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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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挡住刺眼的光束，忽然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过来，走到面前他才借着月光看清，竟然是刘金风。
“老刘？你怎么在这？”
“许老板？你怎么在这？”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话刚落地，又一起笑了。
刘金风关了手电筒，“我还以为是进贼了。”
许伊涵看着他手上的钥匙串问：“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刘金风笑了笑，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他，“这栋房子……我跟房东买下来了。”
许伊涵惊讶地望着他，他忽然想起钟表厂危机的时候，姜晴风对他说过，刘金风把自己的房契给了他，让他去抵押借款。当时他还疑惑，刘金风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原来竟然是这里。
“不过，我不住这里，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许伊涵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金风赶紧拉着他进了屋，烧了火让他暖和暖和，给他沏了一壶热茶。
“许老板，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过来？晴风少爷没来吗？”
许伊涵低头捧着茶，也不说话。
“你们……吵架了？”
许伊涵微微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跑出来？晴风少爷也没说跟着你？”
“是我不让他跟着我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金风叹了口气，“那晴风少爷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许伊涵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唉，吵架归吵架，你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他会担心你的。”
许伊涵用热茶暖着手，感觉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老刘，你……你不在这里住？”
“嗯，我就是来看看，一会还要走的。”
“我想在这里住一宿。”
刘金风犹豫了下道：“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你从前住的房间也没有收拾……你要住的话，就住阿汀的房间吧。”
许伊涵惊讶地望着他。
刘金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隔几天就会过来收拾一下，她的东西还都保持着原样。”
许伊涵忽然红了眼睛，“谢谢你，老刘。是姐姐没福气……”
刘金风平静道：“别这么说，我是没福气才对。”
两人想起往事，都不禁感慨沉默。
良久，许伊涵问：“你会告诉晴风我来这里了吧？”
刘金风看了看他，还是点了点头，“还是告诉他一声比较好吧，否则他会担心的。”
许伊涵喝了口茶，“好吧，你也是他的人，你想告诉就告诉吧。不过你也顺便告诉他，今晚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见他。”
刘金风欲言又止，“许老板……”
许伊涵忽然问：“老刘，姐姐过世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放下她吗？”
刘金风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执着于过去的回忆，明明我们并没有真的在一起，她也并没有给过我什么承诺，可……让我立刻就忘了她，我做不到。”他沉默了一会，又道：“许老板，你应该懂得，怜惜眼前人。”
许伊涵看了他一会，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上楼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他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所有的摆设都没变，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家具上落了些薄灰。他忍不住想，这老刘也太偏心，只打扫姐姐的房间，其他房间都不管了么？他忍不住笑了笑，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打开了许伊汀的房间。
姐姐的房间很干净，就像她一直在这里住一样。他坐在化妆台前，望着桌上姐姐的照片，正对着他笑得灿烂，他拿起照片，躺到了床上，被褥早已经洗过，不再有姐姐的味道。
“姐姐，我好想你啊。”
“姐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姐姐，我好心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不是不相信他，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哪里是一个外人可以随意插足的？可是那个岳华年……他长得真是好看，又温柔、又谦逊有礼，就连我都有点喜欢他，晴风他……真的会一点都不动心吗？”
他看着许伊汀的照片窝在了被子里，觉得有些冷，可他也懒得再起床添柴火了，“这次的事，我知道晴风是无辜的。别人喜欢他，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与其说我是生他的气，不如说是我有点害怕了。他那么好，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我真的能让他一心一意只看我一个人一辈子吗？姐姐，我有点害怕，我们说过的白头偕老，真的会实现吗？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吗？”
