冲到高翔身边,用力踢了他两脚,指着他的脑袋直接开骂,“你个傻卵玩意,天天人事不干调戏人家孙哥的女朋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人家孙哥什么人物啊,嫂子又是什么人物啊,你他妈一个癞蛤蟆想吃什么天鹅肉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b脸!”
说着说着,他像是不解恨似的,又踹了几脚,但只有高翔知道,陆鸣这几脚是收了劲的,只是看上去用力,实际根本没多疼。跟之前被打的那一顿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抚摸。
陆鸣的这一番话正好搔到了孙哥的点上,让他在小弟面前赚足了面子。而众所周知,比让人臣服更能展现领导者风范的就是原谅敌人,展现自己的大度。孙哥深喑此道,于是他大手一挥,让陆鸣停下,“行了行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鸣一听他的态度有所缓和,立马一脚把在地上躺尸的高翔踹起来,“还不快给孙哥道歉。”
高翔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河水混着血水在脸上弥漫,虽说之前他老干些缺德事,但从来没被人打的这么惨过。他抖如筛糠,猫叫似的嘀咕了一句,“孙哥对不起。”
不等纹身青年开口表达不满,陆鸣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背上,“没吃饭呢?大点声!”
高翔已经被这场面吓傻了,他机械的听从陆鸣的指示,加大了音量用变形跑调的声音吆喝着,“孙哥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这次轮到那个傻大个不满意了,他努力让那双一个站岗一个放哨的的眼睛聚焦,好让他看起来很严肃,但却弄巧成拙,一股油盐不进的傻劲仿佛浑然天成,“孙哥,就这么原谅他了?”
此时孙哥摇身一变,成了在教训自己不听话手下的某个大帮派组织的首领,他颇具风范的笑了笑,好脾气的说道,“嗐,都是些小孩,谁没年轻过呢,不懂事能理解。”
陆鸣随即喜笑颜开,朴素的像个从包工头那里领到工资的老实人。他刚要感谢孙哥的宽宏大量,没想到孙哥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发言,“这样吧,有老句话叫‘长兄如父’,既然他爹不在现场,那你就替他给我磕三个响头吧。”
陆鸣的好脾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刚刚他已经给足了诚意,按照他们的规矩,此时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两伙人握手言和,情况好的还能当场约顿串。但这个孙哥明显不是什么厚道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纯粹是这位孙哥闲的没事干想摆摆架子耍耍威风,陆鸣不介意,毕竟是高翔做错了事情,调戏小姑娘来着,他想装,陆鸣就捧。更何况他们已经打了高翔一顿,按理说早就该两清了。
“孙哥,这......不太好吧”陆鸣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像只狐獴一样跪在地上的高翔,只剩两只眼是活的,吓破的胆子还没长好。他呆滞的看看陆鸣,又看看孙哥,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陆哥,不用,你走吧。”
“走什么走,你以为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纹身小青年像是不会好好说话,每个字都得喊出来才能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的声音经过桥洞的反射更加刺耳,吓得高翔又缩起了脖子。
“喂,你。”他也吃定了陆鸣是个好拿捏的,指着他大声吼道,“我孙哥让你磕头呢,你他妈还不赶快磕完,带着这个垃圾滚蛋,然后感谢孙哥的大恩大德?”
