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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小重京2 ...

  •   三小重京2

      “卓仙衣,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对方不仅不给面子,还突然翻脸,霍云犀当着他的狐朋狗友下不来台,气得脸皮抽搐。
      霍云犀有一副张扬的帅气面孔,在一众油头粉面的纨绔中十分出众,他平日横行惯了,事事唯我独尊,自打卓仙衣回来,却要被卓仙衣压一头,起过好几回冲突。新仇旧恨一起,想那花衍不在,卓仙衣能撑腰的人不过大爷裴染和五爷梅九龄,本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不足为惧,今日索性豁出去叫这草包少主吃了教训,让他不敢作妖。
      琢磨着怎么给他吃教训,眼神闪烁之际,却瞥见拓跋宛在后面笑嘻嘻地瞧自己。
      拓跋宛很能打,裴染麾下第一能打的就是他。怎么又是拓跋宛?霍云犀心里烦躁,这厮不是裴染的护卫长吗?他计算人手,估量能不能打得过拓跋宛的时候,心里的邪火突然熄了。
      因为他看到了姬离。
      一看到隔间雅座里的姬离,一样要叫“七叔”的霍云犀也有些忌惮,以为一切都是姬离授意。他收敛了一下嚣张的神态,用专注的表情瞧着少年船王:“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手里……”他轻声耳语。
      “走了,你们这群白痴!”霍云犀喝道。有人还问:“那我们去哪儿?”
      “全都滚回家挺尸!”
      霍云犀驱赶着众人走了出去,心里充满了愤怒。燕瑟楼难道不是玩乐的地方,凭什么不能闹?姬离到底是哪一边的?他抑制住内心的躁动,咬着牙,不说不闹,协同一帮酒友,以及陪酒的、拉弦的、帮衬的,瞬息去了个干净。
      拓跋宛问:“你酒上头了,莫再动气,要不要喝点醒酒汤?或者去听香畹歇一歇,叫他们在这里弄个干净的房间也使得。”
      仙衣醉眼带笑:“我想和宣娘两个呆着,听她唱小曲儿,只怕七叔不肯。”
      拓跋宛:“……你醉了。”
      少时拓跋宛去安排了一个客房,里面拢上炭盆,却听仙衣咕哝:“热,开窗。”拓跋宛没理会,出来掩好门,依然去喝酒。
      小重京最冷清的时候就是早上,连掠皱着眉,打开客房的门时,见仙衣高卧未起,被炭火气烤了一夜,面色微醺,昏昏茫茫,连着被子滚在草榻上,衣服未脱,头发却滚散了,想是床铺太热,爬了下来,又踢了被子。
      连掠俯视地上一团狼藉,淡淡道:“你又夜不归宿,这个月第几次了?”仙衣拉过被子蒙头翻了个身,少时露出个小脸来,一双凤眼迷迷蒙蒙的望着他,好半天找准人,便含几分讨好,扬起一个不甚清醒的微笑:“连哥哥——”
      连掠“……”
      连掠:“如今威胁我也不起作用,五爷也生气了,他亲自过来了。”
      “什么!”仙衣猛然跳起来,想一想觉得不对:“你哄我,他怎么可能有空闲过来?”见连掠抿嘴不言,观察他的神情,又迟疑道:“真的过来了?”
      连掠打开窗户,便有细雪携着梅花香气飘入,沾在发热的脸上,那一点清凉直沁入心脾。
      翕忽半夜,地上树上已积了一层初雪。白雪映着红梅,真可谓清绝艳绝。遥见一个中年发福,富商模样的人和薛馥在廊下说话。
      还真的是……南方罕少下雪,就算如此,也不用眼巴巴跑来赏雪啊?仙衣垮下了脸,劈手夺过连掠递过来的风氅,“躲开,我要去给邹龙雀送吃的。”连掠也不拦,仙衣冲到门口,打开门只看了一眼就甩手关上。
      外面十来个精神抖擞的家伙,全是她的护卫。
      转过身,连掠说:“两件事。”
      “说吧,我听着呢。”仙衣整了整衣裳席地而坐。
      “翠爵山的事我已经报备给裴千军,他说他会处理。”
      仙衣点头,想起竹蜻蜓,怕睡觉压坏了,从袖子里拿出来把玩。
      “今天一早,五爷已经过来和七爷谈过,定了争夺海引的方法,准备按照夺标的方式,十日后在干船坞外的海湾竞比,这几日令各家报名,还准备开个赌局。”
      “开赌局,自然是七叔的主意了。”仙衣神智被拉了回来,无精打采揉着额角。
      “是。”连掠知晓她难以舍弃姬离,是以醉成这样,看着她的眼里柔和了几分:“其实我不大明白,七爷他们一定会为花绛争取到海引,得到轻车港的船能做的事情很多,这样一来岂不壮大了他人,自损元气?”
