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09、四次转角03

　　背着个女鬼在学校里上了一天的课，秦梧回到家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压成了小小的一块。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今天早班的秦观海已经回家。中年男人正准备嘚瑟地向秦梧介绍自己做得一桌焦炭美食，回头却在见到少年时倏然瞪大了眼睛。

　　“哎哟，好儿子，长大了，怎么背个媳妇回家了！”

　　秦梧脸色一黑，感觉鬼火直冲天灵盖，但无奈身上那家伙实在太重，要不然他早就和秦观海拼个你死我活了。

　　小少年坐在家里熬了一个痛苦的晚上，直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才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救星。

　　被夕阳照亮的教室里没有其他人，骆云影将那张空间符拍在了课桌上，随着他指尖划动，有虚空般的黑洞在符纸的正面打开，然后那些神奇的道具就被他一把接一把地取了出来，倒真有点像某机器猫的四次元口袋。

　　桃木剑，紫铜镜，八卦盘，天蓬尺亦或是三清铃等等，桌面上琳琅满目直到摆不下的捉鬼道具，除了那把自己拥有同款的桃木剑以外，都是秦梧从来没见过的稀奇道具。

　　见小少年“哇哦”个没完，骆云影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句，“土狗。”

　　秦梧没法辩驳。

　　不过说实话，比起那堆神奇的捉鬼道具，他更在意骆云影的空间符。这是从他们刚见面没多久开始就见到骆云影一直在使用的东西。

　　“别看了，想学你也学不会。”注意到了秦梧一动不动的目光，骆云影口中虽是如此嫌弃，但还是将那张空间符推了过去，好让他看得更清楚点。

　　空间符需要两张符纸合力完成，一张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取】，一张是必须固定在空间里的【存】，倘若你要拿自家抽屉里的东西，那就把【存】符贴在抽屉上，往后你只要驱使【取】的符纸，就可以在任何地点使用自己的抽屉了。

　　这东西的原理虽然简单，但并不是每一个拥有灵力的人都能学会，它的使用限制类似于佟小雨的【造物者】，只有特殊血脉的人才能继承。

　　但说到这个……

　　“之前舞台剧的时候，你有使用过造物者的能力吧？”骆云影倏然开口，目光有些炽热，像是在同秦梧确认着什么。

　　小少年闻言发了愣，旋即在骆云影的面前摊开手心融合了灵力，微风掀起他的乱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不出须臾，几颗黄豆大小的灵力凝聚物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能是能，不过这是极限了，最多再造几颗变成一把黄豆……”秦梧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指尖扬起时那些凝聚物也便随风散去了。

　　比起佟小雨的偃月刀水平，秦梧的黄豆显得有些可笑，但肉眼可见的要比第一次见到时有了更大的体积。

　　骆云影也曾试过使用其他血脉的力量，但无疑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对于捉鬼，他的天赋无人可及，但那些被血脉继承所阻碍的东西，学不了就是学不了，有多少的天赋和努力都没有用。

　　可秦梧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就这样一个捉鬼师的菜鸟，明明与造物者没有任何的关系，却可以学会造物？

　　而如果自己教他空间符呢……他是否又有能力学会他们骆家独有的符？

　　“你过来，”不知道是突如其来的兴趣还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骆云影将空间符塞到了秦梧的手中，“现在用灵力驱动符纸，从里面取出物品。”

　　直接省去了教导画符的过程，骆云影对于秦梧能力的秘密有些过于迫切，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秦梧在骆云影直勾勾的注视下也没敢多问，只老老实实地向符纸里灌入了灵力。

　　在他看来自己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资格使用的符纸，竟真的在他力量的驱使下呈现出了深不见底的虚空，如此发展让秦梧有些惊喜地张了张嘴巴，“骆云影，我能使用空间符！”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微皱了眉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秦梧为什么连空间符都能掌握。

　　这种感觉就好比在游戏中他明明已经选择了法师的分支，可那些只有战士才能使用的技能树也对他全部开放，让他以一个角色学会了多个角色才能使用的技能。

　　只不过……

　　噗——

　　秦梧的手还没来得及伸进空间符里拿东西，一条水流却从虚空里头呲了出来，喷得小少年满脸都是，连头发丝儿都湿了个透。

　　“哎！？”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下一秒水流就变成了水柱，那宛若消防栓被打破的强烈冲击力一下子把秦梧冲飞了出去，连着手中的空间符也一道飘走。

