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主》江子旋

24、鬼谷之境

　　越往西走，道路越窄，狭长的峡谷，沟壑横生，远处石壁上青苔蜿蜒，泛出绿莹莹的幽光。

　　秦沐紧握着衣襟的左手，最终拉住了龙泽手中龙灵神剑的剑柄。

　　少年身形一顿，清冷的双眸没有太多反应，继续扒开杂草，向前探进。

　　秦宾守在秦沐后方，仔细探查两侧岩石上青苔，流水，杂草有无异同。

　　长长的通道，走不到尽头，前方壁石间隙越来越狭窄，光线越来越强烈。

　　远处浮现一绿幽幽的巨形狮兽头颅， ”吾身归来。”

　　龙泽腰腹间灵力源泉处一股妖魔浊气向上逃窜，又被肩窝处倪幽之灵压制住，两股力量交叠的冲击，令他一个踉跄便被一股漩涡吸附。

　　再次睁开眼，只见遍地荒芜，幽幽鬼火。

　　四面八方阴冷的风，夹杂着迷雾，吹乱他的鬓发。

　　这个村子似乎荒废许久，那张刻有鬼谷大字的牌匾，半耷拉着，摇摇欲坠。

　　秦沐落下来的时候一脸灰土，他一片惊魂未定中，看到了远处白衣龙泽，像是遇到了救赎一般。

　　”龙二殿下，没想到我还能再次碰到你。”他满心雀跃，拾起佩剑，便跟上龙泽。

　　龙泽进了村中，才看到这里有人居住，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忙于手上的事情，甚至见到两个陌生人闯入，并没有感到奇怪。

　　”这里是何境？你们是什么人？”龙泽的剑指向了一名青年的颈前，那人丝毫不畏惧，眼神带有同情，”这是魔域的鬼谷，我们自然都是修罗亡灵。”

　　远处一排严阵以待的奇甲兵正在赶来，为首那人一把长枪，直接向二人袭来。

　　秦沐瞧见那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他慌忙召来木剑，施加术法，驱动无数死灵蝶，将自己团团围住。

　　长枪在靠近龙泽身侧时被另一柄长枪打断，生生裂开，碎在地上。

　　一周身黑甲护体，面容精美冷艳的玉面小生落在他们面前。

　　在他身后的骑甲兵悉数跪在地上，单手垂于胸前，”吾皇万泽！”

　　”瞪大眼睛看清楚，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在鬼谷荒废这么多年，都这般无用了吗？”

　　那人袖口甩出一道黄光，却是朝着龙泽跪拜，”恭迎魔尊归来。”

　　龙泽腰腹间魔气忍不住得外溢，他双眸染上困惑。

　　秦沐一副生无可恋神态，眼前场景，超出他平生认知。最后一场仙魔大战之后，洪荒大陆上便开始了幽冥大战，魔尊和天帝在他心里如同天方夜谭。

　　龙泽那双尖锐的双眸失神，脑海中错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混乱，他薄唇轻启，”我不是。”

　　浑身甲胄的少年站起身来，言辞凿凿，”姐夫昏睡太久了，从前的事情记不起来很正常。好在姐夫生前习惯用这鬼谷岩壁刻录生平经历，姐夫重游故地，自然会慢慢记起。”

　　秦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上了龙泽的步伐。

　　原来整个鬼谷崖石上记载的都是魔尊启夜的生平经历。

　　龙泽看到壁画上那人周身魔气环绕，格外邪魅，另外一人温润如玉，平淡似水。

　　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一幕，那是在发动仙魔大战前。

　　他一身黑袍雍容华贵，撑臂半倚靠在龙塌上，眉心黑纹点缀下，一双凤眸微眯，”如今妖族宵小，合族归我北冥魔域，我魔族不日攻上九重天，一统六界。炎霄兄，到时天庭玉露琼浆，瑶池仙境，邀君共赏。”

　　一红袍少年盘坐于台下，身旁放一架琵琶，金黄的卷发如海藻般倾泻而下，冰蓝色的双眸眼中柔情似水。

　　”那边祝尊上旗开得胜，大胜而归。”说罢，举杯对着塌上，一饮而尽。

　　龙泽走下榻床，在酒水的作用下，步伐踉跄，笑容格外邪魅，他托起红袍少年整张脸，声音轻柔，贴近他耳边，”修罗军如果都像炎霄兄这般讨得本座欢心多好。”

　　”尊上喝醉了，修罗一族中立，不参与纷争。”红袍少年眉眼间恬淡温和，语气异常坚定。

　　龙泽退后两步，手中酒杯倾斜，洒出来不少。

　　”可是得修罗铁甲，如同号令洪荒神兽，炎霄兄这么与世无争，偏安一隅的性子，倒是让我好生羡慕。兄长手中修罗铁甲可还称心？”龙泽直视着少年，目光有些挑衅。

　　”不过是乱世保命之道，远比不上尊上的魔魂威力，尊上实在好奇，可以去照无城走一遭。”

