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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撑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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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平息,Jason迅速收拾了现场,酒吧照常营业。
Vivian看了看一旁怜香惜玉的楚辽,再看看满脸绯红的江涣野,忍不住开起玩笑。
Vivian:“楚辽,对面有家酒店不错,我帮你们开个房?”
楚辽赶紧从江涣野身边弹开了几步:“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Vivian:“刚不是还英雄救美呢吗,看你们也挺登对的,都是成年人了,扭捏什么……对,涣野是满18岁了的,你不算引诱未成年。”
和楚辽一起来的大波浪美女过来了:“Vivian,你少欺负楚辽啊,他只有我能欺负。”
Vivian:“大小姐,我这是替你管教他,你没看他对别人眉来眼去的嘛。”
美女:“别瞎说,楚辽是涣野的学长。”
被打趣的江涣野有点不自在,想赶紧躲开:“V姐,给您惹麻烦了,店里的损失,我来赔。”
Vivian:“这事儿怪不得你,什么都不用管,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大波浪美女忽然来了一句:“楚辽,你送他回去。”
楚辽一愣:“啊?那你呢?”
大波浪美女:“这儿还有范柠和梁峥呢,你不用管我。”
楚辽和江涣野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吧。
江涣野不想再欠楚辽的人情,礼貌道谢:“楚教练,今天谢谢你的帮忙,这个情我记下了,我一定会还。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了。”
楚辽:“不必这么在意,就算素不相识的人,我也会帮忙的。何况我还是你的学长。”
江涣野:“学长,真的不用送我了。”
江涣野停下脚步,似乎在表示自己态度的坚决。
楚辽不想强迫他,但也不让步:“那你自己怎么回家?”
江涣野:“我……打车。”
其实平时江涣野都是坐夜间公交,现在是为了拒绝楚辽撒的谎。
楚辽:“那好,你叫车吧,我跟你一起坐车走。那个人说不准还在等着报复,你一个人不安全。无论如何,今晚我必须亲眼看着你进家门才行。”
江涣野无奈,只好就范。
停车场,楚辽走到一辆保时捷越野旁边。江涣野有点惊讶。
楚辽感到江涣野的疑惑,主动说明:“刚那个女生的车。”
江涣野什么都没说,但是显然明白了,楚辽和自己不是同一阶层的,而且他和那个美女的关系,也不同寻常。
在楚辽怀里那一瞬间的心安,没能持续太久,才一会儿,两人的距离感又回来了。
“你右手边有纸抽吧,帮我拿一下纸巾。”刚把车发动的楚辽说。
“怎么了?”
“没事,手上划破了一点。”
楚辽的左手掌在流血。
前面他制服中年男的时候,碰到了吧台上的玻璃茬儿,刚才没注意,手握了方向盘,一下让玻璃扎得更深了,这会儿血已经顺着手臂,流到了袖口。
楚辽用另一只手把袖子挽起来,顺便摘下了手表。
江涣野紧张地抓过楚辽的左手:“怎么出这么多血,给我看看。”
看着扎进肉里的玻璃,江涣野心疼又着急:“你等着,我去店里拿医药箱。”
楚辽:“不用,后备箱有,麻烦你拿一下。”
小型医药箱里有各种应付外伤的医疗品,江涣野取出镊子,用酒精棉球擦过。
江涣野:“现在帮你把玻璃取出来,会有点疼,别紧张。”
楚辽笑了:“江医生,你现在可比我紧张。放轻松,大大小小的伤我有好多呢,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江涣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小块锐利的玻璃。
楚辽不由得盯着江涣野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眸子潭水般清澈。
江涣野:“现在我帮你用酒精消毒,忍耐一下。”
酒精擦拭伤口的灼烧感。
楚辽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右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江涣野发觉,轻轻地吹了吹他的手掌。
一瞬间,楚辽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柔软了起来。
处理完毕,楚辽要求贴个创可贴就好,江涣野没理他,直接帮他缠好了纱布,最后工整地系上了结。
楚辽:“你还挺专业的,不会是自己经常受伤吧?”
江涣野没直接回答:“你的医药箱备得也很齐全,也经常受伤吗?”
对问题的回避,让楚辽忍不住担心:“你在这儿工作,是不是经常被欺负?”
楚辽认真地直视着江涣野的眼睛,眼里满是在意。
很久没被这样关心,江涣野忽然不知所措,有点尴尬地躲开他的目光:“没有,你不是认识V姐嘛,她对我们很好,在这儿没人受欺负。”
江涣野就是这样,面对别人的真诚,他不敢暴露自己,总是习惯性地伪装,以此作为自我防御,避免自己受伤。
楚辽:“那就好。你会开车吧?我的手不方便,你来开。”
江涣野:“我……寒假才考的驾照,还没真的上过路,这车我可能……”
楚辽:“有驾照就行,车的开法都一样。你来。”
江涣野惴惴不安地换到驾驶座,倒不是觉得豪车有多金贵,只是他真的没有开车上路过,对自己的技术没什么信心,万一出问题,怕给楚辽添麻烦。
楚辽倒好,一路发微信,头也不抬,完全不在乎江涣野操作得对不对。
从环路驶出,楚辽收起了手机。
不知不觉,窗外下起了这个春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
CBD的繁华霓虹早已远去,两旁的马路灯光昏黄。这是城区边缘的一片老居民区,大概在京大校园和V Bar的中间位置。
楚辽:“住这里,是为了兼顾上课和上班吗?”
