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洒泪花溪泾，宿孽总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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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动静，想要瞒住伊夏也不可能，且也没有人要刻意瞒着她，初闻赐婚，她心伤难耐，何况赐婚的还是天京有名的娇蛮任性的文盛郡主高慧心。
初闻此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着是春日里犯困，做了一场噩梦，不过现实很快打破了她的臆想。前厅还宣扬着公公的道贺的尖细嗓音，虽在后堂也听得分明，幸好她倚着门框才站住身子，指甲深深地掐着门框，紧张地听着前厅的每一句话，煞白了一张俏脸。
伊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那边少腐府隔三差五问候声声，让伊府更觉愁云惨淡，连下人们都小心噤声，偌大的伊府总是压抑的紧。
伊墨每日里上朝，一路上总是遇着许多同僚，这同僚也是怪，平素倒不觉着多，怎自己升了官，结了亲，在上朝下朝路上，朝正之前均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晃过。相熟些的对着他只是一笑，伊墨回一一笑，笑容里总是有许多无奈；谄媚的便是吉祥话了，恭贺高升，贺喜良缘；个别所谓清流派，嘴角一撇，显然是不屑。伊墨这些天里，看了这许多面孔，听了许多或淡然或恭敬或谄媚或讽刺的言语，然这许多言语都比不上他心底的疼，那疼痛被逐渐放大，已经溃烂成一个洞了。
他放不下夏儿，然而却没有勇气去见她，去诉说自己心中的无奈。那日，送走宣旨公公，他一拂袖转入后厅回书房时，见着了倚在门扉的夏儿，小小的脸儿苍白，那双黑水晶般灵韵的眼睛蒸腾着雾气，一双黛眉蹙得都要连在一起了，就那么看着，然眼光是空洞无物的，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这一眼，便叫他心里疼极了，然事已至此无可转圜了。他吩咐朱颜将夏儿送回去歇息，自己匆匆躲入书房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一会儿是回忆与夏儿之前的十五年，从她是婴孩时，自己哄着她，蹒跚学步，学画，到近两年夏儿的长成了大姑娘，心思奇巧，多谋划，聪慧温良，活泼可爱，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许是品玉脂，许是如意庄，然自己已深深爱恋上了，自此心中再无他人一丝一毫的地儿。想到这儿，他便眉眼弯弯，笑容还未扩展，便是忧愁，以后怎么办，高慧心怎么办？夏儿怎么办？自己待要如何？
前几日接获了无疾的书信，只两个字：珍重，这二字道尽千言万语。无疾从不疑他，便是这与高家结亲，他也不疑，只道珍重，妻乃一生伴侣，娶一个自己不爱甚至是不屑的女人为妻，叫他如何自处？
珍重自己，路方长，只是情何以堪？
远在江南的秦王也是苦闷，点了灯笼，摆了酒在庭院饮酒。萧楚儿寻了来，见他已喝的多了，劝导：“萧，夜深风凉，早些歇了吧？”
秦王也是喝的多了，攥住楚儿的手，打开了话匣子，“楚儿，楚儿，我知晓子善他心中难过，我也难过。。。他为我出谋策，为我挡刀剑，为我结良缘，然如今我什么也帮不了他，帮不了他呀！”
萧楚儿也早听闻赐婚之事，也劝不得分毫，只道：“王爷尽了力便可，伊兄长不会怪你的！”
“楚儿，许多事情你不知晓，，，我庆幸娶你为妻，”，嗓音嘶哑，语不成调：“至爱吾妻，我虽然早慕你之名，然若不是子善，便是你我也娶不成的，，”。
楚儿讶异，“为何？”
醉熏熏的秦王便将当日谋划良缘一事断续说了，只把萧楚儿听得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欢喜，最后倒不知是怒是喜是怨，待要离去，又不忍心这醉鬼，只得叹了一声：“即是自己也得遇有情郎，便是谋划的又如何？”片刻后又道：“如此，我也得感谢伊兄了，只是他谋划娶了三位，倒是多了些，改日定得让他受苦累。。。”这话未说完，想到如今赐婚一事，这伊兄可不是正受着累！想到这里，萧楚儿叹了叹，这般高雅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怕如今比谁都难过着。
延喜二十三年三月初一，伊夏十七岁生日，在天昭，女子十五岁及笄，若是十八岁后仍待字闺中便是老姑娘了。伊夏从被王将军之子退了婚，便不再考虑婚嫁一事。这两年有媒婆上门也让她拒了，虽然父母由着她做主，然父母也是焦虑的。
