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24、变强的理由

　　初中部的男生宿舍闹鬼。

　　这是最近流传最为广泛的灵异事件，甚至就连别校的学生也会好奇地扒拉在宿舍楼外的围栏旁，指着那栋看上去有些阴森的大楼窃窃私语。

　　秦梧早上刚进教室门，班里的小喇叭们已经聚集在一起讨论起了这次的灵异事件，说到紧张的地方，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看向秦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小少年颇为无语。

　　见秦梧不感兴趣，汤嘉维率先出击，他一把勾住对方的颈子，使用了以往的套路，“好兄弟啊，这次的灵异事件可不普通啊！”

　　“哪次灵异事件对你来说普通啊？”对方不领情。

　　“不！这次受害的人可是初中部的住宿生啊！初中生，这意味着什么！祖国未来的花朵啊！你忍心让他们受到妖魔鬼怪的残害吗！？”汤嘉维发表了激昂愤慨的演讲，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对秦梧的懒惰进行指指点点。

　　“……我就不是祖国的花朵了？况且你这是在残害我吧？”小少年把书包甩在课桌上，在汤嘉维试图继续同他哔哔赖赖时，他倏然朝他摊开了掌心，又勾了勾食指，“废话少说，数学作业交出来，我要收了。”

　　汤嘉维被秦梧一句话就噎得没了声，眼看借他作业抄的人已经开始甩脸色，这咋咋呼呼的家伙终是识相地放弃，转而舔着张脸从秦梧的桌上抽走了他的作业本。

　　“嘿嘿，还是我们秦大侠考虑周到，知道给我个台阶下。”

　　秦梧：“……”

　　耳根子终于清净，秦梧无奈地往座椅上一靠，说实话，他本来就打算去处理这事，毕竟现在是九十九魄横行的时期，哪怕只是普通的生鬼都极有可能被它们蛊惑，从而成为祸害四方的厉鬼。

　　……

　　一到午休的时间点，秦梧就准时出现在了初中部的宿舍楼。即使不用开启阴阳眼，都能感受到自那处堆放杂物的角落里，有源源不断的阴气散发而出。

　　宿舍楼开启的时间只有午休和放学之后，现在学生几乎都在教学楼里，这儿应该没几个人会回来，秦梧必须趁着人还少的时候速战速决。

　　只不过他才走到宿舍的正门，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宿管给拦了下来。

　　男孩子身上一看就是高中部的校服让那老大爷皱了眉头，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嚷嚷道，“高中部的进来干什么，别说是来看闹鬼的，赶紧走！”

　　不管是什么地方的老大爷，都有着比当地领导还要恐怖的威慑力，并且非常难糊弄。

　　如果秦梧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一定会给这老大爷发几包烟让他通融一下，但问题他只是个未成年，遂最后只得在对方犀利的注目下点头哈腰地退了出来。

　　放任这鬼不管是不行的，毕竟无论是传闻还是就他刚才的亲身感受，这里的魂体数量并不在少数。

　　可他到底要如何才能突破这看门老大爷的阻拦呢……

　　“我最近无聊的时候就会看直播，有些灵异探险还挺有意思的呢。”

　　“哎呀，那些都是剧本，也就你爱看了。”

　　小少年正思忖间，两个男孩子边走边聊地回了宿舍楼，在老大爷的注目下大摇大摆地上了楼梯，但他们的聊天内容却让秦梧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在宿舍楼外找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拐角，秦梧将灵力凝聚到手背，刹那间血色暗纹自肌肤浮现，如重新描摹契约，一笔一笔地随着灵力的流淌而勾勒出完整的图案。

　　待光芒散去后，墨发的男孩子出现在了秦梧的眼前，还……附赠了一碗小馄饨。

　　“……？”白虎圆圆的耳朵抖了抖，一双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望着面前的少年，然后木讷地吃了一口小馄饨，嚼嚼，吞咽。

