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为霜》盐SAKANA

20、第 20 章

　　简白没找到浇水用的花洒，就接了一盆水到爬上了二楼阳台。

　　他实在不能理解爸妈对花草的热爱。一盆植物，又不会说话不会动，就算每天给它浇水，它也不会感激你。在简白的眼里照顾植物就跟照顾一块石头一样，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草草给每个花盆里倒了点水，也不管水有没有渗进去，就毫无感情地把盆放到一旁，回自己房间赶作业进度去了。

　　到了第二天，太阳刚从地头升起来的时候，陆鸣和姥姥就已经在地里忙活半天了。由于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一场特大暴雨，所以姥姥想赶在暴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全干完。

　　虽然陆鸣觉得下雨也没什么，毕竟那些纸袋都是防水的。但奈何实在拗不过姥姥，天刚亮，他就跟着姥姥早早的来到地里。毕竟陆鸣知道，就算自己不来，姥姥也会按照自己的计划把活全都干完。所以比起苦口婆心的劝，还不如自己也去帮忙，早点把活干完，让姥姥能轻松一点。

　　陆鸣利落地把树上剩下的纸袋解下来，姥姥则忙着把地上的纸袋全都收拾起来装进编织袋里，留着烧火用。果园离陆鸣家不算远，等姥姥把袋子塞满，他就用小推车把足有一人高的编织袋一趟趟的运回家。干完自己家的活，陆鸣还顺带给隔壁地里那个有年纪的大爷帮了一阵子忙，顺便帮他送了一趟装满的编织袋。

　　这一整天陆鸣几乎忙的脚尖碰不着地面，脑子找不着东南西北，同时他还得兼顾着身体不好的姥姥。陆鸣劝她回家，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不听，没办法地里实在太热太晒，他怕姥姥中暑，只好以自己饿了让姥姥回去做饭为由，打发她回家。

　　等陆鸣闲下来有时间去简白家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了，他急急忙忙冲了澡换了衣服，骑车来到简白家门口。

　　站在门口的陆鸣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但似乎从里面反锁了。他打开手机一边给简白打电话，一边后退并抬头望向三楼简白卧室的窗口。

　　几乎是铃响的一瞬间，简白就接起了电话。

　　“喂？”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沙哑像三天没喝过水。

　　陆鸣道，“我到了，下来开一下门吧。”

　　简白清了清嗓子，但声音依旧嘶哑，“好。”

　　“你嗓子怎么了？”陆鸣不由得问道。

　　“没事，喝口水就好了，我下去给你开门。”

　　简白刚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挂断，身体被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侵袭。眼前突然一阵阵的发黑，随之而来的是针扎般的头痛。

　　奇怪了，刚刚一直在学习的时候明明没有这种感觉。

　　简白撑着桌子勉强站起身，但身体仿佛没有重量气球一样，完全无法控制。他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没用，他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渐渐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脑子里更像是有一块到处乱晃的石块，砸的他脑壳哪哪都痛。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于是想重新坐回椅子上缓缓。结果就在往后伸手去够椅子背的时候，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在摔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去够桌上的手机，结果不仅没抓住，还因为惯性把手机甩了出去。有那么几秒，简白几乎丧失了意识，等他再睁眼，自己已经躺在地板上了，手机在距离他一臂之外。

　　“简白！简白！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说句话！。”

　　手机里不断传出陆鸣焦急的呼喊声。

　　趴在地上的简白倒是没有害怕或者慌张，但是他知道陆鸣肯定听到自己摔倒的声音了，所以他想开口让陆鸣别嚎了，自己没事。

　　“陆鸣......”简白艰难地开口。

　　声音听起来惨的好像一个将死之人在呼唤陪在他身边的人，马上要交代遗言了。

　　我艹，这什么动静？简白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强烈的羞耻心让他立马闭了嘴，试图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本该在楼下的陆鸣此时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脚踹开了简白的房门。声音震的简白头皮发麻，本来就疼的头，这下几乎要裂开。

　　陆鸣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见简白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半趴在地上，他立马嚎起来，“哎呦我的天爷啊，你这是怎么了。”陆鸣手忙脚乱地把简白从地上扶起来，让他躺在床上。

　　“您能不能小点声喊，我头都要炸开了。”简白扶着头抱怨道。

　　“我他妈快吓死了，在电话里怎么叫你都不回话，差点就还魂了，你竟然还抱怨我声音大！。”说着陆鸣站在床边扶着简白的肩膀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没摔到哪儿吧。”

　　简白躺在床上无力道，“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怎么了发烧了？”陆鸣伸手摸向简白的额头，接着收回手道，“也不烫啊，到底怎么回事。”

　　简白看向陆鸣问道，“现在几点了？”

　　陆鸣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回道，“下午四点二十。”

　　简白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哦我知道了。”他声音虽然沙哑，但仍然认真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忘记吃饭了。”

　　“......”

