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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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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中午。睡觉确实会使人心情愉悦,但看他们的样子,奥托确信没人睡了好觉。辞浦由看起来却精神百倍。虽然她仍然耷拉着眼皮,一副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奥托能感受到她昨晚一定睡得很安心。她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他来不及考虑。什塔人想再次向前推进阵地。阵地上硝烟四起,炮火纷飞。他们目前只是在试探。奥托至少得守住现在这个小村,好在后援来的时候,让他们把弗朗多弄回来。可他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奥托根本没心思去想辞浦由,也没时间跟朴灿讨论自己的两难境地。他们得发动一次进攻。
奥托带着辞浦由、朴灿和另外两名老兵绕过铁丝网,朝什塔人阵地的北方防线发起冲锋。情报显示,他们在这里的防线在这里最为薄弱,如果他们发动强攻,说不定能拿下这片地方。奥托很清楚这是徒劳之举,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做出的努力。
朴灿带着那两名老兵各自找好了狙击位置。他们之前在这里碰过钉子,敌方的狙击手埋伏得很好。朴灿他们必须隐蔽妥当,眼疾手快,来干掉什塔的狙击手。奥托带着辞浦由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敌方占据了高处,好在北方的这个小土坡崎岖不平,他们勉强可以借一些隆起的土堆隐藏自己。
司令部的那群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叫他们发起进攻意味着什么。奥托看着辞浦由略显吃力地跟上他的速度。这个项目的训练确实需要加强。
突然,辞浦由停了下来。奥托偏头看过去,发现她盯着右前方一小片灌木。那里有枝丫被折断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很靠近敌方的营地了,甚至在狙击手的埋伏范围以内。太近了。奥托向下丢了一枚石子,等它停下来后学鸟鸣叫了2秒。这是他们提前和朴灿约好的暗号。朴灿不知道朝哪开了一枪,正当奥托希望能引出对方的狙击手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另一声枪响。
是对方的狙击手!辞浦由立刻会意,一边往前冲,一边开枪。这是个危险但正确的决定,他们离敌营足够近。只要敌人的头能冒出战壕一点点,她就能立马干掉他们。她瞄准了目标之后毫不留情,射击技术让人惊叹。她眼里的那种兴奋又回来了。那不是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表情......
这时,辞浦由突然踉跄了一下,重重倒在地上。奥托注意到她身体翻转的方向不对,但没有细想。另一边的士兵听到这边的枪响也按照之前的计划分拨发起了冲锋。最后他们的进攻失败了。什塔人那边突然来了援军。
奥托看着士兵们把辞浦由和其他死伤人员一同背到战壕里。他上前去查看他们的情况。朴灿站在他身后,从奥托肩膀上方看着医生从辞浦由的腹部取出子弹。
“这不可能是什塔的子弹。”朴灿小声说,他只想让奥托一个人听见。
“是的,腹部......是从低处打上来的。”奥托转过去向着朴灿,他当时安排了另几名士兵。“我们左边的狙击手是艾萨克。”
朴灿沉默着。奥托的意思很明显——艾萨克是弗朗多最好的兄弟。这是援军即将到达的最后十几个小时,出现这样的事会让上头的人怀疑他们的忠诚度。而此刻的士兵们,高涨的士气是由援军将到这最后的一线希望吊着的,脆弱得经不起打击。奥托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告诉大家真相并对艾萨克处以惩罚。说真的,辞浦由做出了那样的事,只要是认识弗朗多的人,谁不会想像艾萨克一样给她来上一枪?
奥托转回去看着辞浦由。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靠洗炼进来的兵一次又一次引起他的关注。
“你打算怎么办?”朴灿低下头,疲惫使他的嗓音带上一丝沙哑。“她伤得可不轻,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加上医疗物资本就短缺,现在只能做到最基础的止血消毒包扎。挺得到援军来,怕也是要运回去拆开伤口重新处理的。”
“这不是唯一的选项吗?我们这一小队人,能保全性命回去就是莫大的幸运了。”顿了一下,奥托才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张了张嘴,意识到事实的确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奥托走出去,站在临时搭起的医务隔间门口,点燃一支草烟。他没有想到这次的情况会这样凶险。本来他们是占绝对性优势的,可是推进到一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批什塔的援军,立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这次攻打的明明是什塔平日里没什么居民的一个边缘小区域,甚至把守的士兵也不多。那批援军来得之蹊跷,就好像...是有人告诉了什塔人他们的行动一样。
奥托想起了言抒。他还记得临走时,陛下拍拍他的肩,要他好好照看言抒。陛下是笑着说的。陛下说这个孩子平日里很听话,读书也很用功,但却很抵触习武之类的事情。奥托就是因为这才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孩子。瘦弱,皮肤白皙,留着长发。平时的训练常常跟不上,不得不让他在一旁休息。要他上战场,简直就是要他送命。好在朴灿很照顾他,从没让他上场打仗,还会亲自教他一些基本的格斗防卫。言抒甚至远比不上和他年纪一样的辞浦由。
远处轰的一声炮响把奥托的注意力从辞浦由身上拉了回来。在草烟燃烧的这段时间,奥托难得没有把心思放在眼前的这场仗上。这也算是一种休息吧?等到草烟燃尽,奥托拖着他疲惫的身躯,带领休整好的士兵又去什塔的防线跟前挣扎了一番。什塔人对他们苟延残喘的境况很清楚,只是自大地应付般地回击了几下。这次每个人都很小心,受的伤也不过是些擦挂伤。也许是他们终于意识到已经没有什么药品可用了。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临睡觉的时候,艾萨克找到奥托,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并说愿意承担后果。奥托没有给他答复。奥托不知道该怎样去答复他。在艾萨克的眼里,奥托看见了失去一切的人才有的那种平静的绝望。他起身走出隔间。
他又在外面看见了言抒,只是这次他没上前叫他回去。破天荒地,奥托在一天内点上第二支烟。他的思绪随燃起的青烟飘散在夜色里。奥托累极了,他不明白,比这艰苦的情况他经历得很多,却没这一天来得让人疲惫。月亮很圆,月光却淡淡的。言抒就那样一直坐在外面。奥托安静地抽着烟,一支又一支,看烟散进淡淡的月光里面,洒在那个孩子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心疼言抒。
黎明的时候,援军悄悄地到达,将他们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