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26、鲜血艺术02

　　符纸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秦梧刚想抬脚往楼上探索，却被骆云影给叫停了步子，兴许是刚才的战斗没能达到他的预期，男孩子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上去也是一样的。”

　　被他这么一说，秦梧才微微眯起阴阳眼有目的性地去看，只见本该直通五楼的台阶被一条暗红色的光线所阻隔，硬生生地划开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它将楼梯分割成了上下两部分，本该通往五楼的通道被强行扭转了空间，变成了三楼通往四楼的阶梯，一旦踏入其中就会陷入在四楼无尽的循环，也就是最普遍的鬼打墙现象。

　　五灵剑或许可以一剑斩断这道屏障，但可惜秦梧根本举不动它，遂此刻他只得乖乖退了两步，不打算继续做无用功。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厉鬼也想把他们困在四楼。

　　随着两人脚步的深入，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郁。教学楼的四楼只有两三个班级，大部分的教室都属于美术室或是实验室之类。

　　在经过拐角处的音乐教室时，忽的有钢琴叮咚的声响自里头传出，忽远忽近宛如人鱼的歌唱勾人心魄，叫秦梧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抬头往门板上的小窗看去。

　　窗外幽蓝色的月光静静洒落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带着扶手的座椅整齐的摆放在讲台的下方，而讲台之上的三角钢琴正在无人的情况下幽幽弹奏着不知名的歌曲。

　　骆云影伸手动了动门把，锁死的卡扣在他的摆弄下发出“咔啦啦”的怪响，与此同时琴声也戛然而止，像是察觉到了外人的靠近。

　　“这里的门全锁了，真够麻烦的。”他蹙眉，旋即往后退了两步，只不过在他准备抬腿□□时，被一旁的秦梧给拦了停。

　　“别这么粗鲁，到时候弄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毕竟我们只是来捉鬼的，不是来拆迁的。”

　　“又不是赔不起。”骆云影睨了他一眼。

　　“是是是，大少爷，你家有钱，买豆浆喝一杯倒一杯，坐出租车叫一辆后头还得跟一辆。”

　　“……”

　　骆云影这辈子除了讨厌学习以外，他还讨厌和秦梧斗嘴，仔细想想这家伙还那么爱学习，所以自己讨厌秦梧也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见对方不再执着，秦梧便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在骆云影的眼前晃了晃道，“观者给的任务，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喏，钥匙早就给了。”

　　有那么一瞬间，骆云影产生了“观者还挺方便”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他的薄脸皮让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音乐教室的大门被少年推开，风从走廊卷入掀起窗帘飘荡，薄纱质地的帘布透着皎洁的月光，竟让这一切显得意外的有些温柔。

　　怨气不大，可能只是生鬼级别。

　　甚至秦梧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是惧怕着他们的，所以在听到其他人的动响时就立刻隐匿了身形。

　　“啧，不破坏设施，你打算怎么把鬼找出来？”对骆云影来说，能成为难题的鬼往往不是那种一巴掌就能把人拍成肉泥的厉鬼，反倒是那些贪生怕死总喜欢躲起来的生鬼。

　　找出来消灭很麻烦，但如果扔着不管，万一哪天被九十九魄给蛊惑了变成厉鬼，那就更麻烦了。

　　“你这人真够死脑筋的，投其所好不会吗？就像你之前喂血给鬼一样，这家伙喜欢音乐，所以你知道该做什么吧？”秦梧向他挑眉，就像教同学做题目那样，一步一步地引导他找出答案。

　　然而对方却是那种直接撕烂他作业本的类型，“把钢琴砸了？如果它愤怒的话，就会显形了。”

　　“嘶……”骆凝丛，你真该死啊。

　　与其在这里和骆云影浪费口舌，秦梧选择直接上手演示。他拉开钢琴前的长凳，将十指摆放在黑白琴键之上，深深吸了口气。

　　随着他修长指节的律动，琴键敲击木槌发出乐声，这首在幼儿园小朋友中都耳熟能详的歌曲，因为配上了左手的和弦而显得意外的动听。

　　小时候邻家的姐姐喜欢弹钢琴，那会儿秦梧没有玩伴便总是同她一起，也被她教着学会了那么些本领。

　　少年弹琴时微微垂眸，纤长睫羽倒映着月的辉光，他指尖点过的琴键跳跃着仿佛能被看见的乐符，让一旁本该对他不满的骆云影也放松了表情，只安静坐在了讲台边的座椅上静静地听。