　　完全失控了的符纸好像连接了大海一般，拼命地向外涌出冰冷的液体，不出须臾就要把高一三班的教室给淹掉。

　　“Fuck！”骆云影几乎炸了毛，难得手忙脚乱地俯身在水里不断地翻找，终是在教室的角落里捞出了那张泄洪的空间符。

　　他指间夹着符纸两端往掌心里用力一握，随着符纸的四分五裂，刚才还在喷水的虚空也迅速合拢，只余下几滴清水还顺着他的拳头缝隙往下流淌。

　　“我的妈呀，发生了什么……”在教室里差点溺水的秦梧跌跌撞撞地从墙边爬了起来，只不过脑袋仍然晕乎乎的，显然刚才撞得不轻。

　　“我他妈才要问你做了什么呢！”然后换来了骆云影劈头盖脸的一通咒骂，这空间符【存】的那一端连接的是他的家，所以这些水到底是如何来的啊？

　　两个狼狈的少年湿漉漉地站在夕阳下漾着水光的教室里干瞪眼，一个长发簌簌淌着水，一个连后头背着的鬼都吓得瞪了双眼睛干巴巴地看着。

　　而脚下淹到小腿肚的汹涌水流也从门板的缝隙处四下流淌，把学校的走廊都淹得一塌糊涂。

　　最后秦梧尴尬地咳了两声，默默地从桌上取过那些骆云影之前拿出来的道具道，“……我大概是不太适合空间符哈，这些我先借走了，下次还你……”

　　只是他走到门边时，身后的骆云影忽然用“喂”叫停了他的脚步，在短暂的深呼吸调整心态过后，少年一边拧着滴水的发梢，一边道，“周六来我家。”

　　这种他挖掘出来的隐藏R卡可能不止是R卡的感觉，让骆云影在略微的嫉妒他可以造物之余，又更加期待起秦梧的成长。

　　不过这期待也仅限于他回到家后看到满地的水和忙到虚脱的女仆们为止。

　　“小少爷。”见骆云影震撼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一旁的老管家踏着湿透的皮鞋与裤管走了过来。

　　他先微微俯身，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恭谨一些，“今天是您使用的空间符吗，洗手间里的水管全裂了，连……连坐便器都炸了，所以一楼的洗手间您今天先不要使用了。”

　　卧槽，秦梧——！！！

　　……

　　夜凉如水，秦梧重新回到了莫蕙妍所在的小区。

　　骆云影给他的驱鬼道具就被他挎在背包里，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叮铃哐啷”地直响。

　　而当他走向那道拐角的一瞬间，身上之前还沉重的份量忽然消失不见，秦梧匆匆回头去看，竟发现莫蕙妍的魂魄已经离开。

　　她还在惧怕那个东西，哪怕它们已经成为了一样的存在。

　　秦梧咬了咬唇瓣，不知为何怨恨不起来那个女孩会选他附身的事。

　　将符纸攥在手心，秦梧又往里头走了几步，无人的拐角处只有一根电线杆孤零零地立着，斜长的影子被月光投落到秦梧的脚边，显得几分诡异。

　　小少年皱了眉头，大步从拐角处路过，不过还没走几步却忽然感到身后有怪异的视线正狠狠注目着自己。

　　来了。

　　他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去看。他肩上的人火仍在徐徐燃烧，一旦回头就会吹灭一把，届时可就不好对付那东西了。

　　口袋里的三清铃随着秦梧微微垂下的臂弯而发出“叮铃”一声，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呼吸都比刚才顺畅了一些。

　　从知道他是捉鬼师还敢出现的胆量来看，这家伙大抵已经吸收过不少血气，成了难以对付的厉鬼。

　　到这，秦梧小心翼翼地取出紫铜镜，将它高高举在自己的头顶，这玩意同普通的镜子恰恰相反，它只会照出虚幻的东西。

　　秦梧顺着月光抬眸看了一眼，一瞬间，镜中世界样貌全毁。

　　现实里还修葺整洁的街道化为了残垣废墟，有数不清的死尸魂魄躺得到处都是，有些在地底，有些则是挂在围栏上，有些甚至不成人形，只有一滩血沫不断地蠕动着勉强还算完好的手指。

