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21、坚韧的灵魂02

　　被强停的巴士歪斜在了山路的一边，护栏因冲力而扭曲，伴随着悬崖上凶猛的狂风，山林摇曳，飒飒作响。

　　如天神一般忽然降临的男人就站在护栏之上，那头墨色碎发在寒风中凌乱飞舞，高阶阴阳眼绽开的金色锋芒晕染了他睫毛的边缘，为这本就高深莫测的四象带去了几分不可僭越的清冷。

　　“玄武，你怎么会在这，是蛇玉他……”秦梧的话语还未说完，自身后却传来一阵直逼他后脑的杀意。

　　小少年错愕地回眸一看，正对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亡魂，只不过在那东西发出狰狞的咆哮之前，一柄冰蓝色的飞刀自它脑袋穿过，最后在秦梧的眼前化为了灵力的粉末。

　　亡魂灰飞烟灭，露出了身后红发的少女，佟小雨转着指尖造物出来的小刀，得意地冲秦梧“嘿嘿”一笑，“怎么样，又救了你一命吧？”

　　“啊，谢谢……”秦梧的目光仍然木讷，似乎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空气中诡异的变化，那骤然上升的温度让他明明处于极寒的山峰之间却依然热得浑身冒汗。

　　下一秒，之前还围在巴士旁的游魂宛若被极高的温度蒸发一般，只一瞬间就化作烟气凭空消失，就连地面上它们淌下的水渍也被热浪烘干，什么痕迹都未留下。

　　身着朱色旗袍的女子踏着流动的火焰自半空优雅降临，所经之处皆留下焰尾熊熊燃烧，宛若凤凰摇尾震撼夺目。

　　“果然是你啊。”先说话的是玄武，在这般好像武林高手同台竞技之前的会面之刻，男人优雅地勾起唇角，与佟小雨身后的朱雀轻笑。

　　美艳的女子亦弯眉低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毕竟如白虎所说，我是千年老王八嘛。”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之间聊起了天，让完全状况外的秦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佟小雨站在一侧，同小少年耸了耸肩膀，“听朱雀的意思，有学生把镇压亡魂的玉石碑拿走了，所以这群被锁在海底的家伙就想搭着我们的车一道回去。”

　　朱雀是佟小雨所召唤的契约兽，而玄武的出现就更好解释了，大抵是蛇玉在他们临出发前就发现了端倪，才委派他过来的吧。

　　虽说这种级别的亡魂，用不着两个四象这么大的阵仗，但一想到刚才若是没有玄武出手，恐怕这一车学生都得葬身悬崖。

　　在场的所有人除却他们以外全部晕厥，在那么短短的一秒钟时间里，他们甚至与玄武对视都没有，就一下失去了意识。

　　那时候秦梧还以为，在那栋大楼里的人数就是玄武精神控制的极限。现在想来，玄武的精神控制恐怕不是以人数为上限，而是以范围为标准。

　　“看亡魂都围着这辆车，恐怕玉石碑就在里头。”

　　朱雀与玄武在叙旧，秦梧则和佟小雨一道在那辆侧翻的巴士里左右翻找，试图找回被学生带走的玉石碑。

　　但兴许是人总有点八卦的好奇心，两个小家伙一边装作认真找东西的样子，一边又凑了个耳朵悄咪咪地靠在门边偷听，还以为不会被对方发现似的，惹得两位四象没忍失笑。

　　他们的聊天内容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不过都是些千百年前的往事，对那年代根本就没多少概念的孩子们听不了多久自然就会觉得无趣。

　　直到他们说起其他两位四象。

　　撇去那个早在千年前就完全不知所踪的青龙，秦梧最在意的就是白虎，当听到两人提起那小家伙的名字时，秦梧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扒拉在了巴士的窗口，追问道，“能不能再告诉我一点关于白虎的事？”

　　“哎呀，你对白虎很感兴趣吗？”听到秦梧的问题，朱雀眼睛一亮，她就像是小女孩发现了个喜欢的布娃娃，伸手在少年的脸上用力揉了一把，又在对方万般不解的目光中愉悦道，“果然可爱的小家伙们之间也是会互相吸引的呢。”

　　“哎，放手？好痛……”秦梧一张娃娃脸被揉得发了肿，但朱雀却不舍得放开他似的满眼欢喜，那几分见到故人的神情让少年有了短暂的错愕，但下一秒朱雀试图把他脑袋按进怀里的动作瞬间惊醒了秦梧的神思——

　　眼看那两团隔着纤薄布料都依然香软的雪兔子就要贴上自己的脸颊，小少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从朱雀怀里逃出去，可四象无论是男女的力量都大的离谱，任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直到一旁佟小雨一样羞红着面颊尖叫着，“朱雀，别欺负他啦！！”

