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81、Jingle bells 03

　　站在三楼的步行街大厅，黑发中筒靴的少女从试衣间缓缓走出，中性味十足的白衬衫搭配腿间缀着银锁链的高腰阔腿裙裤，让人在尽显潇洒气场的同时也不失作为女性的活泼靓丽。

　　因为那条裙裤是粉色的。

　　“腿是能帮你成功挡住，但是这个肩宽……”秦梧一边摸着下巴，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比他只矮了一点点的“女孩子”，最后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衣架上扯了条粉色的针织披肩下来往那人的颈子上一系，“嗯，这样就差不多了！虽然挡得严严实实，但一看轮廓就是个大美女呀！”

　　对于自己的时尚搭配，秦梧非常的自信，但眼前“少女”盯着他的眼神是极度愤怒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给举起来撕碎了。

　　“你确定能行？”骆云影拧着眉头开口，显然对于秦梧的战术万般不信任。

　　“观者都赞同我的说法了，不可能会有错的。到时候你直接回KTV里找厉鬼就行，只要能把它从那个范围里引出来，”说到这里，秦梧伸手拍了拍楼梯口被他早已贴满的符纸，“你的好兄弟会替你放烟火的。”

　　“谁他妈是你好兄弟！”骆云影白他一眼，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反复回忆起他们之前的对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居然会同意穿女装……

　　室内步行街的电子屏在一阵乐声后跳转了画面，现在时刻已经是傍晚五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可以看到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有细雪在朦胧路灯下静静飘落，偶尔会有行人从大楼旁路过，但并不知道这座被忽然封闭起来的商业大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观者说那些被眩晕的路人会在七点之前就醒来的，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是快点行动起来吧。”该说不说，在战斗策略这一方面秦梧确实是无比可靠的队友，他为骆云影制订了多套方案，无论何种突发情况他都可以保证最后能把厉鬼引到他早就编织好的火网里。

　　“下次再找你算账。”骆云影咬了咬牙，他随手从扶梯上撕了张贴好的符纸下来，用灵力点燃作为照明，这般恶劣的破阵行为就像是在报复秦梧让他穿女装。

　　“真小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贴好的，”身后果然传来小少年的抱怨，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拿了张符补上了被骆云影撕掉的空缺，尔后对着他的背影叮嘱了最后一句，“对了哈，你可千万别说话，当一个安静的美女就好，要不然可露馅了！”

　　“他妈的死去吧你！”被气到倒装句的骆云影是真的不想再回头和秦梧吵架了，毕竟比起两小时后自己的捉鬼过程被路人发现，他更担心的是穿女装被人看见，然后彻底身败名裂。

　　整栋大楼里的活人几乎都已经昏迷，骆云影行走在二楼的KTV时，周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厉鬼刚才受了重伤，大概率会留在它平时一直寄生的地方，那里的阴气足够它养精蓄锐。

　　在检查了几个包厢都无果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秦梧的那句“厉鬼绝对会在女厕所”的说法是正确的。

　　他一路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在靠近厕所前，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下水道的恶臭直冲他的鼻息，让少年有些厌恶地掩住了口鼻。

　　将自己身上外泄的灵力克制到最低，骆云影同时放慢了脚步，他就像是黑暗中潜伏着的狩猎者，屏着呼吸，露着獠牙，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当他踩上连通两边厕所的走道时，粘腻的血液正不断顺着黑紫色的星空瓷砖往下淌落，它们渗透进铺了地毯的走道，消失得无声无息，只余难闻的气味还弥漫在空气之中。

　　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从厕所里传来，听上去就像是在享用它早就储备在这儿的晚餐。

　　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人。

　　少年熟练地从空间符中抽出锁链，将那宛如毒蛇的冰冷武器紧紧攥在掌心。

　　【这家伙很会藏，除却不好抓之外，它还很可能擅长偷袭，所以最好要保证你在暗，它在明。除却成为诱饵后的必要暴露，其他时候绝对不能让它发现你的存在。】

　　在骆云影准备出手前，秦梧的话语在脑海里忽然响起，虽说自己这辈子最讨厌听别人的指令行事，但此刻他还是皱着眉头，乖乖地收起了锁链，勉为其难地听了一次秦梧的战略。

　　少年站在走廊前深呼吸了一口，算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张仍在发光的符纸被他用指腹碾碎，然后装作普通人的样子缓缓推开了女厕的大门。

