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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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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还没等林含之反应过来,康夫子直接拍手确定,“含之,晚原,就你们两了。准备一下,跟我来内堂。”
林含之:“……”
宁晚原回头问:“含之,这么好的一个出去玩的机会,你怎么不想去啊?”
林含之叹了口气,说:“没不想去。只是我娘在关我禁闭,我怎么去啊?”
祁怀在旁边若有所思。
哦。
原来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他就说。
林含之还是喜欢他的嘛!
宁晚原问:“那怎么办?要不让他们去说?”
林含之随便点了两下头,看见安昕宜在朝她挥手,边走边说道:“你们等等,我先去那边一下。”
两人一出门,便听到了康以笙气势汹汹的骂声和江祺无奈的解释声。
“你有病吧!我新换的衣服就被你这么拿着泥往上面撒!”
原来是江祺抓雪的时候不小心抓了一把泥,然后不小心泥巴和雪一起都扔到康以笙身上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对不起一声我衣服就干净了吗?”
“我可以帮你洗。”
“你这态度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林含之和安昕宜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不解。
康以笙一见着林含之便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我跟你说,这个人真的无语,我新的一件衣服就被他撒了灰,真的是气死我了!”
江祺无奈道:“那也是你要跟我玩,我一时没注意才……”
康以笙气极:“你还有理了是吧!”
“没有,我是说我帮你洗。”
“那你为什么要撒呢?”
“我帮你洗。”
“你为什么要撒?”
“我这撒都都撤了,我帮你洗干净。”
“你为什么要撒?”
康以笙无不无语林含之不知道,但她是真无语了。
她跟着安昕宜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江祺和康以笙还在你一句“我帮你洗”我一句“你为什么要撒”的吵个不停,就像小朋友吵架——各说各的。
安昕宜说:“算起来我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
去年林含之回来,跟萧玉一起参加诗会,许丁棠见到萧玉有了帮手,立即就上前讽刺:“萧姑娘今日怎的,自个丢脸还不够,还要带着其他人跟你一起丢脸?你这又是从哪交来的普通朋友啊?”
林含之和萧玉本是背对着她们在聊天,闻言回过头。
安昕宜一见到林含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神情孤傲,面庞清冷,那双眼睛看着你,就像是能看穿你所有的把戏。
普通人家哪养得出这等人。
她当下就有了判断,上前拉住许丁棠,说:“林姑娘回京了?我们竟现在才知道。”
萧玉曾经和林含之说:“身份地位如我们俩,面对这群汴京的闺秀,因身份比不过而自卑不敢多言的占大数,可以说的上几句话的要么是不敢,要么是太蠢。这汴京的闺秀中,身份排得上又聪明的,也就只有安昕宜一个。”
这话不是瞎说,安昕宜的确是聪明。
林含之听到安昕宜认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继续去看湖。
安昕宜当时就诧异了,这时候她不应该要么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要么说“姑娘好眼神”吗?
怎么这般懒洋洋的,看着没一点斗志。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使不上,十分难受。
萧玉都忍不住问了:“含之,她们俩在挑衅你呀!”
林含之这才又转过头来,十分真诚的疑惑问道:“这是在挑衅我?”
萧玉连忙点头。
“哦。”林含之又转过头去,“那就挑衅吧,我无所谓的。”
萧玉:“……”
安昕宜:“……”
安昕宜推了推许丁棠,后者说道:“林姑娘可别听人乱说话,我们只是想邀姑娘和我们一同吟诗罢了。”
见林含之没反应,她又看向萧玉,说:“萧姑娘想是不会理睬这些自认为的俗物吧。”
萧玉气不过,又叫了几声林含之。
林含之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转过身来问许丁棠:“既是要吟诗,又何苦说这些挖苦的话,这天边美景,自是要沉浸在这意境中才能吟出好诗,心中想着要吟诗而吟诗,反而破坏了诗的美感。”
许丁棠被这话绕的转不过弯来,可林含之又表情真诚,像是真心实意的在劝导她。
“是是。”安昕宜笑着解围:“是我们肤浅了,不知林姑娘悟到了什么?”
林含之朝她笑笑,看了眼天又说:“我悟的可能有些不同,安姑娘可还要听?”
安昕宜丝毫不觉得她能悟到什么:“自然。”
林含之从容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萧玉从她一开口就躲到旁边去偷笑,林含之又要开始用她的大道理来唬人了。
安昕宜和许丁棠一脸懵,林含之转过身,继续说道:“天边光景,你如今瞧它美丽,可总有雷雨轰轰的时候。相由心生,心不动,万物皆不动。两位姑娘这些话语是激不到我的。”
“若有时间,我觉得两位姑娘可以去读一读佛经。”林含之微微笑道:“很有趣的。”
当时安昕宜就知道,林含之不简单。
林含之想的却是另一回。
去年第一次下雪,贺虞音还没出事之前。贤安馆那日让他们自由打雪仗。林含之没兴趣,结果坐了没多久就被萧南启和祁绪相继叫出去。她好不容易应付完两人,刚一坐下,正好就对上祁怀投过来的目光。
“干嘛?”
