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暗惜》风太微

35、娇女强嫁夫，美男屈吞声

　　过了几日，伊夏听闻宫里去了个冯贵人，渐渐有风声传来，说元宵那日宫中设宴，秦王多饮了几杯，后发现宿于冯贵人处，两人皆衣衫不整，圣上知晓后，大怒之下命秦王封邑江南，非旨不得入京。
　　古来最忌宫闱之间乱情，这种事情出了，圣上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解怒气的，朝臣不会介入，加上高皇后的诋毁，这秦王远调之事无可更改的了。虽然江浙杭州金陵一带很是富庶，然周边大片是不毛之地，人烟稀少，更有南方闽粤小国的虎视眈眈，时而抢掠财物，更远离了天京权力中心，秦王处境不妙，朝臣心中都在打着算盘，朝堂局势的洗牌又清理出了秦王。
　　伊墨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局势按照他们预期的走向，不过天京里少了秦王他突然觉着些孤单。昨日送别秦王的情景依依在目，他答应秦王定会在天京待着，暗中培植势力，包括情报网络和死士组织，等着秦王回京的那日。不知为何，今日他总是提不起精神，许是昨晚想得太多，没有睡好的缘故，今日眼皮跳的很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步出墨然轩去了伊人居，同伊夏说了会子话，方觉着好些。
　　到了晚间，都落座了，伊侍中却没有回来，伊墨伊夏均觉着奇怪，只因伊侍中很少晚间饭点不在府中。伊侍中除了上朝，在府衙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是在伊府里的，几乎不参与同僚的任何形势的聚会。因先父门生遍及天京，他参议政事公正严明，谨小慎微，以绝结党隐私之患。
　　伊夫人命饭菜先温着，待大人回来了再开饭。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虽是初春，天黑的仍早，油灯发出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伊夫人丫鬟翠枝剪了灯芯子，挑开门帘子向外张望，一弯月低低挂在树梢，门廊院子们都看的清，哪里有半个人影？
　　又等了半刻，伊侍中方才回来，一身寒气，满脸抑郁，见夫人儿女都等着，也没说什么，径直落了座。伊夫人命翠枝摆饭，翠枝方蹭蹭跑去了。
　　伊侍中端起饭，缓缓吃了几口，似乎没什么胃口，挑了几筷子菜，便放下碗，伊夫人瞅见了，细声道：“覃之胃口不好？！”
　　伊侍中没答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伊墨伊夏均不解，但也不敢问，只低头吃饭，几下子碗里的饭吃完了，两人不约而同放下碗，也不再吃。伊夫人晚间一向吃的少，也停了筷子，命撤饭。
　　伊侍中见夫人儿子都吃完了，叹道：“伊墨来下书房。”携了夫人走在前面。
　　伊墨看向伊侍中，道：“是，爹。”抬头碰见伊夏探寻的眼光，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伊夏好奇，爹同伊墨商量什么事情要携着娘一道，而单单不让自己去，那定不是朝堂之事，娘几乎不参与朝堂上什么事情。正想一会儿偷偷溜去书房探听，忽听伊夫人的声音传来：“夏儿，你身子弱，回去早早休息吧！”
　　书房内一片点了一盏油灯，只笼出一片晕黄而又朦胧的空间，显得书橱四处更加黑暗，一片静谧，伊墨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还没个影像，忽而就被惨淡的几句话道出来了。
　　“墨儿，今日高皇后召见了我，指示我向高少府之女文盛郡主求亲。”伊侍中十分艰难说出，又是一叹。
　　伊墨一时听得懵了，只觉脑中空空的，竟似一时转不过弯来，脸色青白交替，语气急促“爹，可是答应了？”见其沉默未答，急道“爹，素性不喜偶俗，若是朋友，合则留，不合则去。然结为夫妇得一谐伉俪，便是白头相守。文盛郡主素来骄纵，儿臣不喜，若勉强结为夫妻，只恐后半世艰辛。万望父亲推拒，让孩儿选择。”
　　“你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见儿子听见这话，脸上毫无血色，白惨惨的，“我并未一口应承下来，只道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儿子大了，不晓孩儿心思，回来商议一番。”伊墨见似乎有转圜余地，脸色略略好些。
　　“墨儿，你也不小了，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原来是由着你相中了，爹娘去求取，这几年来，也未见你对那家姑娘上心，若是原来有了意向，有过定亲倒好办些，如今，你爹我也知晓这婚事是只推却得一时的，只望你心里有个准备罢了！”伊侍中悠悠说道。
　　伊夫人原先倒了两杯热茶正欲端给这对父子，在听到伊侍中的第一句话后，停住了动作，看着丈夫，又看看儿子，听着他们的言语，泪珠儿在眼里打转，却插不上嘴，也帮不上忙。
　　伊墨听到这话，脸色转青，一脸悲痛，心似也被掏空了，“爹，真的推却不了吗？”
　　“那文盛郡主是高皇后的嫡亲侄女，虽娇蛮任性，但从小高皇后就疼她，破格封了个郡主，如今，她既对你有意，高皇后点拨于我去提亲，若我不允，恐接下来便是赐婚了！”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伊墨十分悲哀，然这悲哀之中还心存一丝侥幸心理。
　　良久，伊侍中才沉声道，“如今，只一个办法，便是立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定下亲事，但这样一来，便是同高皇后高家势力对抗了，你爹我是老了，只你的后半世恐怕更为艰难。况如今天昭也难有这样的不惧于高家势力的门当户对的人家。”似是非常艰难地说完这段话，他又问道：“墨儿可有中意的姑娘？”
　　伊墨想到伊夏，更觉苦恼，有中意的姑娘，可是她却是自己的妹妹，其它女子俱不如意，何况骄纵刁蛮任性的高慧心，只恍然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既如此，情势之下，娶了这高慧心又如何？”伊侍中看着儿子难受的表情，低声劝导。
　　“孩儿不愿娶她，”他张大双眼，看着爹娘，坚定地说道：“孩儿也想同爹娘一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伊侍中听后叹息，伊夫人只是抹泪。