　　待食物下肚后，小家伙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凌厉了目光，恨不得即刻把手里的汤碗给扣在秦梧的头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在吃午饭啊！！能不能找个好点的时间再召唤？？”汤碗里的馄饨随着白虎的叫骂摇晃了水面，但比之更岌岌可危的是他的直播间。

　　十二点整，正是不少上班族一边吃饭一边没事刷视频的最好直播时间点。

　　白虎刚在餐厅里坐定，点的小馄饨也及时端上了餐桌，新买的手机支架完美契合他的手机，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在夸他可爱。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今天的直播将会完美收官。

　　可谁想白虎不过是刚吃完第一口馄饨，那句标志性的“以小白的口味来说”还没说完，这家伙就连人带馄饨的一起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直播间里一脸懵逼的观众，以及附近见证了一切的店内顾客在屏幕里困惑地探头探脑。

　　【这是什么新的隐身特效吗？】

　　【是真的消失了……连手机都没带走哎？】

　　【我以前就觉得这主播不对劲，他的兽耳兽尾非常逼真啊？】

　　【莫非是主播新推出的商品，隐形垃圾袋？】

　　画面一转，回到秦梧的学校。

　　本来对自己应该毕恭毕敬的小少年，此刻非但没有因他的错误召唤时间而自责，反倒是双手抱胸一脸傲气地挑眉，“我赢了你，你现在是我的式神，我想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你就得过来，反抗无效。”

　　白虎被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洒了手里的小馄饨，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个什么典故。

　　“所以，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啊？”没好气地瞪了秦梧一眼，白虎又顺势吞了口馄饨，确实很好吃。

　　见对方愿意帮忙，秦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叙述了一遍，然后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需要白虎进宿舍楼的请求。

　　听闻少年的赘述，白虎抬眸看了一眼身旁大楼，确实从刚才起就能察觉到隐隐弥漫的阴气，只不过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咒骂秦梧身上，倒也没有太关注这些。

　　不过现在知道了秦梧有求于自己，小家伙冷哼了一声，悠悠道，“我饭都没吃饱，哪里有力气捉鬼？再加上要是先捉鬼，这馄饨可就冷了，所以你得在这儿等我吃完了才行。”

　　白虎本以为只要这样威胁秦梧，他就一定会低声下气地讨好自己，可谁想对方忽然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汤碗，仗着身高优势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少年恶劣地笑弯起了眉眼，玩味道，“食堂有微波炉，捉完鬼了你想吃温的，热的，烫的或者让食堂阿姨给你做成炸的都行。但现在，你要是速度慢了导致捉鬼失败，那我就全给你吃光咯！”

　　“……”我靠，畜牲啊！

　　果然，秦梧这个人不能只看外表，这家伙的本性根本就是个粉切黑的混蛋。

　　白虎无语，懒得跟他多做争吵，反正这楼里的阴气虽多但不至于太强，而且比起吃馄饨，怨魂倒是更容易让他填饱肚子。

　　站在宿舍门口，老大爷向白虎投去了目光。

　　为了掩人耳目，小家伙收起了自己的耳朵与尾巴，而他身上的衬衫看着确实也像是初中部的校服内衬，再加外头的保安不会放非在校学生进来，老大爷也没多想，大手一挥就这么打开了门。

　　嗅觉灵敏的四象一进门就直接上了楼梯，有怨鬼残留的阴气指引着他走到四楼。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某间学生宿舍的门口。白虎凑起鼻尖轻轻嗅了嗅，这里怨气的味道虽然很重，但很显然鬼已经离开。地上有大片的怨鬼痕迹，看上去像是之前有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只不过并没能找到那位可怜的受害人。

　　他一路沿着痕迹往前走，推开了走廊尽头处的大门，那一瞬间独属于厕所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白虎差点干哕。

　　这里是很多鬼都喜欢待着的地方，用秦梧的话来说，内心阴暗的东西总喜欢待在湿漉漉又潮湿的角落里。水箱里可以藏脑袋，下水道里可以伸出鬼手，就连隔间的墙板上，都可能会有鬼探头这种东西。