祁怀撑着头,似笑非笑地说:“人缘挺好嘛。”
林含之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比不上您。”
祁怀又是嗤笑一声,换了个姿势,左手随意搭在林含之后椅上,说:“你以为我是你?这么招桃花……本殿下冰清玉洁,洁身自好。”
“本殿下”这三个字都用出来了,林含之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纠正他的错误。
“冰清玉洁这个词多用来形容女子的操行清白。”
“……”
林含之见好就收,余光看到安昕宜朝这边走来,便对祁怀说:“你冰清玉洁招……”
祁怀冷冷瞟了一眼林含之,眼中威胁意思甚重。
林含之勾了勾唇,妥协道:“你洁身自好招的桃花来了。”
话音刚落,安昕宜就走到两人面前,盈盈福身道:“之前便听姨母说六殿下回来,昕宜早便想去拜访,只是一直不得空,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祁怀莫名其妙的绕了绕耳朵,真诚问道:“你谁?”
林含之差点被刚喝下去的那口水呛死。
祁怀瞪了林含之一眼。
这其实真的不能怪他,自他去渭南直至现在,在汴京呆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小时候嫌女孩子麻烦,都是只和江祺他们三个玩。后来加了个宁晚原,她那性格算不上女子,就是个野小子。所以他在这汴京中唯一有印象的女子就只有林含之。
哦,还有可以算作男子的宁晚原和江祺天天念叨的康以笙。
安昕宜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仍是不死心的说道:“家父乃是安国舅,小女是安家排名第三的嫡小姐,安昕宜。”
祁怀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问她是谁了,明明是不想跟你说话啊,你听不出来吗?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跟这些汴京的大家闺秀多做纠缠,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问林含之,“你们汴京这些大家闺秀都是这样?”
虚情假意,莫名其妙,不懂人言?
说完他又自个儿嘀嘀咕咕道:“原来你装的还挺好的……”
林含之:“……”
她就是想安安静静看个热闹都不行吗?
安昕宜果然又把话题扭到了林含之身上,“林二姑娘也在呀!昕宜刚才没注意,真是抱歉。”
她回头看了一眼许丁棠,许丁棠会意走过来。
服了,林含之一脸哀怨的看向祁怀,事真多。
萧玉玩的差不多,本进来拿个东西,见安昕宜围着林含之,许丁棠又从不远处走过来,顿时就跑过去站在林含之身前。
林含之见状把椅子往祁怀那边挪了挪,本就准备叫萧玉了,她自己进来倒是最好。
祁怀凑到林含之耳边小声问:“我不会可以看到你们的战场了吧?”
“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还在那幸灾乐祸。”林含之无语。
许丁棠已经走过来,安昕宜看着面前的萧玉,说:“萧姑娘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找林姑娘想换个位置和六殿下说几句话,怎么这副表情。”
萧玉呵呵一笑:“你没事找六殿下干什么,含之凭什么要跟你换位置?”
许丁棠气势汹汹的说话了,她之前被四对一弄得败了一仗,这口气压在心中一直没出。
“萧玉,你别欺人太甚了。安姐姐好好跟你说话,你这什么态度?”
“是啊。”安昕宜附和道:“萧妹妹,大家都是一个地方进学,总是要和气些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总是针对我们,但我先给你赔个不是了,还请你让一让好吗?”
祁怀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还不忘对着林含之点评:“我发现我错了,论装模作样你这道行还是太浅。你那装的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像这位这种级别的,也只有我这种才能看得出来。”
林含之:“……你一个男子,看热闹看到女子的修罗场不知羞就算了,还点评起来了。”
萧玉已经落了后风,她性子太急,对上许丁棠这个性子急的倒还好,安昕宜永远是从容不迫的,她就没有胜过。
祁怀又说:“我发现安昕宜好像不怎么想和你讲话,这什么犀利的讽刺都是对着你前面那人。”
林含之一面拍了拍萧玉,一面说道:“萧玉和她们俩斗了十几年了,我也就只是一两年才跟着萧玉一起。你别看萧玉现在是咄咄逼人,但她仅仅如此了。安昕宜现在和声和气的,背地里就会给你一刀。”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放心,我会好坏不分?唉林含之,你这么说不会是怕我信那个什么安的吧?你……”
林含之懒得理他,萧玉已经口不择言了,她推开萧玉,笑眯眯地看向许丁棠,说:“许姑娘的脸不痛啦?”
不久前,她和洛敏灵在外边吃饭,正巧听到许丁棠骂洛敏灵不知羞耻,敢跟她抢赵亭。洛敏灵哪是能忍的性子,冲上去就甩了她两巴掌。
许丁棠下意识摸着脸后退。
安昕宜缓了缓心神,说:“我想同六殿下说些事,林姑娘可以让一让吗?”
祁怀靠在椅子上看着林含之,心中想着她会说些什么。
林含之只是稍稍一愣,然后立马转过身来看向祁怀,问:“六殿下觉得我该让吗?”