　　秦梧终是成功从那恐怖的女人手中逃了出来，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地喘着粗气。

　　“真可爱啊，”爱好捉弄小男孩的恶劣四象心满意足地笑笑，又在一旁玄武无奈的注目下像是奖励秦梧似的问道，“想必小家伙一定已经见过白虎了吧？”

　　秦梧弱弱点头，在朱雀的提点下回忆起了自己印象中的白虎。

　　虽说他和朱雀玄武一样同为四象，但过于幼小的外表让白虎失去了其他四象的威慑力，似乎就连实力也完全不敌他们。

　　至少在与骆云影父亲一战的时候，那家伙被身为人类的骆凝丛打得可惨，完全没点四象该有的样子。虽然……也不可置否，骆凝丛的实力有些过强。

　　“觉得他弱小很正常，”秦梧的心声又被玄武听到了，但男人的语气却不是嘲讽，反倒还带了几分惆怅，“他曾经为了某个家伙削了一半的神力，导致连成年人类的样子都很难维持。不过……你要知道他可是我们四象之间唯一被称为【凶兽】的家伙啊。”

　　魂体，这种充满怨气的至阴之物，一般人避之不及，就连他们四象都是以消灭为主，唯有白虎是以吞噬那东西为食，转换成自己的力量。

　　森罗万象，皆以为食。

　　链式效应掀起的风浪切碎了一切试图接近学校巴士的亡魂，它们在哀嚎中消散，又不断地从山脚下一批接一批的出现。

　　好像怎么都清理不完的麻烦让少年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咒骂一句，“磨磨蹭蹭，真不靠谱。”

　　将身旁那只试图偷袭他的亡魂一拳挥灭，锁链烧起黑烟在月下化作镰刃，骆云影反手持镰做好了享受厮杀的准备。

　　只是忽的山道之间刮来狂风烈烈，将少年鬓角长发都吹得胡乱摇曳。他粉白色的唇瓣微微翕动，目光却落向了不远处乘着如闪电般的飓风，声势浩荡着降临的家伙。

　　白额猛兽一爪便将万千亡魂踏碎，那些怨气与魂体化作淡蓝色的灵力被白虎全全吸入口中，不出须臾，刚才还源源不断涌出的亡魂便彻底消散，只余山林寒风仍在萧瑟。

　　在见到骆云影时，那猛兽朝他不满地呲了獠牙，带着眼底满满的傲慢与不屑与他擦肩而过。

　　啧，还挺嚣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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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啦！”从某位昏迷学生的背包里翻出了块石头，佟小雨兴奋地小跑到了三人身边。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的探案过程，那块刚才还散发着莹莹魔力的玉石碑却忽然失去了色泽，在少女的掌心化为了普通的石块。

　　“哎？难道说我觉醒了什么神奇的力量，可以空手吸收灵气……”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进行了一番天马行空的猜测。

　　在一旁秦梧都快相信了的时候，朱雀却好玩似的笑出了声。她在少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算是表达自己的喜爱，“所有的亡魂都被消灭了，这块玉石碑自然就没有镇压的效用了。”

　　那么多亡魂，全都……？

　　秦梧正惊叹着莫不是骆云影大发慈悲做了清场，回头却忽然感受到一阵狂风，刺得他皮肤都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挡，再睁开眼时，那个刚才还被他们谈论到的家伙此刻已经化作了人形，鄙夷地望着秦梧的方向。

　　风浪吹过少年们的身侧，白虎微卷的发丝在月下泛着寒芒，他眯起那对高阶的阴阳眼，似乎不管何时都对秦梧充满敌意。

　　当然此刻让他更加不愉快的是，那些曾经站在他身旁的人们，现在居然都围在了秦梧的身边，一副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

　　“想不到会在这里又见面啊。”玄武重新戴回了墨镜，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了漆黑的镜片之下。

　　一旁朱雀亦不言语，只是微笑地望着那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几个月前与骆凝丛一战，本就被削弱了实力的白虎又大伤了元气，只是没想在自己寻到一片清净地暂做休养的时候，他会遇到玄武。

　　那个总是神秘莫测的笑面虎见到了自己这副难堪的模样，就和千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的揶揄了他。而在白虎打算愤恨离开时，却听到玄武悠哉的一句，“你见到他的后代了吧。”

　　他？他。

　　那是就算不用说出全名，都能立刻在白虎脑海里浮现的男人。

　　只可惜千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他的神力与记忆都在岁月的流逝中一道磨损，如今对于那人的容颜已经记不太清。