　　话音一落，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对视着。

　　简白眨眨眼，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离谱。

　　陆鸣像是定格动画里的人偶一样，机械的直起身子。

　　他紧皱着眉头，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你他妈怎么不说你忘了喘气啊。”

　　简白耸耸肩膀，风轻云淡道，“一直在赶作业进度，没觉得饿。”

　　“等等等等......”陆鸣一只手扶着头，“你让我捋一下，你不会从昨天咱们吃完饭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吧。”

　　“是啊。”简白回答的底气十足，理直气壮。

　　不知是不是躺在床上让他舒服了一点，简白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了。那没来由的头晕目眩和头疼可能是昨天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空调温度开太低，而且他没把头发擦干的原因。这一点简白打算让它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跟陆鸣说。

　　还好，陆鸣被前一条信息镇住了，没有追究这些细节。

　　因为太过无语，陆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使劲搓了几下脸，一手掩面道，“你，在这里老老实实躺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简白家的厨房在一楼，自从回来后，陆鸣只来过简白家一次。再加上简白家的厨房是新装修的，东西在哪放着陆鸣都不知道，连油烟机的开关他都摸索了半天，那一看就很高级洋气的炉灶他更是用不顺手。

　　虽然不太合适，但陆鸣很想用一句俗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本来想去问问简白的，但是光想想他那病里病气的声音陆鸣就要难受的心梗过去了，哪还能问的下去。

　　于是陆鸣当机立断放弃了炒菜的想法，用在灶台下面的橱柜里找到的半袋米加了一点红枣和芝麻简单的煮了一锅粥。

　　煮好后，他又找了个杯子在饮水机那里接了点热水，端着粥和杯子来到简白房间门口，此时简白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其实他本来打算睡一会的，但一旦没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写作业上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饿的有点受不了了，肚子一直在叫怎么也睡不着。

　　陆鸣把杯子和碗放在书桌子的空地上，然后把书简单收拾收拾摞在一起，“我不太熟悉你家的厨房，所以就简单煮了个粥，你先垫垫肚子，等下午一起吃晚饭。”

　　桌上的白瓷碗里飘出一阵阵热乎的米香味，简白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从床上坐起来，慢慢移到椅子上，在这过程中又差一点摔倒，陆鸣急忙扶了一把。

　　“谢谢。”简白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然后看着陆鸣道，“很好吃。”

　　陆鸣叹了口气道，“知道不吃饭会难受，就按时吃饭行不行。”

　　简白嘴里含着粥，一个劲的点头。

　　“你慢点吃，锅里还有。”陆鸣坐在床上看着简白快喝完了，于是站起身，示意简白把碗给他，他去盛饭。

　　简白本意不想麻烦他，但奈何身体还没恢复，只好乖乖把碗递过去。因为他确实没吃饱，以及，陆鸣煮的粥是真的香。

　　等简白吃的差不多了，陆鸣坐在床上发话道，“等你觉得的好点了，就收拾收拾东西。”

　　简白把解决完最后一口粥，把勺子放进碗里，“为什么？”

　　“去我家住。”

　　简白连原因都没问，就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去。”

　　“不去？”陆鸣靠在床头，抱着手道，“不去也行，你不去我就天天你家我家两头跑，毕竟我还得照顾姥姥，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心疼心疼我。”

　　“我不需要你照顾。”简白侧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眸道。

　　“是，不需要，你知道你差点创造一个头条新闻吗？‘17岁花季少年，竟离奇惨死家中，死因竟是忘了吃饭而饿死’。”陆鸣闭着眼睛侃侃而谈。

　　“陆鸣。”

　　简白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陆鸣立刻停止了他的调侃，转而望向简白。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抱歉。”简白依旧面色平静，但语气中添了几分愧疚，他本意是留下来给陆鸣帮忙的，结果还是让人家忙活了一场。

　　闻言，陆鸣立马在床边坐直，连忙否认道，“不是添麻烦，毕竟谁没个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啊，再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生病了，多少人抢着来照顾你呢。”

　　简白安静地坐着，没有回应。

　　陆鸣双腿放在地板上，一只手撑在床边，不好意思地勾起食指蹭了蹭脸继续道，“其实，让你去我那住多多少少是有点私心在的，你要实在不愿意也没事，我会打电话提醒你按时吃饭的。”

　　“私心？”简白捕捉到了一个词语。

　　“啊......就是......”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的陆鸣立马解释道，“比如你自己住会不安全什么的，当然了，要是你愿意每天跟我开开直播，赚点钱什么的就更好了，不开直播，拍拍照片然后卖出去也能赚一点.......”

