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25、鲜血艺术01

　　深夜十一点的教学楼，保安进行了今晚最后一波的巡视。

　　此时整个学校连高三都已经放学，大楼外墙在黯淡月光的衬托之下摇曳着树影，唯有保安手中的电筒在经过走廊时会晃出有些刺眼的光。

　　咯噔，咯噔。

　　皮鞋踏过走廊，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打亮里侧的教室，一排排不算太整齐的桌椅正诉说着放学时孩子们的归心似箭。

　　将每一间教室的前后门锁都检查了遍，保安走到了楼梯口的最后一个班级。他就像之前一样伸手拧动门把，在确认门被锁死后准备转身下楼。

　　忽的，手电筒的光线在扫过那间教室的窗户时，保安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似乎是该班级的学生走得匆忙，忘记关掉了窗户，此刻外头的寒风喧嚣涌入，拍打着本就因时间久远而有些生锈的锁扣，将窗帘都吹得飘动起来。

　　从那一板钥匙串里找到了对应的班级，保安一边咕哝着学生们的不上心，一边熟练地打开门锁，准备把窗关上。

　　只是他才走过讲台还未来得及靠近窗户，却倏然发现在窗帘层层交叠的帘布之下，似乎有个黑影正背对着他站在教室的角落。

　　“谁在那里？！”手电筒指向了黑影的方向，保安的大喝在走廊中传了许远，但并没能得到回应。

　　窗外的枝叶被冷风吹得飒飒作响，有停留在枝头的不知名鸟雀发出呜咽似的叫声，惊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教室的前后门都被人从外头锁上，说明学生离开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可若是翻窗进来的小偷，这里是教学楼的八楼，谁会冒着生命危险爬这么高，还不一定能偷得到值钱的东西？

　　保安越想越觉得慎人，寒意从他脚底弥漫而上直冲头顶，此刻竟情不自禁地要联想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哗啦——

　　又起风了，比刚才还要汹涌的风浪将角落的窗帘整个都吹得向上掀起，露出了黑影的整个轮廓，叫保安惊愕地待在原地不知动弹。

　　那确实是个背对着他的家伙，但至于是不是“人”，他说不清楚。

　　随着寒风的退却，窗帘也幽幽盖上，此刻再借着月色透过帘布去看，教室的角落里早就空无一人。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

　　保安如此安慰自己，心中却老实地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他想着反正只有几间教室没有检查，再加以前也从未出过事故，遂赶紧拖动发软的双腿从教室退了出去，奔向了走廊侧边的电梯。

　　暗红色的数字停留在了四楼，过于不吉利的楼层让保安咕咚吞了口唾沫，但因为自己是从楼梯慢慢走上来的，所以他也没过多留意这电梯最开始停的是几楼。

　　随着楼层数字的不断跳闪，电梯在他眼前“叮”的一声打开了大门，有白炽灯刺眼的光线从门后泄出，让保安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他刚想跨步进去，身体却忽的僵硬，因为有个陌生男人此刻正站在电梯的角落，用那个同刚才教室里的家伙一样的动作，背对着他。

　　“……”保安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收回了脚，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合上。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按下楼层的按钮，电梯却载着他飞速往下降去，最后再次停留在了四楼。

　　没敢问那人是谁，也不敢细想关于他的事情，保安只觉得浑身发凉，就像是来自于心底的对于这东西存在的抗拒。

　　那个人下去了吗？

　　在短暂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经常通宵值班而导致的幻觉过后，他又一次按下了电梯的按钮，不过幸运的是，这次电梯打开之后，里头已经空无一人。

　　保安吞了口唾沫，他就像以往一样快步走到中间，而后点亮了一楼的按键。

　　随着电梯门的合拢，沐浴在灯光下的安全感让保安放松了情绪，只是忽的四楼的按钮兀自亮起，让他迟疑地张了张嘴。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四楼叫电梯？今天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值班才对啊。