　　“……人类的味道，真臭。”白虎厌恶地捂住口鼻抱怨着，墨色的眸子却适时地化作了高阶的阴阳眼，足以震慑隐藏在暗处的游魂。

　　好吧，就先从最近的地方开始处理吧。不过厕所里的鬼就不吃了，会有种不太好的错觉。

　　……

　　初中部的宿舍楼里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至于有多大，是那种会有初中生从楼里狂奔出来，夸张地尖叫着“我看到有个超级巨大的老虎在楼下”的地步。

　　“储物间的栅栏太挤，把它给卡住了，你们赶紧去叫老师来！！”

　　已经完全脑补到发生了什么的秦梧一拍脑门，在内心大喊起了“救命”。

　　绝对是白虎发现了鬼衍生出来的地方，只不过那块储物空间实在是太小，他大抵是变身到一半就被卡住了，然后被路过的学生看了个正着。

　　“我就不应该信任他……”

　　已经恢复成人形的男孩子在宿舍楼的走道里狂奔，他穿过看不见怨魂的普通学生，而后踏着宿舍门外的垃圾桶边缘，如捕猎鸟雀的野兽一般高高跃起，将那怨魂扑倒在地。

　　“被小爷盯上还想跑？”利爪在对方身上撕开可怖血口，他像是要报复秦梧不给自己吃饱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团“空气”大口撕咬了起来，凭空溅落在白虎衣服与面颊上的血渍吓得附近学生们都面露惧色，不敢靠近。

　　最后小家伙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色，此刻他能察觉到的怨鬼似乎只剩一只。

　　“别挡路。”推开旁边瞠目结舌的学生，白虎的目光落在了走道左侧已经瑟瑟发抖的魂体。

　　千百年来被人们称为凶兽的他更喜欢遵从自己野兽的本能，在见到最后一个目标的时候，男孩子的眼底亮起了凶光，他伏下了四肢做好了狩猎的准备，那般虎视眈眈的目光让魂体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往窗外逃跑。

　　白虎迅速追了上去，只不过没有形体的家伙能从窗户里穿出去，而拥有肉身的他却直接撞碎了玻璃。

　　噼里啪啦的巨响伴随着如下雨般往楼下坠落的玻璃碎渣让秦梧的呼吸都要停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跳楼了！！”

　　“啊啊啊啊——”

　　尖叫声与哭声在那一瞬间响成一片，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个从四楼撞碎了玻璃，且绝对会摔死的家伙居然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轻盈地落了地，又在学生们惊惧的注目下稳稳当当地站起了身。

　　“馄饨还我，鬼给你！”下一秒，他迅捷地从秦梧的身边跑过，还顺手捞走了自己那碗还未凉透的午饭。

　　在屏幕面前被别人指点惯了的白虎其实并不担忧其他人的注目，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捉鬼到底是有些招摇。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剩下的那只鬼又弱的可怜，交给秦梧应该可以放心。

　　小少年闻言一愣，很快就理解了白虎的意思。

　　眼看怨鬼就要从宿舍后门逃脱，他赶紧大步追上前去，从空间符中抽出那柄让他垂涎了许久的五灵剑，想要尝试一下用神器捉鬼的快乐。

　　只不过他剑还未来得及举起，只觉得手腕一沉，来自于神器极端的重量将他整个人都往后带去——

　　咔嚓。

　　腰椎发出一声脆响，过于犀利的疼痛让秦梧的脸色发了黑，只在心底暗叫不妙：完了，腰闪了……

　　五灵剑对于现在的秦梧而言，就像是几岁的孩童硬是要举起体重是他十几倍的东西，这根本做不到。

　　而那本该被逼至死角的怨鬼见状，竟忽然卯足了劲向着秦梧直冲而来，似乎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足以反击的有利机会。

　　但它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对方，一条锁链倏的从右侧袭来，将它身体死死裹住，只一瞬间便灰飞烟灭。