陆鸣没理他,只是笑着看向孙哥,不过这笑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温暖和煦,而是染着冷意,“孙哥,我想提醒您一句,做事要留余地,要合规矩,不然以后很难在道上混,您说是不是。”
孙哥一听这话,当即暴怒,他夺过傻大个手里的钢管,站到陆鸣面前,怒视他道,“你个小兔崽子倒还教训起我来了?爷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没被你爹搓出来呢。”
两个男人站的这么近,一般不是要亲嘴,就是要打架,很明显如果要陆鸣去亲孙哥的嘴,那不如他现在就撞死在桥墩子上,直接加入投胎行列。
他的眼神迅速地四下打量一番,确定了现场四个人的位置,对此经验丰富的陆鸣在脑子里飞速制定了一个可以几分钟之内暂时压制住三个人,然后把高翔安全带离现场的计划。毕竟他只有赤手空拳的一个人,高翔这货已经成一盘凉菜了,根本不能算作战斗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跑路,等明天他找齐人手,再面对面,平等的跟他们好好‘算账’。
最重要的是,他给简白设置的时间限制快到了,他想在那之前把事情处理完,最好不要让他插手。
孙哥恶狠狠的倪着他的眼睛,两个小弟也在陆鸣的后方两侧蓄势待发,但此时本应下达命令指挥他们二人动手的孙哥,在仔细观察过陆鸣的脸后,突然有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新发现。他收起目光,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玩味的抛出一句话:
“哦——,我好像认识你。”
这一声打断了陆鸣的思路,同时两个小弟也是一头雾水。
“刚刚那个狗东西喊你陆哥,你是陆鸣是吧。我听别人说,咱这儿有个自己掏娘家钱倒贴小白脸结婚的蠢娘们,结果那男人跟别的狐狸精跑了不说,还剩下个谁也不想要的拖油瓶。”
陆鸣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逐渐泛白,手指狠狠的掐着手心,他极力抑制住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以及在胸中一层层激荡的怒意。不管陆鸣再怎么成熟,再怎么涉世已深,也只是一个还没脱离青春期的年轻人,没有任何一个少年能忍受对于自己母亲的侮辱,即使他的母亲并未给予他应有的母爱,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孙哥对陆鸣这番表情很满意,他一脸得意的笑着,似乎把羞辱和激怒陆鸣当做一种消遣。他抱着手臂身体前倾,接着在陆鸣耳侧说道,“那个拖油瓶就是你,对吧。”
基于之前的判断,他认定陆鸣不会还手,就算他生气上头,一个手无寸铁的半大毛头小子对付三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不管怎么看胜利都会属于他们这一边。
于是他更加放肆的嘲讽起来,“怪不得不会磕头,感情是个孤儿,没人教你怎么孝敬你爹啊,来来来我教教你,学会了以后好孝敬你爷爷我”
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陆鸣在来之前没想打架,而且大多时候他奉行“和气生财”的原则,用“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热情和人格魅力感化敌人。虽说陆鸣不怎么出手,但有幸见识过他身手的人,都说和他站在对立面这件事不想再有第二次。后来在很多场子上,他往那一站就能起威慑作用,很多没有必要的冲突就这么化解了。
说着孙哥笑吟吟地去拉陆鸣的肩膀,却在瞬间扑了个空。陆鸣在迅速躲闪后,抓住他的反应时间,朝他的脸狠狠的打了一拳。这一动作完全被涌上心头的血气和肾上腺素控制,大脑实际上是空白的,随后便是情绪的宣泄,朝着蜷缩在地上的孙哥不断落下他的拳头,先前制定的计划被他完全抛之脑后。
陆鸣出拳速度很快,力道也不是一般的大,仅一拳,对方就倒地不起,钢管也脱手掉在一边,后面就是单方面的压制。当然他的小弟肯定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放哨哥”奋起而上,瞬间捡起钢管,朝陆鸣砸去。
高翔见势不妙,立马扑过去抓住“放哨哥”的脚,使劲往后一扯,“放哨哥”被他拽的趔趄了一下,险些一屁股坐地上摔倒。低头一看高翔还在死命抱着他的脚不放手,他不想在高翔身上浪费时间,举着钢管不管不顾的朝前走,奈何腿上粘了一块“粘鼠板”,一步都迈不动。“放哨哥”被高翔弄烦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钢管狠狠砸向他的背。
一下,两下,背部的剧烈疼痛几乎要让高翔要晕过去了。但他不能松手,这件事是他把陆鸣扯进来的,陆鸣是无辜的。他接受过的为数不多的教育告诉他,他绝对不能松手,要是松手了,他就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放哨哥”见怎么打都没反应,不敢再下死手,怕打出人命来。他迅速换了种方式,就像在弄掉裤子上沾着的泥巴一样用钢管往下戳。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招也没用,高翔就像一个吸附在鲸鱼皮肤上的藤壶,没什么攻击力,却极其烦人。