　　等等……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保安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是外面的人叫电梯，那里面的按键是不会亮的，除非现在电梯里头正有一个除他以外看不见的“人”也按下了四楼……

　　想到这里，恐惧让他下意识地狂按五楼的按钮，只可惜他意识到的太晚，电梯已经越过了其他楼层，在四楼打开了大门。

　　写着数字“4”的圆形铁牌就被贴在电梯门的正对面，暗红色的夜光图案在黑暗中宛若被鲜血涂抹一般泛着渗人的光。

　　“有人吗……？”出于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保安提着手电往外走了两步。

　　漆黑的走廊被手电打亮，回应他的只有窗外交叠的树影。

　　走廊角落里的装饰用盆栽忽的往下掉落了枯叶，发出轻轻的声响。

　　保安下意识地用灯一照，那隐藏在枝叶下歪曲的树干纹路宛若偷窥他一举一动的狰狞人脸，把他吓了一跳。

　　此地不宜久留。

　　那些好像是他自己吓唬自己的恐惧感催着保安快速回了电梯，但他是倒退着走的，以一种极度警觉的状态用手电搜罗着他的两侧，以防有什么东西会忽然出现。

　　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即将合上的电梯门里，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影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角落。

　　保安的尸体是在第二天的早上被发现的。

　　当第一批来上学的高三生们等候在电梯的门口时，随着大门的打开，被糊到连电梯顶上都在往下流淌的血液与满厢的碎肉组织吓得几个女生当场昏厥。

　　被扒了皮的尸体正姿势诡异地趴在电梯的墙上，他全身的筋肉像是蒸发了水分，干瘪地暴露在空气之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电梯很快被停用，而关于这事件最多的传闻，就是学生们不止一次在放学锁门时，看到了躲在窗帘下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此事一出让大部分的学生都选择结伴回家，学校甚至还提前了放学的时间点，只不过用的理由却是人为的意外事故，而并非灵异。

　　……

　　秦梧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观者委派的任务。

　　那所出事的学校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之内，再加最近刚得到的神器他还举不起来，遂秦梧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就当是为自己的实力做提升。

　　不过骆云影也来了，作为秦梧的“老师”，再加论坛太久没更新而导致掉粉的偶像包袱，他甚至还带了个照相机。

　　因为这场事故，高三的晚自习刚放学，学校就已经人去楼空。

　　站在被搁置了“停用”牌子的电梯门前，秦梧有了短暂的迟疑，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于魂体身上强烈的怨气。

　　“来都来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接触厉鬼。”骆云影扫他一眼，从容地摁下了电梯的按钮。

　　不是因为故障才停用的电梯在收到指令后很快降到了一楼，还沾着血迹的金属门向两侧打开，展露出了里头仍未被清理干净的残局。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替代了原先还算清新的空气，让秦梧感觉头脑一阵发晕。

　　他踏着迟疑的步子走进电梯，一眼就瞧见了墙壁上那个诡异的血印子。就像是有人在这里被重物狠狠挤压过，硬生生将脑袋给压成了一张薄纸，以至于刻印在墙上的血痕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惊恐的人脸。

　　联想到前阵子观者提到过的人口失踪，很可能在这里还有过除保安以外的其他受害者。

　　“之前是扒皮，现在是把人压扁，那家伙似乎不是要吃人，而是在享受把活人折磨致死的感觉……”秦梧为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而感到恐惧，毕竟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恶劣的鬼。

　　或是说，比起一味地想要吸收血气，它好像拥有了更多人类才有的意识一般，学会了以此为享受。

　　简直就是鲜血艺术，真够变态的。

　　“哈，做鬼可真爽啊，果然要玩这种艺术还得从活人下手。”骆云影一句略带可惜的话语吓得秦梧陡然一怔。

　　漂亮的男孩子因愉悦而半眯起了眸子，脸颊也被兴奋染上绯色，那副和当初在幽灵别墅里赞赏游戏玩法的憧憬表情让秦梧彻底确信——

　　他现在正和一个比厉鬼还要变态的家伙共处一室。

　　“那个，骆云影，”小少年干咳了两声，又在人忽然冷漠的注视下尴尬道，“你那摄像机能借我不，我来帮你拍，第三视角的照片应该也挺有冲击力的吧？”

