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35、再会面

　　“白云高级住宅区……”

　　腕表上的导航停在了高级小区的门口，秦梧锁上了共享单车，默默地将那五块钱的骑行费用算在了观者的头上。

　　这是他今天早上接到的任务，说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杀害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又在自家的卧室上吊自杀。因为杀人凶手有精神失常的可能，所以警方对外宣称这是一场人为的凶杀案。

　　但据观者描述，现场的尸体尽管很快被抬走，但怨气却迟迟不愿消散。所以他推测这是魂体所为，再加这种级别的诅咒非同小可，对方可能是厉鬼也说不定。

　　放在从前，秦梧绝对不会接这种拿性命开玩笑的任务，但自从那天他与骆云影打了一架，他便深深认识到了要改变这家伙光有一颗恒心还不够，他还必须拉短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所以……现在也算是被打击过后的发奋图强吧。

　　用观者给予的钥匙轻松拧开了案发现场的大门，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

　　这种绝对不属于瓜果腐烂的味道让秦梧干呕了两声，身体里的每一个洁癖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他赶紧离开这里。

　　地上的血污还来不及清理，有大片脚印凌乱踩过，留下一坨坨黑色的脏污，看样子是那些警察在调查时候留下的痕迹。

　　阴阳眼在瞳中散开半透明的薄雾，当秦梧的视野逐渐清晰，刚才还普通的案发现场便在瞬间染上了猩红怨气。

　　“好强的怨气……感觉肩膀都变重了。”秦梧像以往一样碎碎念，又顺着怨气指引的方向来到了凶手家中的卧室。

　　这里没有开灯，但就算借着客厅依稀的光线都能看到里面到底是如何一副惨状。

　　本该洁白的床单被鲜血侵染，就连红木地板的缝隙里都卡进了让人想要打颤的血渍碎肉。有一破碎的黑色布袋浸透了水分，此刻被人拆开摊在床上，从里头没被清理干净的残渣来看，死者被杀时可能还套着袋子。

　　不敢想象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加秦梧也不是警察，没那个专业破案的水准，遂他只能象征性地在卧室里绕了一圈，试图找到些关于任务的蛛丝马迹。

　　电灯在少年的摸索下被打开，当暖黄色的灯光打亮这片房间时，秦梧忽然发现天花板的吊灯下居然挂着个黯淡到几乎透明的黑影。

　　“我去，是凶手的游魂吗……”

　　突如其来的鬼魂把他吓了一跳，但很快秦梧就意识到，这魂体应当从他进房间开始就一直都在，只不过是光线太暗再加他注意力都在怨气上头，以至于无视了这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家伙。

　　很明显是上吊自杀的男人就悬挂在房间的中央，他还保留着去世时的景象，身体在半空左右晃动，那副歪着头吐着舌的模样倒和恐怖片里没什么区别。

　　“碰着我算你运气好，送你上路咯。”

　　秦梧习惯性地拿出符纸想要替魂体超度，只不过灵力都已经汇聚到掌心了，他还没来得及念咒，却倏然听到魂体口中发出虚弱的断音。

　　【模特……是那个模特……】

　　他皱了眉头，没懂对方想表达什么。不过比起无法沟通的厉鬼，游魂还保留了些许活着时的记忆，这说不定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到这，秦梧将凶手的灵魂超度，而他的妻子由于死的太惨，灵魂的碎片都难以寻到，遂小少年只能轻叹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秦梧始终没能找到怨鬼的线索，而待他头疼地靠在阳台上暂作休息时，却忽的看到底下庭院里那个不太显眼的仓库。

　　有非比寻常的怨气从屋顶直冲上天，但和以往那些怨鬼不同的是，这次秦梧居然感觉不到魂体的存在。

　　这绝对不正常的力量让他用力推开仓库的大门，循着怨气的来源大步往里走去。

　　这里堆叠着的都是些被人丢弃掉的东西，失败的作品，用不上的材料，亦或是……那个因为主人有了妻子而不被需要的模特。

　　面容精致的人形模特就站在仓库的正中央，即使此刻周围都被杂物所包围，但因为它过于出众的容颜与外形，让它依然像舞台上准备翩翩起舞的白天鹅，无比惹眼。

　　兴许是不止一次遇到这玩意儿闹鬼，秦梧没忍站在模特的面前多看了两眼。

　　它身上还穿着精致的长裙，脚下踏着价格不菲的高跟，虽然因为沾湿了水而显得有些落魄，但不难看出凶手之前确实对它“疼爱有加”。

　　秦梧找不出什么异常，便打算先去看看其他，但眼角余光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注意到了模特的手部。