另一边的纹身青年反应慢一些,但也随即冲过去,想一脚踹翻蹲在地上的陆鸣。他手上没武器,而且单从体格上来看,就比陆鸣差了一大截,本想出其不意的他,反而被已经用余光注意到他的陆鸣一脚踹的老远。
青年显然不甘心,他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有点窝囊的人,竟然这么能打。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缺了角的砖头,叫嚣着朝他冲过来。陆鸣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笑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像这种瘦猴,三个捆一起,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但这时候,孙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了,被自己看不起的毛头小子按在地上打,他恼羞成怒,破碎的自尊心让其怒火中烧,出来混这么多年从没吃过这种亏。他呲着牙,喘着粗气,恨不得立刻弄死面前这个小子。
此时陆鸣正在“耍猴”,完全没有意识到孙哥已经从泉水复活了。
“妈了个巴子的。”孙哥低声咒骂一句,他确认陆鸣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悄悄站起身,从地上捡起顺着河流冲过来的啤酒瓶,一个箭步,从侧方朝陆鸣头上砸去,霎时间玻璃四溅。
玻璃破碎的声音,仿佛一道符咒,停住了场所有人的动作。
陆鸣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一股暖流从顺着鬓角流下。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温热的液体蹭的满手都是,眼睛和鼻腔都充斥着血腥味。他看了一眼高翔,身体马上要失去平衡,堪堪维持着站姿。
孙哥有些心虚,刚刚那一下他没有控制力道,几乎使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要是今晚陆鸣真被他砸出什么好歹来,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断送在牢里了。
他顿时没了主意,心里直发毛,但表面上还得维持他“大哥”的身份,假模假样的踹了陆鸣一脚,明显底气不足的骂了句脏话。
本就很难维持站姿的陆鸣,被他一踹,彻底倒在了地上。
“陆哥!”高翔大喊一声,松开“放哨哥”的腿,手脚并用的滚到了陆鸣身边。陆鸣鬓角上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半张脸都被染成了红色,在惨白的手电筒灯光下,伤口显得更加骇人。高翔跪在他身边不敢乱动,张着两只手,目光一遍遍的在他身上摩挲,不知该这怎么办。
“这,不会死了吧。”孙哥额头冷汗直冒,不断搓着自己拿酒瓶打人的那只手,喉头紧锁,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两个小弟更是面面相觑,像两只木偶在苦苦等待大哥的指示。
“哗啦。”
四人的同时转头,齐齐将目光向外望去。
桥洞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人,他没有打伞,踏水而来,打破水面的声音连绵不绝。
空气四处中弥漫着恐惧和诡异的气息,跟雨夜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令人心颤。孙哥咽了一口口水,手忙脚乱地把放在桥墩上的手电筒拿下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深吸一口气,踟躇着慢慢将光打在那个人的身上。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简白的眼睛,他却遮也不遮,甚至没有眨眼睛。他神色平静,深眸似吞噬一切的黑洞,无悲无喜。雨水不断汇聚到他的指尖然后滴落,白瓷一样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活像前来索命的地狱使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孙哥甚至觉得这人根本没在呼吸。
简白缓缓转动眼珠,不知在看哪里,冰冷的目光如一柄杀人如麻的剑,能够轻而易举的刺穿别人的心脏。
孙哥把手电筒塞给其中一个小弟,自己则拿起钢管对准简白。
“谁......谁啊!”他壮着胆子冲简白喊了一声。
简白没有一点反应,像是走在路上,被几只狗叫了两声,连半个目光都没分给他们。
他完全忽略这三个人,继续蹚水前进,几步走进桥洞里,然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随即,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陆鸣,十分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