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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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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几人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还是陆栖迟使了个眼色,影子便不见了,张药才上前将鲛人从赵锦言身上踹离。
陆栖迟这才缓步上前轻轻扶起她。
赵锦言看着鲛人那一嘴巴利齿和那尖锐的指尖,也是有些后怕。
“师父,这是?”赵锦言看着被鲛人爪子勾了一下,就破损的外衣,有些后悔自己偷听了。
若是张药动作再晚一点,她没被敌军打死,却在取得胜利果实时叫一个鱼给杀了,那可真的要贻笑大方,‘名垂千古’了!
陆栖迟没有回答赵锦言的话,示意张药去收好鲛人,这才似笑非笑的盯着赵锦言,“锦言不是去见夫人了?”
“我.....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叫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皇室规矩多,叫我学规矩什么的,我哪里耐烦那些?”说着赵锦言面目凶色,“再说,李祯莫非就敢欺负我不成?他可不一定打得过我,我可是师父亲手教导出来的!”
看着赵锦言装傻扮乖,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塞过来,陆栖迟面上和蔼可亲,却瞳孔微缩,似乎在考量赵锦言话里的真假。
这时老伯带着人来了,是陆栖迟的好友,赵锦言见了对方,心下一松,对着陆栖迟讨好一笑,飞快行礼溜了。
“你这弟子,还是这么.....活泼。”那青年拿着一把羽扇,斟酌了一番用词,这才失笑着说出来,语气不乏艳羡。
陆栖迟收了个好弟子,先前他们都觉得,不过是个女娃,能有什么出息,谁知道,这么一个女娃,硬是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将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陆栖迟可不知好友心中的感慨,闻言,敛色垂眸,温声笑道:“我这弟子,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让你见笑了。”
两人前后进屋。
赵锦言跑的飞快,老伯跟了几步,见跟不上就不追了,任由赵锦言几乎用上轻功的跑了。
“二小姐怎么跑的跟被鬼追似的?”老伯呢喃自语,“难道又是惹陆先生生气了?”
而此时一路跑到自己院落,见到忙前忙后布置红绸的几个丫头,赵锦言才喘着粗气停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红花行事沉稳,见赵锦言如此,便打发了几个小丫头出去,这才给赵锦言倒了茶水。
“无事,无非就是母亲规矩烦人,我先歇会儿,谁来都不见。”说完便垂眸深思,红花欲言又止,可见赵锦言气势逼人好似在想要事,只得躬身退下。
目送着红花走远,四处恢复安静,赵锦言这才发觉自己手抖得不成样子,茶水洒了一桌。
她脑中全是陆栖迟那双冰寒刺骨,漠视生命的眼瞳,那瞳孔深处全然是不加掩饰的森森恶意,那是一双从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的眼瞳,令人触之生畏。
许久赵锦言才从那双眼眸的控制中逃出,思绪开始运转。
之前赵锦言被绿柳叫走,实际上一出陆栖迟的院子,赵锦言便回返了,她本想叫住转身回屋的陆栖迟,让陆栖迟去劝说郑氏,可鬼使神差的,赵锦言想起了国师。
她一边唾骂自己怀疑恩师,一边又忍不住探索欲,便跟了过去,结果看见了那骇人而诡异的一幕。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陆栖迟想要杀她,却在关键时刻被人打断了。
赵锦言葱白的指尖轻触死穴的位置,缓缓地点了点,“鲛人.....这世上竟真的有.....”
“轰隆......”一阵电闪雷鸣,赵锦言看向窗外,原本澄澈的天空此时被挂上一层墨黑的幕帘,低沉沉,黑压压的。
屋子里也不知何时点了灯,红花和绿柳正凑在一起做针线活,见赵锦言回神,这才道:“小姐,该用饭了。”
“钦天监不是说,近期未有雨?”因为李政称帝,李祯大小也成了一个皇子,皇子成亲,日子定然是算好的,天气也包含在内,钦天监说,一连十日都是晴天,所以赵府才各处挂上了红绸,如今红绸在暴雨的摧残下如无依浮萍,让赵锦言心中莫名不适。
“这雨来的确实突然。”绿柳去吩咐小厨房上饭菜,红花看着外头被大风吹飞了的红绸,起身便要去关窗,狂风卷起丝丝细雨从窗户处刮进,带起阵阵寒意,赵锦言拢了拢衣物,并未阻止红花的动作。
窗户一关,屋内被橘黄色的光线填满,屋外的狂风骤雨被挡住,阵阵饭菜香入了鼻尖,赵锦言这才感觉到饿,直吃了个肚儿圆,心中的不安感才下去了些。
红花有些忧心的看了眼赵锦言,“绿柳,今晚我们亲自守着小姐。”
绿柳看了眼屏风后沐浴的赵锦言,这才低声回道:“姐姐,这是怎么说?”