又是直白的关心,江涣野仍然拒绝袒露自己的艰难:“不爱住宿舍,随便找了个住处。”
楚辽:“不爱住宿舍?”
江涣野:“嗯。”
楚辽:“可我记得你初中和高中都是寄宿学校。”
江涣野忽然警惕:“你调查我?”
楚辽:“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前的训练情况,所以看了你的学生档案。应该提前征得你同意的,是我疏忽,向你道歉。”
江涣野:“哦。”
楚辽:“所以,为什么不爱住宿舍呢?跟室友合不来?”
江涣野:“我都还不认识我的室友呢。集体生活过多了,好容易大学有了自由,想试试独居。”
江涣野故意说得轻松,把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江涣野:“我就住这里面。”
楚辽:“开进去吧。”
江涣野:“这条路两边都是乱停车的,不好走。”
楚辽:“那停这里吧。”
江涣野把车泊在路边,打开双闪,拿起背包下车。
谁知楚辽也跟了下来:“我跟你走进去。”说着到后备箱拿出一把黑色的大伞。
江涣野:“前面就是小区门口了,真的不必。”
楚辽:“我就送你到小区门口。”
楚辽撑着伞,不断地倾向江涣野那边。
从临安市到京城上大学,江涣野一直住在这里。半年多了,第一次有人知道他的住处。
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理亲近,让江涣野既害怕、又期待。
他警觉地提醒自己,这是个今天第一次认识的人,对方没来由的好意,一定出于什么动机,虽然温暖的怀抱很诱人,但是不能轻易地放下警惕。
楚辽敏锐地捕捉到江涣野的不安,适时地在距离小区门口十几米的地方,停了步。
楚辽:“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吧。”
江涣野松了一口气,他正盘算着最坏的结果——如果楚辽是和中年男一样的人,等会儿会不会要求和自己回家?如果真的是,自己有几成胜算打赢他……
这下,江涣野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人之心,转而对楚辽升起一阵愧疚。
江涣野:“你的手,叫代驾吧?”
楚辽:“嗯,我看着办。”
江涣野:“现在就叫,我看着代驾到了再走。”
楚辽:“那好。”
楚辽不推脱,操作了手机,之后两人原地等待着。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雨水打在伞上,每一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楚辽:“涣野,你很有运动天赋,你自己知道的吧?”
江涣野:“嗯?”
楚辽:“我觉得你放弃排球,真的很可惜。如果你还喜欢排球,喜欢比赛,我希望你能加入球队,我们一起去打全国联赛。即便以后不做职业球员,这个经历也很值得体验。
今天我看到了你在球场上的真实的样子,我是指没有旁人的时候。
你有潜力,别辜负自己,还有,你可以随时随地释放自己的情绪,可以不必隐藏自己。”
江涣野一时语塞:“我……”
楚辽:“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让你成为最好的球员。”
楚辽看着江涣野的眼神充满笃定,从那眼神里,江涣野读到了——楚辽相信他。
楚辽相信他,比江涣野自己更相信。
江涣野的心里有微小的震动,涟漪扩散开来。
楚辽:“工作的事情,我擅自做主帮你安排了。
V姐那里你可以不用再去,你们系的一位博士研究生,她正在找本科生帮忙做助教。
她的研究是有资助的,能给你提供和V姐一样的薪水。明天她会约你。”
一路上发微信,楚辽就是在联系这件事。
楚辽不给江涣野开口推辞的机会,他知道,江涣野一定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
楚辽:“那位博士本来就在托我找人,我觉得你挺合适,顺手搭桥而已,具体情况你聊完自己决定就好。
还有,给你工作机会和邀请你进球队,两回事,没有任何关系。
千万别为了还我人情,所以来帮我打球。打球是为了你自己,不为任何其他人。
除非你自己百分之一百想做,否则的话,就别做。
廉价的委曲求全,我不需要。”
楚辽说完离开:“代驾到了,我走了,学校见。”
楚辽把伞留给江涣野,独自走进雨中。
信息量太大,江涣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楚辽走出十几米之后,江涣野才回过神来。想说句再见,对方已经走远了。
回到租住的老房子,躺在床上,江涣野不断反刍着楚辽的话。
他最记念的,是那一句——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让你成为最好的球员。
最好的球员,这话把他深深地戳中。
今天在球场上,楚辽的确在几个球之内,就调动了他的胜负欲,他相信楚辽是个极出色的教练。
还有在酒吧为自己解围的情景,他划伤的手掌,让江涣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应该接受他的邀请。唯有这样,才算知恩图报。
但又想起楚辽说,他不需要廉价的委曲求全。
高二的梦魇,碎片般出现。江涣野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
保时捷驶向京大,楚辽住在学校的研究生公寓。
他让代驾把车停到很远的地方,避免被同学看到。
睡前,楚辽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绷带,回想起江涣野轻轻吹着他的手心的样子——
他动作轻柔,轻蹙着眉,眼睛里含着歉疚和心疼。
明明自己才是最受伤害的人,却一句委屈也不说。
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就让他受宠若惊,觉得无以为报。
楚辽在心里默默地想:涣野,别怕,以后我会给你撑伞,再也不让你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