      仙衣道:“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何况近来轻车港树大招风,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分担给旁人,利多于弊。”她嘴角微挑:“五叔素来一毛不拔,就算有海引,想在他那里讨到便宜,只怕反被剐下一层皮。”
      她这个草包继承人鬼混到如今,魑魅魍魉一个个都跳出来,该登场的都登场了,也差不多到了该收网清算的时候了。
      “除了七爷他们,福州的长乐港,富阳的江南第一楼都是大头,其他人争不过这几家。不过赌局上头,其他的小鱼小虾加起来也有不少。”连掠说。
      “七叔提议为此开设赌局,也是势在必得的意思了。”仙衣说着,眼圈却红了。
      连掠忽然鼻子抽动,四下张望,仙衣也跟着闻到一股焦味。只见一股黑烟冉冉升起,竟是被子拖到炭盆里被点着了,初时开了窗没有留意,此刻终于烧了起来。
      仙衣“……”
      连掠“……”
      两人同时冲过去救火,却见仙衣头发散着,一弯腰,一丛火苗便窜了上去,连掠忙将她拨开。
      头发到底烧焦了一缕,仙衣握着割掉了一簇的秀发,神思混沌地走在廊上,连掠和十几个护卫跟着,连掠问:“要回去?要不要备车?”“找宣娘梳头。”她昏沉中想,还有十天。
      十天后,就算正式开启七虎之间的暗战,也预示她卓仙衣要和自己的大哥花绛宣战。
      找宣十一必然要见姬离,还是回去算了。她一停下,袖子里的竹蜻蜓不慎掉出,恰有一人从转角过来,靴子踏上去,咔嗒一声,竹蜻蜓断了。
      那人小小一惊,弯腰拾起断成几瓣,惨遭分尸的竹蜻蜓。
      仙衣“……”
      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看黄历,才会事事都不顺。目光从那人掌中断裂的竹蜻蜓,移到那人脸上,迎上了一双清澈湛亮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她。
      夜一般的黑衣,眉目如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耳垂上戴着一对小巧的鸽血红宝石。
      重流光?
      的确是昨夜梅花树下推演棋局的重流光,他的衣上甚至还沾着梅花的冷香。重流光打量眼前散着光华如水的长发、众星拱月般的尊贵少年,一味感到好奇,无法把过于柔弱的外表和别人给予的印象重合。
      他的目光停驻得过久,也过于肆无忌惮,令少年船王身后几个脾气急躁的护卫按捺不住,扶上了腰里的刀柄。
      仙衣五感依旧有些滞缓,眼睛被那炭盆熏烤过后,十分的酸涩难受,当着人不好去揉,只能把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才觉好过一点,却见重流光由好奇变成了讶异,张大了眼。
      连掠似乎说了什么,仙衣纳闷地由他引着走,连掠低声问:“眼睛不舒服吗?”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仙衣抬头,凤眼微红,睫毛上水珠盈然:“没有……。”
      连掠默然了。
      明明想哭,却要在人前维持笑容,装傻扮痴,她不过才刚满一十六岁,整个轻车港的重担都已沉沉坠在单薄的肩上。连掠想着,要不要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让她先哭一会儿?
      “——不过踩坏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竹蜻蜓,至于委屈得掉眼泪?”望着手里断裂的竹蜻蜓,一句“抱歉”在喉咙里滑动,重流光心里狐疑不定,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糟心得很。有人拍了他一下:“发什么呆?薛馥请你去。”
      “清觞啊……”
      “什么事?”
      “去给我买个竹蜻蜓。”
      短暂的沉默后,神色冰冷,右脸上有一大片血红胎记,状如火焰印记的男人转身就走:“快着点,人已经来了。”
      走到一间雅间前,珠帘掩映,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从轮廓就能辨认出是薛馥,另一个身材伟岸,围着狐裘,背着身负手站着,两人都悄无声息。
      名为越清觞的男人正要出声,被重流光制止,无声地将手指放在唇上,也不进去,静静站了片刻,说道:“我没问题,都准备好了。”又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梅九龄不可能认得我,要小心的是你。”说着拍了拍越清觞的肩膀:“我去去就来。”“这就去?”