　　“哈？忽然这么好心？”虽说骆云影满脸都写着质疑，但想到一会儿遇到的家伙指不定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到时候拿个摄像机也不方便享受战斗，遂此刻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将那台相机放进了秦梧的掌心。

　　“哈哈，我一直很好心。”秦梧只不过是对若干年后，骆云影一定会哭着求他删除这些中二病的犯病片段而感到期待而已。

　　将电梯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到处都有没被清理干净的人体组织以外，他并没有找到任何与鬼有关的线索。

　　只不过在秦梧打算离开电梯去楼上探索时，四楼的按钮却在梯厢里兀自亮起，有一层怨气附着在按键的上头，看上去是厉鬼在诱导他们过去。

　　电梯在“叮”的一声后停留在了四楼，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道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亮竟是红色，月光诡异地洒在走廊的地面，与那安全通道的绿色灯光交织在一起，分外怖人。

　　“这里的魂体恐怕不止一个。”秦梧点燃符纸用作照明，灵力暗蓝色的光线让他能更加容易看见隐藏起来的魂体。

　　他正想着去楼梯口看看，一晃眼却与那已经凋零的盆栽间的鬼脸对上了视线。

　　“我去！”小少年惊呼一声，差点栽了个跟头。

　　隐藏在枝叶间的鬼脸宛若泥土雕刻出来的工艺品，有着与枝干相同的色彩，此刻就那么静静地融在枝叶间，若是没注意到也就罢了，可一旦看到了就绝对会被吓一跳，秦梧便是如此。

　　不过下一秒，长靴的金属卡扣在秦梧眼前晃过一道寒芒，伴随着“咣”的一声炸响，刚才还好好的盆栽忽然四分五裂，还未成型的生鬼也在破碎的泥土中化为了虚无。

　　始作俑者的骆云影默默收回了自己的长腿，他眉间带着几分不悦，似乎对于这种等级的货色嗤之以鼻，“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太无聊了。”

　　秦梧无言，只是在此刻忽然想起了之前被骆云影一脚就踹变形的抽屉，所以现在他踢碎一个装满泥土与根茎的陶瓷花盆，可能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儿吧……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撼中回过神，耳边又响起了第三人的脚步声。

　　那“啪嗒啪嗒”宛若什么粘腻的东西从地上碾过的怪异声响，让秦梧因恶心而打了个寒颤。

　　他借着依稀的光线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竟见到个扭曲着肢体的东西从黑暗的走廊尽头缓缓走来。

　　它细长奇葩的姿态像极了刚才被骆云影踹烂的盆栽枝干，并且在走到光线下的那一刻，秦梧更加确信，与其说它是“人”，倒不如说是个树精会来的更加形象。

　　那东西浑身都像树干似的土黄，还带着粗糙的翘皮，头部虽有五官但诡异地颠倒着位置，黑洞洞的眼睛在嘴巴的部位，而本该是嘴的干瘪裂口却出现在了额头的中央。

　　这应该是受到了厉鬼怨气的影响而成型的鬼，只不过在作为生鬼时被困了太久而导致失去了人形，以至于现在只能依附着附近盆栽的模样重新化出形体。

　　爆破符在少年的指尖被点燃咒文，随着秦梧灵力的驱动，符纸划出刺目红光在鬼怪身上骤然炸开，但比起他预想中对方会灰飞烟灭的画面，那家伙居然还好好地站在原地。

　　【啊啊啊——】

　　只是很快他像活人似的因疼痛而发出哀嚎，暗红色的血液从它被炸开的伤口喷涌而出，甚至还露出了底下酷似人类的白骨。

　　“这家伙除了表层是树皮之外，内部居然和人类一样拥有血肉和骨头？？”