　　那比人类还要漂亮修长的手指，在无名指上竟戴了枚钻戒。

　　钻石过于耀目的色泽瞬间吸引了秦梧的目光，倒也不是说他家里穷没见过世面，而是真有人会无聊到会给一个丢掉的人偶买这种戒指吗？

　　用金饰打造的指环，以及透着纯净色彩的大克拉钻石，这无疑是婚戒的级别了。

　　像是要仔细检查一下这东西的端倪，秦梧捉过模特的手，从它无名指上取下了钻戒。

　　有还未干透的水渍在他掌心落下一片湿漉漉的水雾，秦梧有些困惑地挑眉，不能理解放在仓库里的模特为何会湿掉，而这里明显也没有漏雨的迹象。

　　并且在他准备检查戒指内环所刻的字时，耳边忽然传来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那刚才还是死物的模特忽然伸出了双手，如蜘蛛一般胡乱挥舞着已经扭曲的关节，扯动着无法张开的嘴巴嘶吼道：

　　“把我的戒指还给我——！”

　　秦梧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退了几步与那东西拉开了安全距离，心想着还好自己对它有所提防，要不然这会儿他的脑袋都该被拧下来了。

　　“你是附身在模特身上的怨鬼么？”少年唇角扬起玩味的笑意，那枚指环随着他掌心一抛又被稳稳接住，黑暗中他指间点燃的符纸照亮了戒指的内环，将里头刻下的文字一一展现。

　　“致爱妻……”念到这里时，秦梧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旋即嗤笑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啊？”

　　被人戳到了痛点，那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模特彻底发了狂，它就像四肢着地的昆虫向着秦梧飞扑而来，只不过被对方直接贴上面门的一张爆破符给炸飞了许远。

　　仓库里的杂物随着模特飞来的撞击而倒塌，将它掩埋在了废墟底下，只余一张脸还露在外头依然因不甘而咆哮。

　　尘灰散尽，少年踏着从容的步伐走到肢体已经被完全捣毁的模特身边，淡淡道，“偷别人的东西可不是好孩子呢，如果你愿意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勉强温柔地超度你。”

　　他说着从指间变出两张符纸，一张是足够对方灰飞烟灭的爆破符，而另一张则是普通超度用的白符。

　　“戒指……还给我，那是……我的！！”但从对方那副狰狞且狂怒的样子来看，它应当是选择走窄的那条路了。

　　秦梧撇撇嘴，对于这种残害人类的怨鬼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遂他掌心一拢收起白符，打算给对方来个华丽的送行。

　　但谁想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家伙会忽然挣脱压住它的废墟，哪怕只有一颗脑袋也要拼死撞向秦梧的右手，试图夺回本不属于它的戒指。

　　“喂！你……”秦梧着实被它吓了一跳，戒指不慎脱了手。

　　但到底是连张嘴都不能的人偶，虽然它成功从秦梧手中撞掉了戒指，可仅凭那颗因惯性而滚远的脑袋，它只能绝望地待在原处，望着掉落在地的戒指重新被少年拾起。

　　“就凭你这副身体，还是别想了吧？”为了防止又发生意外，这次秦梧没有犹豫，他将爆破符飞速掷出，意图彻底消灭对方。

　　随着炽热火焰的爆燃，烟幕四下散开，可之前的冲天怨气却丝毫没有消散，就好像……他只是打碎了一个模特的躯壳，而并没能消除掉里头的怨鬼。

　　奇怪……

　　秦梧有些迟疑地靠前去检查，可他还未来得及俯身，一团怨气却穿破烟雾冲出了仓库的大门，向着远处疯狂逃窜而去。

　　小少年气得一拍脑门，是真没想到这家伙只剩个头还那么能跑。可他刚要起身去追，回头又发现让怨气得以依附的模特脑袋居然还停留在原地。

　　没有依附物，他刚才也没有看到魂体，那仅仅只是一团什么都没有的怨气，就像是从烧开的水壶中被喷出的气流，除了消散在空气中别无去处，那怎么会拥有自我意识呢……

　　灵力涌入被缔结了契约的手背，符文在光线下慢慢显现，随着白雾散去，墨发的男孩出现在了仓库的门口。

　　“我真的是服了呀！！我刚准备吃午饭啊？？”刚登场的白虎在见到秦梧的那一刻，劈头盖脸地就是对他一顿骂。

　　从他手上那双才沾了点油水的筷子来看，大概率他这次也没吃成。

　　不过白虎这张脸对秦梧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遂小少年毫不忌讳地伸手在白虎的脑袋上拍了两下，笑道，“你那不好吃，我请你吃顿好的！”

　　……

　　依靠白虎对于怨气灵敏的嗅觉，两人在城市间一路狂奔，最后在某个公园停下了脚步。

　　正是午餐的时间点，公园的树林旁几乎没有行人。但不知是不是秦梧看太久了怨气的关系，他抬头只觉得天空也是暗红一片，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你确定是这里吗？”他有些迟疑地敲了敲白虎的脑袋。

　　“哦哟，别打我脑袋，会变笨的！”小家伙用爪子挥开了秦梧的手，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笃定，“我确实是看到它往这边来的，但是……”

　　这里怨气的浓度实在是太高了，好像不仅仅有秦梧在寻找的那条，甚至还汇聚了许多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连依附体都没有的强烈怨气。