今日有家宴贺伊夏生辰，给沉寂了几日的伊府带来了生气。周慈，孙吾侪都备了礼来，便是远在江南的秦王也捎来了一箱笼生辰礼。伊夏看着那箱笼，暗自心惊装了何物？在众人的期许中打开，原来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礼品盒，有秦王送的，也有王妃们送的，秦王倒是大方，送了足足八个礼盒。
伊墨早就在准备生辰礼，与去年一般，是一把自己手工雕刻的檀香木梳，只是这梳子还没雕完，便遭遇赐婚。他在书房这许多日，仍一刀一刀将梳子雕刻好，似乎在一点一点哀悼自己的爱情。这梳子此刻正躺在他的袖兜里，磨得十分光滑了，只不过已是无法再送出去了罢。
伊夏知晓这把梳子，月前去书房见他正在削型，见了她，慌张地藏了，她也不点破。后来圣上赐婚，他下朝之后，总是闷闷地呆在书房，昨日她终是放不下心，去书房看他，门半掩着，她从门缝间隙见他坐在书桌前露出一个侧身，正摩挲这一把梳子，暗暗垂泪，她见了那情景更是心酸，只得离去。
周慈见她精神不好，总是恹恹的，便提议去如意庄住几日，这几日，如意庄里的花溪的花开了不少，姹紫嫣红，好些个文人公子前来赏花吟诗作赋，评选出佳作裱装好悬挂在墨迹里，这墨迹竟成了文人追崇备至的文轩，不单许多文人世子来此观赏墨宝，更有许多公子非要做出一篇好的挂在了墨迹显出自己的水平才罢。
周慈说到这里，眼睛晶晶亮，原来这主意是他出的，原来江湖中有兵器排行榜，借用这个创意稍作改进，便形成了今日之墨迹。伊夏连称好，起了兴致要去赏花。
伊侍中夫妇自是高兴，夏儿已经十七岁了，虽说父母不舍，但总归要嫁人，如今去如意庄散散心，将养身体，再者那里世家子弟文人公子也多，如是有看上的，也好了结父母一桩心事，伊墨的婚姻已忧愁了，女儿若能寻得自己的如意郎君也好！
一厅的人正说说笑笑间，听闻少腐府主管朝贺伊小姐生辰，备了薄礼。厅内像冷空气过境，吹散了刚刚生机盎然的气蕴，只剩寒冷。
那冯主管身子一侧，让出一条道，闪出一个娇小的女孩，穿了件鹅黄的衫子，绾了少女的双平鬟，插金玉步摇，唇红齿白，娇俏可爱，正是高慧心。
她开口便道：“伊伯父，慧心知晓今日是小姑生辰，特来贺寿。”说着命人送上生辰礼，两个丫鬟各端了一个托盘上前。
她这话本说的很有问题，既是未嫁入伊府，便称不得伊夏小姑。伊夏听了十分恼怒，憋着气，也不好发作。
伊侍中遣人接了寿礼，道了句：“费心了！”，然后请了座，又道：“今日本是家宴，略备了些饭菜，如侄女不嫌弃，便在伊府用饭吧。”
这本是客气话，谁知那高慧心直接回道：“慧心怎会嫌弃呢！”那样子像是给了伊府恩惠似地，只把一干人气的不轻。她不待安置，直直走到伊墨身边，要坐在他身旁。那旁边坐的是周慈，这会儿只得闷着气儿挪了位置。
伊墨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这是妹子的生辰，不好离去，忍了又忍，脸上已是青白交替。伊夏看着坐在伊墨身旁的高慧心，心里翻腾，难受的紧，勉强吃了几口饭，也不管是自己的生辰宴，福了礼，道了声谦，先行离去了。伊侍中看着，待要发火，眼见女儿脸色煞白，众人都关心着，却还是寿星的生辰，也只得由她去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家宴，不欢而散。
伊夏已在如意庄待了三日，白日里听戏文，品佳肴，赏花色，论诗文，舒心了不少，只夜里安静十分，闻那鸟虫低吟，愁绪便一发不可收拾，想念伊墨，思念如醇酒，越来越浓，让人沉醉伤悲。
这日，在墨迹遇着博宇表兄，表兄一脸关切：“表妹脸色如此差，可是身体不虞？”
“许是昨夜没睡好，不碍事的。”伊夏抿唇，淡淡一笑。
“表妹身子素来不好，可要注意不可多走。”
“多谢表哥关心，夏儿听兄长谈及此处可赏天京文人墨宝，特来观摩一番。”伊夏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品读一篇佳作。
“子善最近可是无暇舞文弄墨了，昨日里钦天监挑了日子，怕是不日就成婚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多好的表弟，怎招来了这样一只黑乌鸦！”
伊夏听了一懵，未曾想是这样地快，这样地迫不及待。
果然春日里风也是倦的，似乎吹不动许多哀愁，即便日已西落，即便微风阵阵，即便繁花似锦，到了伊夏这里，俱变成残阳，倦风和衰红。她远远地撇开朱颜，撇开人群，独在那花溪深处，落英轩中饮酒，这酒到了嘴里，只剩下苦涩。
是夜，有一人也独立在如意庄，满面愁绪，只想抛开一切，然世事繁杂，抛却不开许多，如意庄里仍不能让人如意。
没有目的地乱走，误入花溪，前方一个人影，他向着人影走去，见是朱颜，倒吃了一惊。朱颜见了先是吓一跳，而后急道：“公子，小姐在落英轩里喝酒，不让我靠近，这夜已深了，，”伊墨听了，不禁焦虑，这么晚了，她与谁在此喝酒？