      重流光只留下走起路来毫无声息的背影。帘后之人负在背后的手一直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右手食指上一枚尖锥形的戒指在暗室里闪过宝光。薛馥看着这双手,皱起眉:重流光年纪轻轻,能得骆白这样提防?
      “重流光,”帘后之人喃喃自语,“不可为敌,亦无法收为己用……”
      “至少现在是朋友,以后的事情谁料得到。” 一旁的薛馥嘻嘻笑着回答。
      在棋艺上稳居常胜之位,罕有对手的今天,终于又有人愿意挑战梅九龄了。
      因为被梅九龄在廊下堵上,不得不听他教训的少年船王,已乖乖垂手站了半天。梅九龄一听说有人挑战他,满心欢喜掩也掩不住,好久都没下过棋了,简直手痒得不行!直接撇下仙衣准备去见这个叫重流光的对手。
      重流光提议一局定胜负。仙衣饶有兴趣地坐在昨日的雅间,等着看园里即将开始的棋局。这场棋理所当然也吸引了燕瑟楼的其他主客,虽然现在燕瑟楼客人不多,也稀稀拉拉围了个两三层,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对结果抱有疑义。
      那重流光身材高挑,站在白雪红梅间,黑衣越发醒目,更衬得人俊美精神。他团团看了一圈,笑问:“哪位姐姐借我一块手帕?”
      燕瑟楼自然有客人带来的几个酒纠弹唱女子,本来就爱他相貌,私下在议论他。见这一笑竟有两个尖尖虎牙,俊美里忽添稚气,既倜傥又可爱,皆被笑得酥软了,倒争着把自己的手帕抛过去。有的羞涩,抛在他的脚下;有个胆子大些,直接一方香罗帕,盖在他脸上,引得周围发出吃吃的笑声。
      重流光从脸上捏下罗帕,也不在意,道了声:“多谢这位姐姐。”那女子脸颊微红:“你拿去就是,小蝶你的话,我是不要谢的。”这话又引得诸人嬉笑。“是啊小蝶,”其他女子笑着附和,“你的话,缠头银子一概不要的。”
      仙衣咋听这个称呼,一口茶几乎喷出来,险些失了仪态:“为什么叫他小蝶?是诨名吗?女孩子一样。”
      宣十一已将她头发梳了起来,笑答:“不是,他小字出蝶,所以那些姊妹就叫他小蝶。”姬离说:“他小字出蝶,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薛掌柜说的。”宣十一脸也红了。
      薛掌柜只要能赚钱,原本是什么都不惜拿来买卖,昨夜却装作嘴巴万分牢靠,实在可恶。姬离瞅了眼宣十一,见她粉面含春,年华正好,一派脉脉柔情,如解语之花。姬离温言道:“我打算年前就给你赎身,还打算给你筹个铺子,以后也好有个说得过去的行当。”宣十一呆了一下,就要下跪,被姬离强行拦住,“早已说好的事,不必如此。我们看棋。”仙衣盯着他们两个,暗自纳罕,不晓得姬离是什么意思,难道准备替宣十一赎身后正式娶过门?他和花绛接触,今后不知去向何方,或者是打算了却这一段露水姻缘的?
      一想姬离的行事,心就格外乱了,只能把关注点继续放在外面的棋局。那重流光接下来的动作却使众人无比愕然。他竟将罗帕折成长条,将自己双眼蒙了起来。
      有些人原本就觉得他年纪轻轻,竟然来挑战梅九龄,未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一行为,不仅不知天高地厚,简直不知所谓,甚至对作为对手的梅九龄来说,侮辱之意甚为明显,不免一片哗然。
      那梅九龄虽然常年一副淡泊从容之态,见状也破了功,愕然不解,哪有蒙着眼睛下棋的?
      “五爷勿怪,小子家传听棋之技,蒙着眼和不蒙是一样的,无非博诸位一笑。五爷若定要怪罪,我解下也无不可。”
      原来如此,诸人既新奇又不解,不知这“听棋”是怎么个听法。梅九龄脸上不大好看,提醒说:“这幅棋盘和别的棋盘不一样,你听得出来吗?”
      “前几日业已细细听过。”原来他不是在推演棋局。而是在听那棋子落到棋盘上的音色。
      仙衣心情本就不好,见状更为纳闷:“这重流光凭般矫狂。”
      这人枉生了个一等一的聪明胚子,原来竟如此狂妄无知?要知道棋艺上再有天分,大局观也要靠经验阅历的积累,梅九龄是什么人物?论狡狯算计、奸商本色,直可称轻车港第一人。看来重流光不仅要输,还会输得很惨。
      姬离却道:“有点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小重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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