冬日的空气安静得很，回答他的只有静默。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姐姐，你若是听到了，能否给我托个梦，告诉我答案？”
许伊涵没有梦见姐姐。
梦中，他在一片大雾中走了好久，忽然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农田，田里三三两两的农民正在插秧，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一个健壮的少年，他穿着破布衣服，挽着裤腿，站在一片水田里，手里牵着老牛，絮絮叨叨地在和老牛说话。那是姜晴风，只是他看起来似乎还很小，十几岁的样子。
田间的小路边跑过来两个女孩子，跑在前面的女孩子穿着粉红的绸缎，像是个小姐的样子，她站在岸边朝他的方向挥手，叫着他的名字：“姜晴风！你过来！”
小晴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牛，缓缓走了过去。
女孩从身后的丫鬟手里倒了一碗茶给他喝，看着他喝完，又塞了一块糕点在他嘴里，言笑晏晏的样子，那眼中分明是藏着爱慕之意的。
小晴风有些慌张地道了谢，就又回到田里干活了。
许伊涵也站在岸边叫他，可他却好像没有听见。也对，这是在梦中。听那女孩说话像是苏州口音，那么他梦见的，应该是姜晴风被赶去苏州之后的场景。
眼前一转，又到了晚上，小晴风坐在下人房的桌前写字，一群汉子围着他，一个人口述，他执笔，像是在写家书。佃户的农民大多不识字，姜晴风到了这里，也成了个“文化人”，竟然还能帮人写信了。他写了几封，大家纷纷向他道谢，然后各自去睡了。他独自坐在桌前，又拿出了一张纸，工整地摆好，提笔又写起来。
【小少爷：见字如面。一别已是两月，你过得可好？】
许伊涵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不算清秀的字迹，忽然有些感动。原来在他们分开之后，姜晴风竟然给他写过信吗？可为什么他一封都没有收到？
【我在苏州一切都好，大家都很喜欢我，经常找我写信念书，这还要多亏你教了我读书写字。】
其实姜晴风也只是偶尔和许家兄弟一起听课，平时写字也都是许伊涵逼着他练的，所以他虽然会写，可文采却并不好，写出来的也都是大白话而已。
【小少爷，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念在许府的日子。可是夫人说，我继续留下来，只会耽误了你。我明白夫人苦心，所以我听从她的安排离开，你千万不要跟夫人哭闹求情，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切不可为了我再任性妄为。】
写到这里，小晴风抽泣了一声，揉了揉酸楚的鼻子。
【小少爷，虽然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但我会一直一直想着你的，你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光宗耀祖，这是老爷和夫人对你的期望，你千万不要辜负他们。】
小晴风叹了口气，轻声道：“到时候……你就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闺秀，过妻贤子孝的生活了吧？”他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还是少年的他，流泪的样子竟然如此惹人怜爱。许伊涵还记得他离开的那个上午，他最后一次对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此时的他，似乎是比那时又瘦了些、也黑了些。
小晴风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泪，将信纸折好，打开自己床头的一个小匣子，放了进去，那里面已经有许多封他写好了却没有寄出的信。
笨蛋，你不寄出去，我怎么能收到呢？许伊涵想着，就看到他捧着匣子坐在大通铺的床边又抹了抹眼泪，样子可怜极了，“小少爷，我只能这样偷偷给你写信，可我不敢寄出去，不敢让你看到……慢慢地……日子久了，你就忘了我吧。”
许伊涵只觉得心头一痛，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原来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是这样想念自己的。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小晴风的脸，想为他擦去眼泪，小晴风却忽然抬起头望着他，两人一刹那的对视，终于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皆是吃惊。
小晴风向后缩了缩，问：“你……你是谁？”
许伊涵擦擦自己的眼泪，笑道，“我是你的小少爷啊。”
小晴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许伊涵道：“我真的是你的小少爷，许伊涵。”
小晴风仰头望着他，“……小少爷怎么可能比我还高？”
许伊涵笑出来，坐在了他的旁边，“因为我是十二年后的小少爷，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啊？真的吗？”小晴风仔细看了看他，天真的眼中充满了憧憬，“好像……真的是……小少爷长大了之后……真英俊……”他脸上红了红，抓住了他的袖子问：“那……你长大后……当官了吗？”
许伊涵摇摇头，“没有。”
“那……那你成亲了吗？”
许伊涵点点头，微笑道，“成亲了。”
小晴风忽然蹙了蹙眉头，失落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是张员外家的二小姐吗？”
“不是。”
“那是……何大人家的大小姐？”
“也不是。”
“那是谁？”他咬咬嘴唇，低头道：“也对，我走了这么久，说不定老爷和夫人又给你寻了其他的小姐，就是我不知道的了……”
许伊涵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不是什么其他家的小姐，就是你，姜晴风。我和你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