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9、沙坑04

　　“你这丑东西！快放开我的儿子！”

　　电光石火之间，有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下一秒一个人影随之从天而降，可本该帅气的落地姿势却因为裤脚管勾住了墙上的断骨而被迫成为了脸着地的……天使坠落凡尘式的登场。

　　秦观海的眼镜在失误的后空翻中摔了个粉碎，他沉默地从地上捡起自己只剩下一个镜片的老花镜，尔后默默戴了回去。

　　而更可恶的是，见到这一幕的厉鬼竟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让已经因疼痛而意识模糊的秦梧瞬间痛苦激增。

　　他视线辛苦地聚焦，又在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后涣散了瞳孔，但即使已经是这副惨像，他还要哑着嗓子在秦观海的身后吃力道，“我真的……拜托你这个老家伙……换个正常点的方式，出场……”

　　秦梧同以前一样对他看不惯的样子，在此刻配合他那副伤痕累累的惨状却只让秦观海觉得心疼。他头一次没有反击，只是兀自擦去快流进嘴里的鼻血，同他焦急道，“儿子，你别怕，等老爹消灭了这只厉鬼就马上送你去医院！”

　　现在的秦梧已经没有力气回他了，只疲惫地翕动唇瓣喘着粗气，看着身前的秦观海从口袋中掏出符纸，作势要上。

　　“那个……对它没用。”在秦梧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选择了担忧他的老父亲。

　　对于自己儿子的提醒，秦观海并没有回话，他两指夹着符纸以灵力化作火焰将其点燃，片刻之间狂风宛如自穹顶之上倾泻而下，将整片空间里的泥沙都翻卷起来，就像是一场发生在地底的沙尘暴。

　　男人凛冽起眉眼，任猎猎风尘掀起他身后衣摆，符纸上的火焰在黑暗中点亮他略显锋利的下颌线条，即使这位捉鬼师只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可那颇具压迫感的气场叫厉鬼收回了方才蔑视的眼神，竟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乖儿子，真可惜你瞧不见老爹这么帅的样子。”秦观海挑眉，手臂却下意识地将秦梧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生怕接下来的战斗会对他产生二次伤害。

　　“哈！！！”正是双方对峙的紧张时刻，秦观海却倏然发出一声大喝，将那厉鬼吓得浑身一颤，可旋即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吓你的，胆小鬼！”

　　见自己被人类戏弄，厉鬼简直恼羞成怒，它巨爪在地面拍下个浮夸的深坑，尔后弓起身子向着秦观海飞扑而去！

　　可眼前男人早已收起了刚才的笑面，他侧身一躲，那仅剩的镜片中倒映出厉鬼有些震惊的表情，而下一秒，符纸已经不偏不倚贴上了它额头的正中央。

　　早就被秦梧用过的招数对此刻的厉鬼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但若不去管它，那符纸一直幽幽烧着它的血肉让它疼痛难耐。只是在厉鬼去扯那符纸的瞬间，一瓶液体却劈头盖脸地朝着它的面门浇灌而下——

　　猩红色的浓稠渗入厉鬼的身体，它肌肉与骨骼的缝隙间像是被煮熟似的冒出了缕缕青烟，紧接着那烟雾越来越大，越来越烫，竟像是要把厉鬼给蒸发一般爆燃出滚烫的气浪。

　　“啊啊啊——！！”剧痛让厉鬼陷入疯狂，它歇斯底里地用头撞着沙墙，又在地上扭曲成一团。

　　“虽说我家的黄二小不是黑狗，也及不上二郎神那只哮天犬，但它怎么说也是只灵兽，对付你这种程度的家伙绰绰有余！”大势在手秦观海还不忘耍帅，他双手叉腰轻松躲开那因厉鬼挣扎而飞来的乱石。

　　强烈刺鼻的腐臭随着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是连沙坑外头的黄二小嗅到都要干呕两声的程度。