　　空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浑浊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从四周逼来的威压，两人下意识地背对背靠近，谨慎地防范着周围一切会向他们发起的攻击。

　　只不过这般让他们自己都浑身难受的状态持续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危险的来源，直到耳边传来男人低笑着的沉吟，“这是在做什么呢？”

　　嗤——

　　被秦梧捏在手中的盾符在男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骤然亮起。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可这般让他双脚都发软的威压却叫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保护自己的举动。

　　淡然倚靠在树荫下的青发男人见状低笑，似乎秦梧这样的反应才属于正常。

　　“这些怨气是你召集的？”秦梧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但捉鬼师的身份让他不能在这里退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眼角两点泪痣的男人勾唇轻笑，那双远远看去笼着朦胧色彩的眸子让秦梧总感觉不安。

　　对方的身份绝对不普通。

　　此刻他也算是明白了一切，那所谓的模特不是被怨鬼附身，它根本就是被眼前的男人强行注入怨气而获得了“生命”罢了。

　　而这种从一开始就拥有实体的东西，不需要厉鬼那样的等阶，也没有身为人类才有的“良知”，它们会无差别地残害人类，直到身上的怨气消耗殆尽。

　　“你……”

　　“你这混蛋！！！”

　　秦梧想要指责对方的话语被身后始终沉默的白虎倏然打断，他错愕回头，竟见到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家伙忽然暴怒。

　　白虎本该墨色的碎发燃烧起闪电似的刺白，周身也爆开强烈灵力仿佛能掀起云海翻涌，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边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白虎……这里会有路人经过啊？！”秦梧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头一次见到白虎会有如此愤怒的时候，就连对抗骆凝丛那会儿，也不见他使出这样的力量。

　　可此刻化作原型的男孩似乎已经听不到秦梧的说话声，他利爪重击地面，力道之大几乎地动山摇，而被他用这般威慑力所逼迫着的男人却依然淡定地靠在树下，眼底笑意不灭。

　　狂风凌乱了他青色的发丝，那枚挂在耳轮上的蛇纹耳坠亦在风中摇曳着悬饰。被白虎震慑的乌云四下散开，露出正午刺目的阳光，但这般本该滚烫的温度，却只让秦梧感到浑身恶寒。

　　电光石火之间，灵力化作风刃袭卷而来，裹挟着怨气的力量在空中扯出赤色拖尾，直直向着白虎飞去。

　　以吞噬怨气为生的四象自然不惧这些，他张口咆哮，四射而出的灵力震弱了风刃的速度，转眼就被他一口吞入腹中，只余几缕赤烟从他齿间溢出。

　　但对方的攻势实在迅猛，风刃就像雨点一般从他指尖挥出，而旁边的怨气更是一缕接一缕地追上将风刃层层裹住。

　　虽说白虎能够将攻击尽数吞下，但抵消被他吸收的怨气也需要付出同等灵力的代价，如此大量的怨同时被他吃下，就算是专吞怨气的凶兽也恐遭反噬。

　　不出几个回合，本就灵力不足的白虎被彻底打回了人形，又被风刃扣住手腕与脚腕，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踏着悠哉的步子缓缓停步在白虎的面前，在面对完全无法抵抗的对手时，他没有动手，只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戏谑道，“想不到阔别千年，你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可笑的姿态啊？”

　　“青龙，你这混账！我不会原谅你……！”小家伙的眼尾泛了红，不知是愤怒使然亦或是想起了本该尘封的往事，但此刻的他对于青龙而言无疑是瓮中之鳖。

　　终于得知了对方的身份，让一旁感觉自己无法插手的秦梧微微发憷。

　　这个在四象中最应该是正义之道的人，为何要对白虎大打出手？不……更准确的说是，为什么白虎如此恨他？

　　“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到阴曹地府里和你的主人说吧。”在提及“主人”二字时，青龙脸上刚才还带着的笑意倏然泯灭。

　　灵力在他指尖汇聚成刃，这般绝对无法躲避的攻击让白虎亦不甘心地咬破了唇角，只是在两人都已经设想到的结局发生之前，“当”的一声巨响却在他们之间炸开。

　　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倒映着太阳的辉光刺痛了青龙的眼睛，剑柄的碎玉携着流苏飒飒，让他仿佛听到了千年前在他耳边如梦魇般纠缠着的宫铃叮当作响。

　　“你在胡说什么啊，这家伙的主人可是我啊，我还好好活着呢。”小少年骄傲的声线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让青龙感受到了曾经的压迫。

　　这从始至终就不被他注意的少年忽然出手，尽管长剑很快就因沉重而垂下了他的手腕，但这依然让青龙骤缩了瞳孔，刚才的泰然自若已然不复存在。

　　“这是……五灵剑？”

　　“这种问题能别问吗，最底层的鬼都认识它。”秦梧蹙眉，不能理解为何刚才还如此强势的青龙会露出这种表情。

　　直到对方冷若冰霜的视线淬在他的脸上，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死亡之间如此接近的距离。

　　“秦叶咏，和你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