　　……

　　白虎骂骂咧咧地回去了，临走前还说着“要是小爷手机被偷了，你就完蛋了”之类的威胁。

　　此刻秦梧正躺在操场的休息椅上，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腰杆。

　　医务室的老师在午休，见没有人帮忙治疗，骆云影难得好心地坐在了秦梧的身边，替他捶了捶腰。

　　“左边一点。”
　　“这？”
　　“下边一点。”
　　“这？”
　　“不对，太下了……”
　　“这……？”
　　“不！！再右边一点！！”

　　“Fuck，得寸进尺给你玩明白了是吧！”重重一拳砸在了秦梧的背上，痛得小少年当场飙泪，哀嚎连连。

　　眼看骆云影又要锤他，秦梧赶紧哀求，“别打了，别打了，不要你揉了……”

　　见对方认错态度积极，骆云影终是深呼吸了一口平静了情绪，不过目光却落向了一旁的五灵剑，“以你现在的实力，对付九十九魄都有问题，居然还想举起五灵剑？”

　　秦梧微微握紧了拳头，无法反驳，毕竟骆云影只是把“不自量力”这四个字给拆开来说了。

　　墨发的少年沉默着拾起了对秦梧而言根本无法使用的长剑，五灵剑在骆云影的手中轻盈无比，并且随着他好像只是随意的一挥，强烈的剑气裹着灵力自锋刃爆破而出卷起数道苍劲风流，那一刹那游魂四下奔逃，来不及跑走的便被灵力卷入，灰飞烟灭。

　　狂风掀得树木摇曳枝叶飒飒作响，但那些剑气却未能伤害到除魂体外的东西任何。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秦梧错愕地瞪着眼睛，没想这把对他而言毫无作用的废铁，竟有如此神力。

　　“一剑可以斩万魄，这就是你所拥有的武器，秦梧。”骆云影回眸，像是在指责着少年对于神器的糟蹋。

　　而下一秒，伴随着“咣”的一声清响，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秦梧的面前。

　　他微微一愣，这才发现是骆云影的锁链。

　　“你尝试把它拿起看看吧。”五灵剑被对方插回地面，略显清冷的少年同秦梧扬起了下颚，语气带了些命令的意味。

　　秦梧听话照做，可曾经这把沉重的武器，在这么久的修炼过后，对秦梧而言依然难以承受它的重量。他用尽全力将它拾起，可不过是坚持了几秒钟，随着腰杆再次传来的剧痛，锁链也被丢回了地上。

　　难得没有恶劣的嘲讽或是“废物”那样的辱骂，骆云影屈膝蹲在了仍躺在长椅上的秦梧旁边，用小臂支着下颚淡淡问他，“老实说，秦梧，你想变强么？”

　　他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自己变强的理由是什么吗？”

　　“……”秦梧怔然，他似乎回答不上。

　　如果只是单纯地要消灭所有的鬼魂，那捉鬼师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这完全不足以成为理由。那么……为了强到能够举起自己祖宗传下来的武器呢？还是说成为像骆云影一样可以轻易虐鬼的大师？

　　小少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但最后又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否认，他确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变强。

　　“你先起来吧，趴在那里真够难看的。”骆云影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等待秦梧的答案。

　　因为连他自己也一样，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变强的理由。

　　而他，也根本不算强。

　　自牢笼中长大的少年被当作机器一般的训练，尝不到亲情尝不到关爱，只有无数次的濒死与绝望之下对力量的渴望。

　　他的实力是病态的，因为他总是在想，如果要活下去，他就必须要变强，并且到刚才为止，他还一直认为自己的信念是正确的。

　　直到那把五灵剑在他手中根本发挥不出秦叶咏十分之一的力量。

　　他能举起剑，是因为五灵剑认可了他的实力，但他对于“强”的概念，让骆云影能清晰地感觉到，五灵剑拒绝了他的灵力。

　　“好痛……”身旁的少年还在嘀嘀咕咕地揉着腰。

　　但骆云影相信有一天，秦梧一定会超越他，而他，也会在这之中找到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