　　下一瞬间，本该全部断电的楼层忽然亮起了灯光，刚才还能清晰见到的粘稠血液全部消失不见，洗手间也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阴阳眼对骆云影来说不太方便，但从鬼会制造幻象来隐匿身形这一点来看，对方应该是没有认出他的身份，甚至已经对他展开了狩猎。

　　不过嘛……谁是狼，谁是羊，这就说不清楚了。

　　平时都是以秒杀来结束战斗的骆云影倒是第一次体验到这般战略上的角逐，这种正在被当做猎物而狩猎的感觉竟也让他觉得难以抑制的兴奋。

　　自以为狼的狩猎者堕入了羊的圈套，最后被绵羊口中锋利的獠牙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洗手台前的水龙头被拧开，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地淌下，在少年的指尖湛开冰凉的触感。骆云影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背后的锐利视线，好像下一秒对方就会忽然扑过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指尖液体的触感忽然一重，刚才还流着清水的水嘴里淌出了淡红色的液体，接着它的色彩越来越红，越来越浓，直到变成粘稠的血液染红他的整只手，而眼前的梳妆镜也在瞬间裂开了条缝隙。

　　少年下意识地抬眸去看，就见那厉鬼在镜子的反射中已然现出了原型，此刻那颗无脸的头颅正紧紧贴在他的身后，好像下一秒就能将他蚕食殆尽。

　　按照正常发展，骆云影应该被吓到，然后大声尖叫着狂奔出去，接下来厉鬼就会在他的恐惧到达极致时将他一口吃掉，因为这样状态的“猎物”不仅口感尚佳，为它增补的能力也会更多。

　　但偏偏眼前的“女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它，那般平淡到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它的样子让厉鬼头上都浮起个问号。

　　“……”空气有了短暂的凝固，并且在骆云影困惑为什么厉鬼还不出手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该表现得害怕一点才对。

　　不过……害怕到底应该是什么表情啊。

　　不等他多想，镜子里的厉鬼却忽然消失了身形，显然在这里消耗时间并没有什么意思。与此同时洗手台下的水管在“咔”的一声后猛然爆裂，就像是谁的内脏被破开了一般，大量的血液从水管里喷涌而出，溅得少年满身都是。

　　几乎是身体下意识对危险的感知本能，骆云影单手撑着洗手台的边缘从地面倒翻了起来，也是在他跃起的那一瞬间，厉鬼从血液中显形，向少年刚才的站位撕咬过去，不过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

　　“哈，就这点智商还想阴老子！？”巨大的水声淹没了骆云影嘲讽的声线，但很快他嚣张的气焰就被忽然笼盖在他眼前的那片阴影给扑灭了。

　　“……”他忘了，他还穿着女装，那条秦梧给他系上的披肩此刻正因为他倒立的动作而垂落下来，不偏不倚把他的双眼盖得严严实实。

　　【嗷——】

　　厉鬼没给他爆粗口的机会，它忽然扬起脑袋从脸皮上撕开张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旋即再次向着骆云影袭击过来。

　　吃过好几个人的厉鬼已经慢慢剥离了原先的人性，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成为了只知道要吃下更多活人的“怪物”。

　　“啧。”少年不悦地皱眉，他两手搭着洗手台的边缘，飞起一脚就将那试图接近它的东西给踹上了墙。

　　不过骆云影的力气没敢用太大，毕竟这厉鬼精明的很，一旦意识到自己与对手有实力差距就会马上逃跑，即使用锁链束缚，它也会通过改变体型来挣脱，而下一次想让它再显形可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逐渐癫狂的厉鬼从凹陷的墙面滑脱到了地上，它发出吃痛的低吼，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像之前那个甩着锁链的家伙一样厉害的对手。只是它才站稳身子，却发现刚才还看着气势汹汹的“女孩子”竟一瘸一拐地小跑了出去，似乎是在战斗中受了腿伤。

　　那人身上的灵力极强，就算把它成为厉鬼后吃过的所有人都叠加起来，都不一定会有她一半的阳气多，再加此刻还受了伤行动不便，厉鬼哪里会愿意放弃这送上门来的大补品，遂它想也没多想地就尾随在后追了上去。

　　厉鬼发起了攻击姿态，那翻转过来的手背与脚背在柔软的地毯上摩擦出一道长长的拖痕，不断追击着走廊前骆云影留下的脚印。

　　面露慌张的少年扶着墙走得艰难，似乎是那条受伤的腿疼得实在够呛，他几次都在半道上忽然停下喘气，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在做出最后的抵抗。