　　“吵死了！”一旁的骆云影不悦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像是在嫌弃秦梧的大惊小怪，“这里有九十九魄，这家伙已经受到影响了。”

　　鬼越是强大，身体也会越接近人类，从最开始用符纸就能超度的魂体到了后来有血有肉的厉鬼，从原先只有通过诅咒才能害人到了现在可以直接攻击人类。

　　只不过是中间蜕变的过程有些不堪入目罢了。毕竟生鬼还能保持人类的外表，可成了厉鬼就不一定了。

　　酷似树精的恶鬼发出咆哮，似乎盛怒于把它炸伤的秦梧，它扭曲的枝干忽然拧成一束，如触手一般直直刺向少年的面庞。

　　有些熟悉的攻击方式激起了秦梧快要淡忘的记忆，那种被他身体所记住的闪避本能让他只是无所谓地偏了偏脑袋，成功避开了对方的尖刺。

　　“和昌山的那家伙比起来，你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秦梧掸了掸肩膀上的尘灰，虽说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只需再点燃一枚爆破符就可将这树怪炸得灰飞烟灭，可偏偏他非要试试那把驾驭不了的五灵剑。

　　掌心的空间符展开间隙，强烈的灵力自黑渊之中蒸腾而起，狂风吹乱少年的发丝，这瞬间暴涨而出的力量把树怪都吓得后退了两步。

　　在它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时，那神器却忽的“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任秦梧怎么折腾都拿不起来。

　　“可恶，还是好重……”小少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感觉刚才为描述自己战斗所做的铺垫正在狠狠鞭挞他的脸庞。

　　而树怪见他不打算攻击，那根枝条再次扭转了方向意图穿透秦梧的胸膛。

　　只是它还未能触到对方，胳膊却在半当中被骆云影拦截了下来。

　　长着一张无害脸的少年对树怪微微一笑，他修长五指攥着对方的枝条，明明看着很好挣脱，可任树怪如何用力都无法甩开他的手。

　　“就这么无视我，我会很伤心啊。”骆云影微微瘪了嘴角，那双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怜悯的下垂眼悄悄泛红了眼尾，让他显得无比委屈。

　　树怪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但那条被骆云影牵制住的胳膊忽然伸长改变了方向，似乎打算从背后进行偷袭。

　　伴随着它看似在笑的狰狞嘴角，秦梧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当心，它……！”

　　话音还未落下，秦梧只听见一声“咔嚓”的脆响，有赤色浓稠如喷泉一般飞溅而出，在少年的面庞落下斑驳血迹。

　　树怪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拢，胳膊竟在瞬间被骆云影生生拧断，连着攻击都被迫停止——

　　溅落在少年眼角的血液顺着他光洁面庞往下滑落，宛若他眸中淌下的血泪，在他嘴角汇聚出妖冶的色彩。

　　像是嚼糖一般，骆云影用舌尖轻轻舐去那滴朱色又隐入口中，在树怪逐渐变得惊恐的注目下，他眼底涌起如骇浪般的疯狂，“我想要找的那个家伙，可不是你这种没品的货色啊——”

　　那是个实打实的疯子，连恶鬼都要退避三舍。

　　树怪宛若壁虎断尾，它一下挣断了自己的双臂，从骆云影的钳制下奔逃出去，只是没跑两步就被迅如闪电的漆黑锁链从身后紧紧捆住。

　　过于霸道的力量就像是勒在百叶上的细绳，将那树怪硬生生地捆成了一团素鸡，它皮层与血肉在锁链的束缚与挤压中噼啪爆开，倒真像是个另类的艺术品。

　　只是随着树怪的消亡，艺术品也一道消散成灰。

　　“真可惜，”骆云影抽回锁链，看上去对这树怪的表现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就像是想到点有意思的东西似的回头看向秦梧，“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完全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