“小姐一人，并无他人。”朱颜低声道。
伊墨寻到的时候，罗英轩里乌黑一片，只那半弦月亮微弱的光线可辨清一个娇小的人影一边饮酒一边哭泣。伊墨心疼，拿过她手里的酒瓶，丢在一边，轻轻抱起她：“夏儿，夏儿。。。”伊夏已是半醉了，见了伊墨，以为是在梦中，紧紧盯着他，双手攥着他的衣襟，声音像猫叫一般，微小而又清丽：“哥哥，你要娶别人了吗？哥哥，哥哥，不要娶别人好不好，，哥哥，夏儿陪着你，，好不好？”
伊墨听了直觉得心都要裂了，热泪不觉盈眶而出，紧紧地抱住了那娇弱的身段，修长的手指轻抚了她的唇瓣，低语：“夏儿，哥哥答应你，你别伤心了!”伊夏一顿，道：“哥哥答应我了，哥哥不要骗我！”
抱出花溪，遇见了朱颜，三人走到伊夏暂住的竹韵馆里，朱颜打了盆水，热了毛巾要给她脸，她两手挥舞，只嚷道：“哥哥，哥哥”，朱颜也无奈的紧，伊墨见了道：“还是我来吧！打小就是我哄她，照顾她惯了的。”接了毛巾，细细地温柔地擦拭她的小脸，她倒是不乱动，也不吱声了。
伊墨见朱颜立在一旁，便道：“很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朱颜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退下去了。
伊墨帮她洗了脸后，就着水盆也洗了把脸，旁边还有一碰水，是刚才朱颜打来的洗脚水，于是脱了伊夏的鞋袜，又帮她洗了脚。收拾好后，把她抱到床上，在床侧坐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平稳，正要起身，却见她似乎另长了眼睛似地，两手抓住他的衣袖，就是不放。伊墨以为她醒了，低头去看，却不想那两只手忽地抱住他的头，脸也凑了上来，一个带着酒香与甜香的深吻便至。
伊墨下意思地张了唇，一软滑灵巧的小舌便趁虚而入，忽而左饶，忽而右舔，十分美味，伊墨觉着香甜馥郁，这灵舌比任何佳肴琼浆都可口，只恨自己唇舌笨拙，追着她她溜掉，稍一喘息，她又缠将上来，滋味妙不可言。两人越来越缠绵，越来越亢奋，险些要窒息。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终于松开彼此，呼吸一口气，伊墨的理智瞬间恢复，他喘着气道：“夏儿，我是你哥”。另一个哥字尚未出口，便被一吸气声代替，原来，伊夏又缠了上来，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然后是锁骨，细细地小口小口的啃噬，销魂蚀骨。伊墨刚恢复的理智在这瞬间就不知丢哪儿去了，只剩一声接一声的喘息，吸气，婉转低吟。
伊墨睡下了，她醒了，看着窗外竹稍天色渐由漆黑转灰白，暗自思绪满怀。其实伊墨寻她那会儿，她只是晕陶陶的，捧住伊墨脸颊吻他那会子更是清醒，她豁出去了。她知晓若是自己不主动那么一点，就着伊墨的儒家天伦道德规范，即便他再爱她，也只会离去，独留她一人。历经两世，她知晓除了伊墨，恐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横竖两人都是悲伤，不差这一桩。除却这个人，世间众生，她有同情，有亲情，但不会再有爱情了。
所以，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伊墨醒了，见了她躺在身侧定定看着他，脸唰地红了，昨夜的一切涌入脑海，成为他这一辈子最值得回忆的旖旎。然而，这刻，他后悔了，他毁了夏儿的清白，他忤逆了人伦，他感到深深地罪恶。他还没出口，夏儿却拥住了他，低语道：“墨，不要讲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要的。”
伊墨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眉眼唇角，叹道：“夏儿，我也爱你，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到罪恶！”
“墨，我不后悔，你可后悔？”伊夏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心里不后悔，但是忧虑更多了。
“墨，夏儿并不想破坏什么，夏儿知昨夜做错了，虽有悖人伦，可是不后悔。我深深爱着那个人，此后更是无可能爱上别人的了，这虽错，但也是一生最美的回忆。”伊夏悠悠说道。
伊墨起身穿上衣服，叮嘱她道：“我也不后悔，但是我担心夏儿以后为难。”说了又加了句，“只是觉着自己无耻，可放任这感觉真好!”他已穿好了衣服，回以一个苦涩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洒泪花溪泾，宿孽总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