　　陆鸣越说越带劲，然后渐入佳境，策马奔驰到无人之境，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住了陆鸣的嘴。

　　陆鸣睁大眼睛，冷不丁回过神来。简白不知什么时候把凳子挪到了陆鸣面前，他耷拉着眼皮，郁闷的看着陆鸣，“你掉钱眼里了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陆鸣显然是猝不及防的。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颤动，对方手掌心清新的肥皂味迎面扑来。时间的维度被渐渐拉长，飞转的指针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陆鸣注视着眼前的纯粹的少年，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耳垂以及他右侧脖颈上的那一颗小痣。

　　冰封着四万万朵玫瑰的白色原野晶莹剔透，清透的阳光穿过红色的丝绒，穿过绿色的藤蔓，同样穿过了少年的心。薄冰倾覆的河面裂开一条冰缝，他知道，崩溃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的心噪如鼓点，但一切都被他藏在深海，与古老的传说和华丽的宝藏以及贝壳和海藻一起沉睡，绝不会让美人鱼发现。

　　塞住陆鸣的嘴是简白早就想干的事情了，本以为陆鸣会有什么更激烈的反应，他都想好怎么怼回去了，结果却这么平淡。简白觉得无聊，无趣地收回了手，“不过，要是真能赚钱，拍拍照也没什么，就当你帮我的答谢了。”

　　见陆鸣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简白有些莫名其妙，他抬起手在陆鸣面前晃了晃，“喂。”

　　欲望只需一点星火，就有燎原之势，烧的陆鸣不知今夕何夕。

　　想要，想把眼前这个人攥在手心里。

　　他使劲咬了一下嘴唇，把呼之欲出的思绪全都咽了下去，接着扬起一个浅笑，“好，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最后两人达成了协议，以后简白白天就去陆鸣家吃饭，晚上要是想在那住就住，不想就回自己家。

　　吃完饭，简白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虽然还是有点头痛，但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就跟着陆鸣一起下楼。

　　简白走在陆鸣身后，突然发现他好像忽略了一个细节：自己没给陆鸣开门，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于是他开口问道，“陆鸣，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陆鸣的心脏“咯噔”一下，下楼的脚步一停，心虚的说道，“就......从正门进来的。”

　　“可门不是锁着吗？”简白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追问道。

　　“那个，我把门锁给砸了。”

　　“？”简白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那可是简妈临走前刚换的，号称“门锁小金刚”的智能指纹锁。当时简白正好在一楼看书，那个装锁师傅信心满满地说道，不管怎么砸怎么撬，只要主人没解锁，就绝对不会开。甚至还给他们来了个现场演示，二话不说就用锤子给刚装好的智能门锁哐哐一顿砸，一边砸一边说，要是砸坏了免费给他们换个新的。

　　简白盯着屏幕碎裂的门锁，这可是在师傅的大锤下毫发无伤的好汉，结果被陆鸣两下砸碎了。于是他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货要是活在丧尸爆发的世界里，大小是个boss。

　　陆鸣不好意思道，“当时我太着急了，这门怎么拉都拉不动，本来想把门把手拆掉的，但太费时间，一上头就把锁给砸了。”

　　他扒拉了一下裸露出来的线头，苦恼道，“对不起啊，这个挺贵的吧，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赔偿的。”

　　简白摇摇头，“不贵，不需要你赔，跟我妈说一声就行了。”

　　陆鸣还想说什么，被简白一抬手制止了，“不用说别的了，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砸的，算我头上就行。”

　　陆鸣叹了口气，“那得找个别的锁先用着。”

　　简白表示赞同，于是从家里翻出了一条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生锈的铁链，又让陆鸣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把挂锁，把铁链往两个门把手上一缠，两端用黄铜锁一锁，完事。

　　“这样，能行吗？”陆鸣指了指那一团锁链。

　　简白用力拉了拉，表示很结实。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一团锈迹斑斑的铁链和这扇漂亮的原木木门以及形状精致的门把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一种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 ，被卖给山里一口黄牙的老头，然后用铁链捆着囚禁在柴房的的既视感。

　　“这是不是有点.....不好看。”陆鸣委婉道。

　　简白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好不好看的，能用就行。”

　　不得不说，简白在艺术审美这一块是真的不拘小节。

　　“好吧。”既然简白不觉得有什么，那陆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两个人一起回到陆鸣家的时候，姥姥已经在准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