　　少年冰蓝色眼眸暗波涌动，收起桌上酒杯，将立在一侧琵琶抽出。

　　落座时卷长金发垂在琵琶上，被他轻轻拨开，一双修长玉手抚在琵琶上，悦耳乐章悠扬响起。

　　启夜退回塌上，一杯又一杯酒水入肠。

　　一曲毕，塌上那人紧锁的眉心终于舒缓，阖上了眼睛。

　　罗喉炎霄本该抱着琵琶离殿，可是却不自觉向龙榻上靠去。

　　听着榻上那人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舒展的睡颜，那张脸卸下了防备的样子是如此安详，他忍不住靠前。

　　尽管修罗身轻如空灵，贴近身侧时，启夜还是感到了那股异力波动，他那时全身防备起来，体内魔魂气焰聚集。

　　只要修罗王子有杀意，他便立即挥师南下，屠尽照无城。

　　等了好久，那人却迟迟没有反应。

　　直到唇间传来一丝温润的触碰感，稍纵即逝，快到龙泽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修罗王子罗喉炎霄雌雄同体，要化作男儿，延续父系辉煌。

　　他被罗喉炎霄亲了，这个认知，让他一时头皮发麻，心口砰砰直跳。

　　可他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甚至叮嘱当日殿前值守魔奴，此事不许传出。

　　龙泽抽出回忆，有些懊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殿外有凉耄长老的耳目将此事传了出去。”

　　罗喉潇止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他脸上却染上愠怒，”是啊！哥哥从小爱慕尊上，从魔宫回来后，尊上便再也没有约哥哥同行。大战开打在即，□□夜操练玄甲，但是他时常失神，是以听闻魔尊要和修罗女子联姻的传闻便觉得格外讽刺，以为这便是尊上对哥哥当日一时冲动的回应。”

　　龙泽嘴角挂起了苦笑，”真是过去了好多年了，当时今日心境还是一般无二，大概当时想的是魔域苦寒，不似修罗城水土养人，此一去背水一战，炎霄兄坐拥修罗王煞，左右伤不到他。”

　　龙泽一幅幅壁画抚摸而去，脑海中的印记便清醒一分，而尾随而来的秦沐像是活见鬼一般。

　　石壁上那些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他出生于赤焰幽王上位时代，魔族，修罗，和冥灵沆瀣一气，是他们的天敌。

　　”尊上生前记忆完完整整被记录在这岩壁上，最后一幕便是封印于北冥海底时见了一位上神。”罗喉潇止提醒道。

　　”天界上神为何要去北冥海见魔尊？”龙泽似乎感受到了海底万千巨浪镇压着他的沉痛感。

　　”因为炎霄向天界神君做了一场交易，他说你这一生极苦，眼睁睁看你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他得知你战败被封印后，多次拜访昔日与他交好的九渊神君，想为你求得一次新生。你乃魔尊身体一股怨念所化，先前幽族倪幽王独女腹中孩子生命垂危，有你魔气镇压，得以诞生。”

　　罗喉潇止看向龙泽，开口阴森，”天界不做赔本的买卖，炎霄答应九渊神君以修罗王煞困住你的魔身，当你想要走出北冥海底，修罗王煞便会与你的魔魂力量正面抗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帝君封印魔魂的力量会减弱，能用修罗王煞加固对你魔魂的封印，他们当然求之不得。他们甚至巴不得你突破封印，与修罗王煞同归于尽，这样洪荒初始四大力量，便只剩洪荒神兽灵力，和天界帝君的神力了。”

　　秦沐听了半天，还是有些迷糊，开口道，”这么说来，潭主并不算是魔尊重生啊，真正的魔尊真身仍然被关在北冥海底，还有他的魔魂。”

　　龙泽却是笑了笑，”上神真的不做赔本的买卖，我这一生也是极苦，他将我托生成凶神恶煞，是要逼我去一趟北冥海底吗？”

　　秦沐眼神格外难堪，”龙二殿下，真正的你，啊呸，真正的魔尊还在海底沉睡，你只是，不对，总之，你不能再受蛊惑了。焚颜殿下和我哥哥都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龙泽听到焚颜殿下时，彻底回过神来，他握着龙灵剑向壁石划去，那场魔域宫殿欢庆的盛宴瞬间消失不见。

　　罗喉潇止抓住他的手臂，一脸震怒，”你干什么？你是疯了不成？这是你生前所刻。”

　　龙泽那双漆黑的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澈，他无比坚定地说道，”你说罗喉炎霄给我了重生，可欠他的是魔尊启夜。而我这一生本该死于一场大火中，我活下来了，还体会了被呵护，关心，甚至被教养，我至今还没有为那人做过什么。他是我心中唯一的神明，神明不倒，信仰不亡。如果有一天，我带着一腔怨恨，走到了北冥海，复活了真身，毁掉了他努力维护的世界，他应该会很失望吧。他能从无数修罗怨念里走出，那我便走出。”

　　只在一瞬间，鬼谷壁石上那些刻录的壁画全部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