　　似是察觉到眼前的捉鬼师没有恶意，有半透明的魂体自钢琴的一侧慢慢显现，仍旧保持着人形的少女微抿了嘴角，在确认对方只是想要弹琴时，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秦梧的身后。

　　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骆云影倏然攥紧了锁链，但令他意外的是那生鬼居然坐在了秦梧的身边，下一秒，比之前更加动听的和声悠悠响起，竟让人有些沉醉。

　　一曲终了，秦梧收回了双手，与此同时身旁的少女也优雅地站起。

　　她先向秦梧微微一笑，感谢他的合奏，又看向了讲台下唯一的“观众”，在骆云影不解的注目下，她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宛若完成了存活于世时最后的梦想。

　　【谢谢。】

　　她想要在其他人的面前演奏，想要被聆听，想要被认可。

　　符纸在少年的掌心因灵力的灌入而散发强光，生鬼也在这般堪称于温柔的超度下彻底消散了身形，应当是进入了轮回。

　　待那些萤火飞舞似的光点没入尘埃，秦梧回头看向了台下始终沉默不语的少年，“怎么样，我的艺术也不错吧？”

　　“一般。”对于秦梧的自吹自擂，骆云影向来不当一回事，他“切”了一声自顾自地离开了教室。

　　但或许没有用暴力的方式来打断秦梧那繁琐的超度过程，对他来说已经是认可的表现了吧。

　　……

　　他们还是没能找到那只活扒人皮玩弄鲜血艺术的厉鬼，但这一路上装腔作势的小鬼不断出现，让秦梧都清理得有些烦躁。

　　他站在走廊的中央，左右两侧分别是生物实验室与美术室，比起那堆放满恐怖标本的房间，秦梧优先选择了看上去更安全的美术室。

　　安装在门口的开关被少年拨动，灯光闪烁了两下又很快暗灭，在秦梧想要吐槽这学校的工程有够豆腐渣时，他又忽然想起来，这可能并不是灯的问题。

　　两个人在教室里胡乱兜了一圈，从这里开始能够察觉到怨气的存在，只不过厉鬼依然不知所踪。

　　秦梧忽然回想起来关于自己学校里前阵子流行的传言。

　　高三的美术生总是要比其他学生放学得更晚，那天有个学生为了完成一幅作品，直接在美术室里待到了凌晨一点，而就在她画完准备收工时，电灯忽然暗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与莫名的寒意吓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她急匆匆地想要逃离时，回头却看到了教室的角落里，有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子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削铅笔。

　　【一根，两根，三根……最晚走的那个，就来当我的铅笔吧……】

　　“真够无聊的。”骆云影忽然的一句自言自语把回想着鬼故事的秦梧吓了一跳。

　　他走到对方的身边一看，才发现骆云影指的是某张被挂在墙上的名画仿品。

　　附着在上头的怨气慢慢渗透进了画中女性的面庞，刚才还微笑着的人脸忽然腐烂融化，伴随着液体似的皮肉流淌，让它看上去像是在笑着大哭。

　　“废物东西，没几个能看的，弄得我都想回家了。”从秦梧手中抢来符纸，骆云影狠狠贴在了画作的脸上，他强烈的人火爆燃了本该被温柔超度的鬼魂，一瞬间尖锐的惨叫此起彼伏。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附在画上的魂体彻底消散，露出了底下干净的风景画。

　　“……骆云影，你是不会超度吗？”在旁边看到了一切的秦梧目瞪口呆。从刚才那鬼消失时的痛苦程度来看，这绝对是被打散了魂魄啊？？甚至是永世不得超生都不算过分的。

　　“确实，”对方毫不羞愧地点头承认了，“小时候学过几次，学不会，就放弃了。”

　　好一个活阎王。

　　对于骆云影这般喜欢用实力碾压鬼魂的家伙，超度对他来说比消灭厉鬼还要困难，就像是要用筷子把嫩豆腐从盒子里完整地夹出来，根本拿捏不了力度。

　　所以很多时候放在他手里的符纸，哪怕只是最普通的白色超度符，也能在骆云影人火的催化下变成爆破符那样恐怖的东西。

　　秦梧叹了口气，晓得自己多说无用，此刻只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吐槽着，“这里的鬼魂怎么这么多，又不是鬼宅，而且白天还有不少活人来来往往，不应该啊？”