　　一时之间整片空间里唯有那厉鬼被灼伤的滋滋响声还在继续，早已昏迷的秦梧就在墙边低垂着脑袋，他任这般恶臭钻入他的鼻息却依然安静阖着双眼，显然他的失血量已经不够再等待更久。

　　“速战速决吧！”

　　秦观海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尽管生理不适让他一步一干呕，但对秦梧的责任心让他再次抄起两张赤色符纸裹在掌心。

　　胡乱飞舞着的文字在纸上散发出隐隐的光芒，男人眸色一凛，灿金色的辉光裹着十字星自他瞳孔显现又在黑暗中拉出一道耀目弧线。

　　“如果你有儿子，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像是在消灭恶鬼前最后的唠叨，秦观海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圈，他以鲜血为媒增加灵力，双指一夹赤符往前一投，只一瞬就将它贴在了厉鬼的头顶。

　　“破！！”

　　霎那间地动山摇，厉鬼的嘶吼响彻云霄，却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化作了灰烬。

　　似乎是一切尘埃落定，秦观海手忙脚乱地跑到秦梧的身边却不敢乱动，只是飞速拨打了急救的电话，“对，就是水厂旁边的初中！拜托了……我儿子他失血很厉害！”

　　他一边提供讯息，一边又伸手轻轻拍打秦梧的脸，可少年的面颊苍白如纸，失血过多又让他的体温降得极低，秦观海下意识地去抓自己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搓揉取暖，口中魔怔似的碎碎念着，“怎么这么冷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沙坑顶上却倏然传来哗啦啦的动静。

　　秦观海抬头一看，竟见到厉鬼扭曲的空间正在消失，而原本沙坑里头的砂砾如海水一般往下疯狂倒灌，好像要将底下的一切都淹没在无人知晓的黄沙之下。

　　糟了！他居然忘了厉鬼被消灭，这空间也会跟着一起消失的！

　　比暴雨还要密集的沙子铺天盖地地涌来，而大于秦观海理智的，是他下意识撑开双臂垂下脑袋，将秦梧护在自己身下的本能。

　　黄沙夹杂着碎石在他身上如枪林弹雨般的落下，打得秦观海后背上满是血痕，他咬紧了牙关，额头爆开青筋，双眼死死望着眼前的男孩，生怕他会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那副碎了的眼镜也随着他垂首的动作掉落下去，很快就被沙土掩埋。

　　“混小子，没有你爸的允许，你可不准死啊……”他眼眶布了血丝，不知是因疼痛亦或是其他。

　　可眼前那个不过只有肩头与发丝才落了点沙子的少年，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好儿子。

　　他弥补不了秦梧失去的那份母爱，便从小就一直这么放纵他，他希望秦梧能同自己一样随心所欲不为世事所束缚，亦不会因为没有母亲而感到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可却没想这孩子最后会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为了捉个鬼，连命都不要了。”他吸了吸鼻子，硬是没有在秦梧的面前落下眼泪，哪怕他根本就没有意识。

　　嘴唇被人因疼痛而咬出个血窟窿，但幸运的是这沙坑本就不算太深，算上之前那厉鬼在制造空间前所挖的区域，也不过才三四米的深度，所以此刻那些沙只掩埋到秦观海的膝盖就停止了下来，只不过将底下的那些尸骨都给推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还有救护车的鸣笛。

　　“伤者在哪里？！”穿着白衣的救护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但在借着手电筒的光线见到那浮夸的深坑与满坑的白骨时，众人纷纷倒抽了口冷气。

　　而仿佛看到了救星的秦观海在此刻却再也憋不住泪水，他站在坑底朝着上头手电筒的光源疯狂挥手，大声叫嚷着：“快救救我的儿子！”

　　“你们快下去帮忙！”几个医护人员互相对视了几秒便下定了抉择，比起搞清事态，救人才是第一。

　　只是没有人会考虑到学校看门老大爷的心情，当浑身是血的秦梧肚子上还插着根白骨被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那一句，“发生甚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