今晚是轮到冬梅和夏菊守夜的,这两个丫头也是家生子,却比不得红花、绿柳与赵锦言同生共死的情谊。
“我总心中不安。”红花蹙着眉,想到今日赵锦言破损的外衣和洒出去的茶水,绞着帕子,绿柳见她这样,想到红花一贯沉稳持重,难得情绪外露必然是大事,便一口应下,并不多问。
是夜,一阵白烟顺着风向吹向锦帐,缎面被子下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一阵风过,锦帐被掀起一角露出一个男子的面容。
那男子着一身白袍广袖,面如冠玉,唇似抹朱,一双饱含深情的桃花眸子注视着锦被中的女子,良久,他俯下身子,几缕青丝垂落,带起一股潋滟甜香混合着鲜血的腥气,瓷白的指尖轻触女子如玉般白皙细嫩的脖颈。
赵锦言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感受着指尖在脸上游走的触感,强忍着下意识想要反抗的肌体,那带着夜风味道的热量逐渐靠近,赵锦言只觉得唇角被一带着温度的柔软轻触,浑身的肌肉瞬间软化使不上力道,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看一看,可眼前却逐渐迷糊.....
“你这孩子,装睡都不会。”昏迷前夕,她好似听到了有人温柔呢喃,那宠溺包容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再睁眼时,她已经被抓了。
回忆到这里,赵锦言看着眼前长身玉立,亭亭如松的男子,眉宇间全是伤情,一时间也哑了嗓子。
责怪质问的话,在唇角绕了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未待赵锦言思量好说辞,墓室便开始震动,“地龙翻身了不成?”
赵锦言见室内的摆设件件掉落,而陆栖迟还跪在棺前,怔怔不语,“师父?师父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再说,你快抱着师娘,这墓穴好像要塌了!”
“你和她倒是真像,为人着想的性子都一般无二,你不是一直想要跑嘛?怎的不丢下我直接走?”陆栖迟转过身,靠着琉璃棺坐下,眼神好似在瞧她,又好似不是,唇角带起丝丝笑意,眸子里全是深情。
赵锦言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番师父的桃花眼,这才去拉陆栖迟,“师父,换成你被徒儿给抓了,徒儿还神志不清将您认成李祯,您会不逃么?您快别在这儿和我扯了,徒儿历经千辛万苦在战乱中活下来,不是为了被砸死在这儿的啊!”
陆栖迟看着发丝散乱,一身红衣已染上尘土却不掩风华的赵锦言,喃喃自语:“就差一年,你知道吗?就差一年我就能救下牧遥了.......”
陆栖迟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让赵锦言停了下来不再拉扯他,心里却想着要不然打晕师父得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一个人扛两个出去。
陆栖迟却好似看透了赵锦言的想法,蹙着眉道:“你别想了,你扛不动,也出不去,这墓里全是机关。”
赵锦言双眸一亮,“师父,您正常啦!我们快走,您背着师娘!”
“锦言,为师问你,你是不是很恨国师?”陆栖迟定定的看着赵锦言,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赵锦言也收敛了神色,看向陆栖迟,“您就是国师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用的陈述句,陆栖迟坦然一笑,好似脸上的面具被撕开了一层,露出真实的表里,“我知道,你一向敏锐聪慧,六年前你就开始怀疑我了,是吗?”
赵锦言沉着脸没有否认,此时她也不急着走了,反正也不一定逃得出去,便避开了几块土石坐在了陆栖迟身侧。
“为什么?”一直以来其实赵锦言都想找到国师问个清楚,为什么要搞得天下大乱,为什么要引诱末帝修仙?
陆栖迟嘲讽一笑,“我不服气罢了,既然叫我重活一世,为何又叫我永失所爱?我本以为是补偿,却未曾想是惩罚,既如此,何不搅得他天翻地覆?他将世人做蝼蚁,又怎知蝼蚁不可憾树?”
“你知道吗,就差一年,如果我早一年重生,我就能救下牧遥,世人愚昧,牧遥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竟死的那般凄惨,就差一年,就一年啊!”陆栖迟疯疯癫癫落下两行清泪,俯在琉璃棺前,摸着上官牧遥的脸,她的脸还有弹性,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赵锦言闻着那股甜腻的药香味,有些不适。
“你是为了复活师娘?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为了救一人?”赵锦言眼眶发红却死死盯着陆栖迟,语气都带了些狠戾。
“能为牧遥的复生贡献一丝力量是他们的荣幸!”白色长袍染上血红的液体,一滴滴落在浅青色的地砖上,陆栖迟眼角勾起一抹血色,看向赵锦言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的不屑与漠然,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像上帝俯瞰地上的蝼蚁。
墓室还在震动,赵锦言怔然后退两步,看向陆栖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地狱里爬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