　　“可恶！”骆云影狠狠一拳捶上了墙壁，好像不愿意相信自己即将被吃掉的现实。

　　他步履蹒跚地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而那副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二楼就能安全的样子让厉鬼也体验到了捕猎的乐趣。

　　此刻对方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它满脑子只想着吃，咬碎他的骨头，吸干他的鲜血，吞光他的皮肉，把他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占为己有。

　　当踏上转角平台的最后一格阶梯，骆云影不悦地蹙眉，目光看向了底下拐角处那个已经向他逼近的厉鬼。

　　像是在享受猎物被吃掉前最后的绝望，它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踏上台阶，沾染着血液的手背在接触地面时发出粘腻的声响，而它喉间难以抑制的“咔咔”怪叫听上去就像是来自于胜利者的嘲讽。

　　墨发的少年就站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上，在厉鬼即将伸手触碰到他的鞋跟时，他忽然又跌跌撞撞地往上奔跑起来，只不过在他即将踩上三楼的地毯时，那条伤腿忽然一软，旋即整个人就像是失衡一般直直向后倾倒——

　　与此同时厉鬼猛然加速，巨大的利爪精准地扼住了少年的喉咙将他钳制在了通往三楼的台阶上，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骆云影一头柔顺的长发在此刻凌乱地铺散在地，露出他略显锋利的下颌线条以及微微暴着青筋的颈子。

　　厉鬼喉间发出难听的怪叫，似乎在为自己狩猎的成功而感到无与伦比的喜悦，可它低头用那张没有眼睛的脸去与骆云影对视时，却发现他的“猎物”居然也在笑。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吃掉了吧？”他勾起嘴角笑得癫狂，就像是绵羊露出了他的獠牙。下一秒，比火焰还要炽热的色彩在他眼底撕开一道十字星的痕迹，终于让厉鬼把眼前的这张脸和先前那个踩碎了它骨头还笑容满面的疯子给重叠到了一起。

　　但这时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骆云影忽然屈起那条刚才还痛到无法走路的长腿，坚硬鞋底抵着厉鬼的腹部用力一踹，刹那间巨大的冲击力将它整个从地上掀翻了起来，厉鬼如炮弹一般撞上了天花板，最后又奄奄一息地落下。

　　眩晕间熟悉的长靴一脚踩上了它的脑袋——

　　厉鬼听到自己头颅的骨头发出求救似的悲鸣，可抬头却是骆云影嘴角恶劣的笑意。

　　“怎么样，被人类戏耍的感觉？”骆云影在用那条“伤腿”踩它，并且越来越用力，像是在报复之前厉鬼利用虚弱的假象最后从他手中逃脱的戏法。

　　少年眼底凶光凛冽宛若修罗鬼神，在见到厉鬼也会因恐惧而颤栗时，他瞳孔微缩，如感受到愉悦一般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用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恐吓道，“……好想知道有没有人类试过吃鬼呢？”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脚下的力道倏然一松，厉鬼也在瞬间扭转了骨骼的位置从骆云影的束缚中逃脱了出去，只不过它才逃上三楼的地面，身体却忽然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等厉鬼意识到自己又中计的时候，四面八方早就被贴好的符纸在顷刻间亮起了比星空还要璀璨的光芒，人火以厉鬼的位置为中心炸开热浪，顷刻间漫天大火汹涌而起却没能损坏周围的设施分毫，唯有厉鬼在剧痛中发出哀嚎却连抵抗也做不到。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小少年愉悦的笑声从楼梯的另一侧传来，他踏过满地燃烧着的烈火，将脚步停驻在了骆云影的面前。

　　“还挺会装的啊，连我都以为你腿瘸了呢。”

　　“切，老子向来都是演技派的。”

　　“确实，你恐吓鬼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也发抖。”

　　“……”

　　厉鬼在少年们的谈话间已然消失殆尽，连着使用完的符纸也一并消散。只不过在外头广场里七点钟的音乐喷泉开始播放圣诞歌曲时，骆云影的目光却看向了一旁兴奋指着窗外的秦梧。

　　他的人火……如果没有刻意训练过，确实是一下子成长太多了。这算是他的天赋？还是说……

　　“对了，楼下的人都醒了，你女装不换掉吗？莫非穿上瘾了？”小少年的声音打断了骆云影的思绪，让他那张俊脸顿时黑了几分。

　　“……”Fu*k，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