祁怀:?
这是把问题又重新抛回他身上了。
他笑了笑,给林含之面子:“不让。”
林含之十分遗憾地转过头看向安昕宜:“安姑娘,你也知道六殿下的脾气,他不让我让,我实在是不敢让。”
许丁棠在旁边气得要死。
她们怎么又知道什么脾气了?他说不让你就不让,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胆小?
安昕宜倒是从容不迫:“我只不过是想和六殿下说几句话,林姑娘至于这么防着我吗,又不是说我们俩说两句话就会怎么样。林姑娘之前不是不在乎这些吗?莫非是情爱改了人的性格?”
祁怀实在没想到这话还可以这么说,十分惊讶。
结果一抬头,他就看到旁边那人似是早就知道那谁会这么说,又露出了那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
林含之:“安姑娘,你这么说话真是不好听。”
安昕宜见她上钩,刚想继续说,就又听到林含之说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情爱二字,就已经占了八苦中的四苦,若再因为情爱而伤心病痛,那便占了五苦。”
许丁棠已经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她真的快被佛经弄疯了。
林含之身体坐正,双手合十,问道:“两位姑娘可曾听过《波若波罗蜜多心经》,此应是佛经中的无上至宝。两位姑娘不知道?”
“色即是空啊两位姑娘。”林含之笑得温柔,但在安昕宜和许丁棠眼中就像个恶魔。
此时恶魔又说道:“女孩子啊,何必纠结于情爱一事?才色于人,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舔之,则有割舌之患。”
林含之笑着从桌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安昕宜,说:“这是前不久我刚抄好的心经,安姑娘可以看看。佛经中的道理,悟透了便会让你受益终生,很有趣的。”
……
两人走后,祁怀看了看林含之桌上的东西,问:“你那佛经哪来的?”
“自然是我抄的。”林含之莫名其妙。
祁怀着实没想到:“我还以为你只是唬人的,你年纪轻轻还抄佛经?信佛?”
“不算吧。”林含之又开始默起了佛经,“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人闷在屋里无趣,什么都会干。一开始抄佛经理只是为了练字,后来发现抄着抄着心就静了,就一直抄了下去。”
祁怀趴着看她写字。
她字练的多,是成年累月的象征,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
他又问:“你对情爱的想法就是如刚才那样?”
林含之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机点了点头,说:“至少现在是这样的,不过我娘总说我只是没有碰上喜欢的人。我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每天想的都是第二天还活不活得下来,哪有心思想什么喜欢。她还一个劲的催我要我快点成亲。”
祁怀感同身受:“是了是了,我娘也是这样!每天不是问我学业如何就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还没开始玩,他就催着我要成亲。这成了亲之后被管着,那还怎么得了。”
林含之点头,刚想说一句同道中人,脑海中突然想到林夫人说的话,又问祁怀:“那当时我娘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干嘛还说要娶我?就不怕到时候我爹真的赖上你,强逼着你娶了我?”
先前一直闭口不谈的话被摆了出来,两人都有些尴尬。
祁怀支支吾吾说道:“那你确实也是因为我才病的……我总不能不负责。而且我当时看你也不像那种会管着我的……还有啊,我明明说的是你死了我给你守寡,你没事我肯定不娶的!”
林含之莫名其妙:“我又没说我要嫁你,你情绪波动那么大干嘛?有病……你想娶我还不一定嫁呢……”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林含之说:“我还以为你会自己争取。”
安昕宜笑了笑,说:“你不早就猜到了吗?我也不是非祁怀不可,既然他不喜欢我,日后就算嫁过去也不能给我带来多大的面子,那还不如嫁一个真心爱我的,日后也能造成一段佳话。”她愣了愣,又道:“其实比起喜欢他,我现在或许还更喜欢你。”
林含之倒是也一点也不扭捏,“怎么说?”
“其实他拒绝我的时候,我讨厌死你了。我总觉得若是我坚持坚持,祁怀应当是会娶我的。可是后来贺虞音那件事后,我就知道,他是不会喜欢我的。我没有你那种勇气,心中固然气愤,也断然不会下楼。”
林含之默了默,当时只是一时气血上了头,后来回想起来确实后怕。若是当时祁怀他们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安昕宜又问:“你会后悔吗?”
林含之一愣,祁怀当时也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笑了笑,说:“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就算当初我的腿当真因此断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当初有了选择,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安昕宜低下头,也笑了起来:“看来我刚才的选择没错,你的确是比我适合。”她停了停,又说:“你看出来了吧?祁怀喜欢你。”
林含之望向远处,喃喃道:“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安昕宜此时是真的起了好奇,“我感觉你很奇怪。我时而觉得你喜欢他,时而又觉得你并不怎么喜欢他。”
林含之默了许久,最后说:“我不能喜欢他。”
她不能喜欢任何人。
安昕宜见她如此说,便也知趣的不再多问,最后说道:“你救了贺虞音,其实也等于救了众多女子。当初针对你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林含之笑着转身离去。“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