　　这些都是曾经在这里死去的人们，兴许是因为几年前的车祸，也兴许是几千年前曾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战争。

　　他们的魂体实在是太过于残破，以至于连投胎转世都是奢望，只能永无止境地被困在此处。

　　不过在被厉鬼盯上自身难保的时刻，秦梧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残魂。他将紫铜镜微微调转了方向，终于见到了躲藏在电线杆后死死盯着他的厉鬼。

　　比起说它是有着老太太外形的厉鬼，倒不如说它的本体更像个合成怪。那张被它垫在身下的藤椅在扶手处化为了锋利的巨刃，而座位处就长在老太太的腰椎上，竟也是这厉鬼身体的一部分。

　　它不断地前后摇晃着，似乎只要秦梧一个分神就会立刻被它压倒在身下，用那把锋刃撕成碎片。

　　小少年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桃木剑在他掌心回又转被他反手握住，灵力掀起苍劲之风刺破了镜中世界阴霾的空气。

　　只不过他才一个眨眼，那电线杆后的厉鬼却忽然消失不见，只余满地死尸在寒风中萧瑟。

　　逃跑了……？

　　秦梧抿唇，即使是略带棱角的阴阳眼也难掩他心底暴露的不安。

　　现实中的世界晚风冰凉，吹得少年下意识地瑟瑟发抖，他眼角余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紫铜镜，却一瞬间在那镜面里看到了厉鬼放大的狰狞笑脸——

　　我去！怎么贴脸！？

　　秦梧一惊，紫铜镜都被他甩飞了出去，好在鬼已经现身，不需要再用镜子遮遮掩掩地去找。

　　已经中阶的阴阳眼微微调转了瞳中黑点的位置，他在通过视野里怨气的走向来辨别厉鬼的方位。

　　猩红色的气息直指道路尽头的第二处拐角，秦梧没有多想便带着一麻袋驱鬼道具追了过去。

　　刚才甩飞的紫铜镜被他顺手重新拾了起来，毫无裂痕的镜面让小少年下意识地感叹这到底是专用道具，质量是不一样的。

　　喧嚣的穿堂风自小道对面呼啸而过，秦梧才到第二处拐角，却发现那只厉鬼根本不在此处，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中紫铜镜，惊觉连里头那些之前还倒在地上的残魂都不见了踪影。

　　是鬼打墙么？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丢到了不存在的空间里？

　　“这种事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头疼的要死，”秦梧长长叹了口气，兀自开口，也不知是要说给谁听，“但今天我带了很多作弊器来啊，这种东西根本困不住我哦？”

　　他如此开口，将那面紫铜镜塞回了背包，取而代之的是刻有阴阳两仪的镀金色八卦盘。

　　上下两层交叠着的太极图融合了现代的科技元素，上方的圆盘在感受到厉鬼的气息时便像失控似的飞速转动，有光束穿破浓雾直指东南方，看样子那就是厉鬼的所在，也是这鬼打墙的出口。

　　秦梧沿着八卦盘的指引一路向前奔跑，最后脚步停驻在三米多高的围墙前。

　　八卦盘的光束穿透了厚实的石墙，秦梧皱了眉头，尝试着用指尖去轻轻地触碰墙面。

　　神奇的是这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墙竟然如同空气一般被让秦梧的手指穿了过去，原来这一切都是厉鬼布下的假象。

　　当他从假墙中穿越过去时，身后的墙体化为了十字路口，迎面吹来寒冷的风，偶尔能听到小区里居民们的说话声，让秦梧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而此时，那只厉鬼正在拐角处匍匐着四肢等着他的靠近。

　　见自己的小把戏对捉鬼师毫无作用，厉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与它身体黏连在一起的藤椅四条支腿变成了厉鬼的足部，像电影中异变的怪物一般向着少年迅速逼近。