　　唯有在独自一人蜷缩着睡着又惊醒时，才会恍惚间听到那男人长靴上的宫铃叮当，他剑柄下的流苏飒飒，以及那句悠悠自在的呼唤，“白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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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在凛冽的风中被吹回了现实，可白虎心中的不满却随着短暂的回忆而愈加浓烈。

　　他是循着怨气的方向而来到这里的，最后又嗅到了自己同类的味道，本想着见见老友也算不错，却没想到会看到他们和秦梧在一起。

　　耳系流苏的少年有着与秦叶咏无比相似的容颜，而朱雀与玄武在他身侧的样子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发了疯似的要去回忆那些千百年前的场面。

　　此刻白虎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见到秦梧的第一眼就讨厌他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秦梧是秦叶咏的后代，无需玄武的提醒，那种来自于同种血脉的气息已经足够刺鼻。

　　但他越是不想承认秦梧与秦叶咏的相似，就越是会在他的身上看到那些可恶的既视感。

　　“像你这样的家伙，到底哪里配当他的后代，又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说要和我缔结契约啊？”模样不过十二三岁的四象倏然盛怒，将自己对于曾经某人的执着统统倾泄在了少年的身上。

　　秦梧不知白虎为何忽然如此激动，但此刻见其他四象也在，他便像是受了鼓舞似的与他直视，“白虎，和捉鬼师缔结契约可以增强你的实力，我倒觉得你和我契约没什么不好的。”

　　毋庸置疑的是，秦梧说得确实没错，那些之前让白虎自己养了整整半个月的伤，或许在依附了契约的主人之后，他只需要半天就能恢复，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接受新的主人。

　　好像从秦叶咏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值得入他的眼，哪怕是千百年中被公认为天才的捉鬼师们也一样被他否决。

　　“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倔啊，”见对方依然执着，玄武无奈用食指推了推下滑的墨镜，“不过你还是认清楚现实吧。四象为保护人类而生，自然也需要依附人类的力量。如果你一直不与人类契约，早晚有一天你的力量会竭尽，从这世界上消失的。”

　　“……我知道。”白虎应得很快，更或是说，他早就做好了消亡的准备。

　　他从不打算认可秦叶咏以外的任何人，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明明生为他后代却不及他万分之一的家伙。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秦叶咏已经死了，他一定不希望你也……唔！”

　　秦梧话还未说完，白虎却倏然骤缩了瞳孔，他爪下生出闪电般的飓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少年发起了攻击，好像从秦梧口中听到“秦叶咏”的名字都会让他感到恼火一般。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代替他劝诫我啊？！”

　　白虎愤怒的声线在寒风中化为刺耳的尖啸。

　　眼看他的利爪就要撕碎对方的胸膛，白虎下意识地抬眸想要嘲讽秦梧的懦弱，却没想在与那少年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忽的听到耳边响起模糊的噪音，连身体都有了短暂的失控——

　　来自于双手仅仅一秒钟都不到的古怪停顿，让秦梧成功闪避了他的攻击。

　　小少年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因惊惧而喘息，自阴阳眼传来的剧痛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缓了许久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是……精神控制？”白虎望着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双手面露惊愕，那双剔透的眸子缓缓看向了眼前的秦梧，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也没有血脉阻断？”

　　不过很快他的迟疑又被怒火所替代，小家伙气势汹汹地转向了一旁满意于秦梧表现的玄武，低吼道，“你连这个都教他了？！”

　　“我说了，我喜欢合眼缘的人。况且他有天赋，不能浪费不是么？”男人墨镜后的眸子悠悠眯起，看上去并不在乎他老友的怒火，甚至还期待着两人之间的后续发展。

　　此刻就连刚才被他无视掉的骆云影也拖着镰刀走了过来，他慢悠悠地挤到人群的中间，在佟小雨立刻犯起花痴的目光中戏谑道，“看上去我来得还挺及时，没错过有意思的东西。”

　　白虎的犬牙咬破了唇瓣，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眼前的光景。

　　那种所有人都围着他讨厌的家伙，好像只有自己才是他们最大敌人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以至于那些之前凶秦梧一顿就走的想法也在此刻变成了——

　　“和我决斗，”白虎亮出利爪，指尖的方向狠狠点在少年茫然的面庞，“如果你赢了，我就和你缔结契约，如果你输了，从此以后就别再来烦我了。”

　　自秦叶咏之后，白虎从未和任何人缔结过契约，现在他也一样会好好和秦梧证明，那个家伙根本不配做他的主人，更不配称为秦叶咏的后代。

　　“好啊，求之不得。”

　　但回应他的是少年完全自信的笑靥，让他脑海里那个已经模糊的面庞愈加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