　　隔了三五日，高皇后又寻了伊侍中，寥寥几句，让他惶恐应对，冷汗涔涔。好容易过了皇后这关，刚喘上两口气，圣上在朝后传他议事。到了养心殿，除却随身侍奉的刘公公，并无他人，圣上也不着声，落座后，从书案前的折子里翻出几本，顺手递给刘公公，沉声道：“伊爱卿，好生看看这些！”
　　伊侍中疑惑不解，仍小心翼翼接过折子，翻看几页，脸色发红，双眼怒视，似有一股火气即将喷发出来。他本是极稳重沉着的人，几本折子都看完后，怒气消散不少，眼见圣上一直细细品着茶，脸上不辩情绪，既无生气，也无半分愤怒，只微微露出疲惫的乏态来。见他将几本折子都合上，方缓缓道：“伊爱卿可看完了？”
　　“回禀圣上，臣已阅过。”伊侍中恭谨有礼。
　　“哦，可有什么想法？”圣上拿茶盖抿了抿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臣不敢言两袖清风，所作所为皆清清白白，但折子所奏俱为空穴来风，实属诬告，还请圣上明查。”伊侍中跪下禀明。
　　“这折子言你未尽师傅之责，纵使秦王德性有污；参你知事期间任用人事多凭个人观感，任意行事；责你参知政事，延误时机，迨时不报，，，这众多指责，虽事由不大，然异口同声，需知未有空穴，何处起风？风从何来？伊爱卿意下如何？”圣上缓缓道。
　　听了圣上的话，伊侍中脸色白了些许，“臣惶恐，臣克己奉公，一直谨慎严谨，未尝知晓何以至此，还望圣上明查，还臣一个公道。”
　　“伊爱卿，寡人与你同年，你在朝中也有二十载了，想当年，寡人刚荣登大宝，先臣相悉心辅佐，积劳成疾，寡人一直铭记于心。爱卿入朝后兢兢业业，出谋划策，严谨慎微，为寡人分担许多，爱卿所作为，寡人心中有数。只近日这情势，爱卿也是明白的。”叹了口气，又道：“皇后向我提及，爱卿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与慧心相仿，正相配，要许为秦晋之好。寡人虑及爱卿公子有佳偶，恐拆散了鸳鸯，并未应下。爱卿以为，嗯？”圣上提了声调，缓慢嗯了一声。
　　伊侍中此时无法，只得跪下叩首，沉痛道：“臣也思虑为孩儿定下一门亲事，只如今这情分上，谁家敢嫁女子到伊府来？！”伊侍中也顾及不了许多，直白说道。
　　圣上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如此，那只得恭喜爱卿了！”虽说着恭喜，可脸上却是愁容满布，一丝儿喜气也无。
　　“臣，叩谢圣上赐儿良缘。”伊侍中也是满腹心事，又无处可诉。
　　养心殿内沉寂下来，伊侍中跪着半刻也不见圣上叫起身。
　　“无疾，，无疾，”圣上似乎无意，喃喃念了两句，双眼已有泪盈。
　　圣上定是心疼他那与他七分相像，英武贤能，却远在江南邑郡的秦王了。伊侍中抬首见圣上落泪，旁侍的刘公公正递了帕子去，也哽了声，“臣定不会负圣上厚望，辅佐贤能，佑我天昭。”
　　圣上擦了眼，道：“爱卿回去准备吧，即日即可接获喜讯。”
　　伊夏觉着这几日爹娘，伊墨都有些闷闷的，然谁也不说什么，只瞩她顾好自己身子，她虽纳闷，也不得其解。如今春暖了，身子已好了许多，前几日师傅把了脉，告诉她体内寒湿之气已泄了大半，往后只需固本培元，照着这益母畅络方、补气涤经方子再付半年，身子底儿会更康健些，她心下欢喜，见着伊墨便说了，身子已经没事儿。伊墨轻笑道，“那就好，哥哥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了。”那笑很轻忽，未及眼角，眼角处似乎仍有化不开的愁绪萦绕，虽是笑着，整个人却显得忧伤。伊夏问了，又被他用话岔过去了。
　　二月二十，圣上升伊司工侍郎为司工郎，官居三品，宣读政绩三条：去岁修缮城郭、夏汛治河有功；发明的油印术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推崇教化有利；改良弓箭，发明弩弓，提高战斗力。
　　二月二十五日，圣旨来伊府，宣旨赐婚伊司工郎伊墨、文盛郡主高慧心，命钦天监挑选日子，折日成婚。
　　伊墨跪地接旨，叩头谢恩，送走宣旨的公公后，只满身疲惫，一脸忧伤把自己锁在墨然轩，直到晚饭也未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这半月来一直在外出差开会，连网络也没法上，更新不及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