　　扑面而来的杀意让秦梧顿感不妙，他下意识地后退要与那攻击方式不明的东西拉开距离，但令他意外的是，厉鬼挥舞起来的利刃还没来得及砍上他的面门，对方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嘀嘀嘀——

　　汽车的鸣笛声在耳边炸开，就处于十字路口的秦梧只注意了前面的厉鬼，却完全没有发现右侧向他直冲而来的卡车。

　　无限接近的远关灯刺痛了他的双目，同时他也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那个面露惊恐的卡车司机。

　　嗤——

　　尖锐的刹车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一盏盏靠近路口的房间灯火接连亮起，地面上因轮胎摩擦而留下漆黑的烧痕，有人从楼上探出头来，惊恐地询问：

　　“是出车祸了吗？”

　　轮胎还在冒着青烟，有嗞嗞的声音在耳边燃烧。

　　秦梧就躺在卡车正中央的底盘下，那枚八卦盘卡住了轮胎，虽说对于拦截卡车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但对于只差几毫米就要被轮胎碾压到脑浆乱飞的秦梧来说，这东西可以写进他家的族谱，再附赠一段几千字的故事概述。

　　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四面八方跑来围观，卡车司机也飞速跳下了车，他双腿不自禁地打着颤，几次想要俯身去看却都鼓不起勇气。

　　但幸运的是，那个在所有人设想中都应该变成烂泥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了出来。

　　他的白袍染了地上的泥灰，手臂被搓破的皮肤也渗出大片的血珠，但这依然掩盖不了那双金色眸子里深入骨髓的杀意。

　　我饶不了你——

　　这是头一次秦梧想不计后果地消灭一只鬼，虽然这对观者来说不太公平，可他真是要气疯了。

　　爆破符从他指尖循着魔力的指引向着不远处人们所看不见的厉鬼飞去，那东西还试图逃跑，但擅于操控轨迹的少年根本没给它机会。

　　秦梧的预判准确到不可思议，几发符纸全全炸上厉鬼的面门，疼得那东西厉声尖叫。

　　路人无法理解地望着眼前对着空气骂骂咧咧甚至手舞足蹈的少年，还以为他是被这场车祸给吓坏了脑袋。

　　直到厉鬼巨大的声波在瞬间震碎了卡车窗户的玻璃，他们才惊叫着四下逃窜出去，还以为有人发起了恐怖袭击。

　　秦梧冷哼一声，指间夹住符纸横举于面前，不过这一发爆破符可能丢出的有些着急，而那早就被炸得断手断脚的厉鬼也像豁出去似的不顾爆破符的威力就向少年猛冲过来。

　　一直处于远距离攻击状态下的秦梧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八卦盘踢到手中，旋即重重一下砸在了厉鬼的脑袋上——

　　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厉鬼瞬间僵硬了动作，它嘴巴长了张，没发出声音，最后竟浑身一软瘫倒了下去。

　　“……对不起，八卦盘。”秦梧见状，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手中的捉鬼道具。

　　除了第一次的使用方法是正确的以外，这玩意儿在经历过卡车碾压与直接砸鬼后，大抵是被他“玷污”了。

　　从腰包拿出特制的黄符，秦梧打算为今天的工作收尾，只是身侧路灯忽然闪灭又亮起，有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右侧，夺去了他手中的符纸。

　　秦梧迟疑回头，却见到许久不见的白虎挑眉睨他，那副鄙夷的模样让秦梧还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正好缺个夜宵吃。”小男孩如此说完，同秦梧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但没想这次对方竟不甘示弱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同他俯视道，“你可别嚣张，下次见面，你绝对会输给我，届时就乖乖当我的式神吧！”

　　听到秦梧挑衅，白虎登时来了脾气，他“哟呵”一声刚准备磨爪开打，抬眸却发现秦梧的阴阳眼居然已经升到了中阶。

　　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提升的如此之快……

　　“走了，下次见。”秦梧的声线打断了他错愕的思绪，旋即小少年以自以为最帅的背影走着顺拐离开，叫白虎颇为无语。

　　许久，他才想起来自己来这是做什么似的俯下身，从厉鬼的身上撕扯了块皮肉下来往口中一丢——

　　呕……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