　　“这得问你自己，”骆云影如此开口，脚步停驻在了对面的实验室前，又对身后一脸茫然的秦梧摊开掌心勾了勾食指，“钥匙。”

　　小少年“哦”了一声乖乖走上前去，恍惚间想到刚才与树怪对战时，自己那把不过是掉在地上就把对方吓得连连后退的五灵剑。

　　莫不是剑的气息太强，被他放在家中没多久，就把附近的鬼都吓到这儿来了……

　　实验室里的桌子自带洗手池，绿色的防护垫被铺在长桌上，有些已经落了被酒精灯焚烧而发黑的难看痕迹，当然更多的是学生们用圆珠笔在上面写的字迹，比如“XX喜欢XX”，要么就是奇怪的简笔画。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骆云影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这种刺激性的气味让嗅觉灵敏的他无比不适。

　　不过比之更让秦梧觉得难受的，是后面架子上的一排排标本，以及那个被放在教室的角落被窗帘掩盖了一部分的人体模型。

　　一半是没有皮肤的筋肉，另一半则是骨骼与内脏的组合，此刻它半张脸被遮挡，只露出那颗连眼皮都没有的浑圆眼球，如恶鬼一般狠狠瞪视着自己。

　　除此之外，他又发现教室的另一侧角落里居然还摆放了一个模型，它背对着众人而立，就同窗帘底下的那个一样，只不过皮肤的颜色要更为灰白，而脏器也更加真实。

　　骆云影从柜子上取下了一罐标本，黑色的小蛇盘踞成一团，随着瓶身的晃动而在水中缓缓漂浮。

　　少年见状嗤笑出声，眼底几分愉悦，“真凄惨啊，这可是能捉鬼的好东西。”

　　早就想看看这些标本的秦梧也不禁手痒，见柜门没锁，他从里头抓了个还算干净的罐子仔细端详，只不过没看两秒他就发现自己拿的居然是颗眼球，肉色的脉络在水中宛若根茎延伸，看上去有些渗人。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眼球呢……”他如此碎碎念着，将罐子举在月色下想要观察清楚。

　　但下意识的，秦梧的眼角余光落在了他正对面的窗户上，透明的玻璃窗倒映着少年有些朦胧的身影，而随着他眼神的聚焦，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在他的一侧若隐若现。

　　莫名的恐惧炸得秦梧头皮一阵发麻，他惊慌地回头去看，竟见到刚才那个多出来的人体模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对危险的感知让他顺着本能往前奔逃，但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秦梧伸手一摸，脖子竟被那东西生生撕开一条血口，在他掌心落下一片血色。

　　“好快的速度……”伤口处微微翘起的皮层让秦梧的心跳骤然加速，要不是他刚才反应也够快，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那东西给扒掉层皮。

　　等等，扒皮……？

　　“骆云影，是这家伙！快上啊！”意识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厉鬼就是眼前这个伪装成人体模型的东西，秦梧发出了惊呼。

　　“你他妈的当老子皮卡丘啊？”被人使唤固然不爽，但无奈那厉鬼在某些方面和自己还挺相性。

　　?

　　骆云影甚至为了寻个乐子还收起了锁链，他一个闪身便跃至厉鬼身边，用手掌握住对方的胳膊强停了它要攻击秦梧的意图。

　　当少年灿金色的阴阳眼闪烁起兴奋的凶光，那种来自于深渊的凝视叫厉鬼陡然一怔——

　　“就是你啊，唯一有品位的家伙，让我欣赏一下你的艺术吧？”

　　他话音落下时，厉鬼浑身筋肉噼啪暴涨，宛若被瞬间强化，体型比原先大了整整一倍，似乎是因为被人类的威慑力所压制而让它感到狂怒。

　　它甩开骆云影的手，用手掌卷起一旁的椅子，向着少年的正脸用力甩去。

　　锁链自手臂犹如惊雷迅速闪回，将飞来的椅子死死束缚，随着骆云影手腕下力，本该砸向他的东西在空中调转了方向直直摔到厉鬼的身上。

　　过于压迫性的力量让厉鬼吃痛地踉跄了几步，似乎是发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家伙并不像外表那么好对付。

　　它掀起一旁的实验桌，漫天飞舞的尘埃与掉落的杂物扰乱了两人的视线，厉鬼也趁机从实验室的大门狂奔而出。

　　“你怕什么啊？”骆云影咬牙追了出去，对于这位难得的同好所表露出的怯场万分不满。

　　而早就准备好用手机拍下这一切的秦梧也赶紧跟了上去，生怕错过了一秒钟的精彩画面。

　　实验室外的走廊直通办公大厅，这里的空间足够宽敞，平时课间休息的时候，学生们也会在此奔跑嬉戏。

　　那个浑身阳气烧得它连靠近都痛的少年正对自己步步紧逼。

　　厉鬼自知实力差距巨大，便想从走廊外的窗户逃跑，只是它才踏上围栏的边缘，爆破符忽的从它身后绕至正面，伴随着强光爆闪，炽热的风浪把它重新炸回了大厅。

　　一手端着手机一手把玩着符纸的小少年对着镜头里惊恐的厉鬼“嘿嘿”一笑，好像早就料到了它的逃跑路线，“你逃不掉啦。”

　　被迫应战的厉鬼在两人的攻势下发出狰狞怪叫，它像是豁出去似的陡然起身，向着最近的骆云影重爪扬去。

　　然而对方的速度更快，他长靴踏过厉鬼的胳膊借力跃起，轻松躲开了它的攻击。

　　下一秒，厉鬼一掌砸碎了地面，碎石带着尘灰向四下炸开，风浪掀起少年柔软的墨发，露出他略显凌厉的下颌线条。

　　只是在秦梧准备惊叹他同伴的好身手时，厉鬼却忽然攥着地面一个转身，一把拽住了还未能落地的少年。

　　骆云影瞳中的错愕转瞬即逝，难以忽视的离心力将他整个人都扯回了厉鬼的身边，那东西双手都被牵制，此刻竟毫不犹豫地垂首用头去撞——

　　咚！！

　　极强的力量掀起风浪，让一旁秦梧光是围观都能感觉到头痛。

　　虽说骆云影已经用锁链缠着对方的臂膀借力去躲，但额头还是难免结结实实挨了正面一击。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在厉鬼的胸口堪堪擦过，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发力，对方就被他的锁链顺势甩飞出去，将地面都砸出个大坑。

　　是骆云影的脑子和手没商量好吗，刚才的出错不像他的风格啊！

　　“骆云影，你没事吧！？”来不及思考更多，秦梧挥开满屏的烟幕，匆匆赶到对方的身边。

　　极少会在战斗中受伤的家伙这次居然见了红。骆云影躺在碎石之中，因额角淌下的浓稠而微微眯起了眼睛，凌乱的发丝被血液黏在本该光洁的面颊，明明已经如此狼狈，可少年的眼底却不是吃痛而是满满的兴奋。

　　“艺术家，你输了——！”

　　世界上大抵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满脸都是血，还能笑得这么狂妄的家伙，他一把推开旁边挡了他视野的秦梧，从指尖抽出了早已备好的空间符。

　　也是这一刻小少年终于发现，厉鬼的胸口居然也贴了空间符，那张明显属于【存】的咒文在骆云影灵力的驱动下绽开强光，它似乎把厉鬼作为了空间的载体。

　　难道是那个被当作反击失误的时候贴上的……

　　就像平时召唤锁链一样，骆云影从符纸中抽出了还在淌血的不知名物体，那颗在他掌心突突膨胀收缩的东西让少年嘴角扬起了愉悦的笑意，“哎呀，还好好地跳动着呢。你是真的离成为【人类】不远了呀……所以现在死了的话，一定很可惜吧？”

　　始终站在原地还以为自己胜利了的厉鬼忽然感到胸口一片空洞，但很快那种几近暴毙的疼痛让它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被人夺走，而且用的就是那张它根本不知道何时被贴上的符纸——

　　“拜拜了，不够格的艺术家。”

　　?

　　骆云影的笑容随着心脏被他握碎而泯灭，厉鬼也在瞬间随之消散，唯有走廊外寒风萧瑟，吹得围观了一切的秦梧感到莫名恶寒。

　　稍微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摆，骆云影抹去了挡住他视线的血迹，然后看向了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秦梧，“把这里收拾干净，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他就自顾自地下了楼梯，连给秦梧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而那小少年呆呆地望着骆云影的背影半天，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摁掉了仍在录像的手机，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咆哮：“你把这地板砸得粉粉碎，倒是教我一个把它修好的办法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