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红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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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多年来的骗局总算拨云见月。步与淮想起做局的魏黎——他如今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想起夏晓，会不会心存愧疚。
兴许连魏黎自己也不会清楚吧。
为什么一夜白了发，为什么不敢再巡察，为什么又要提前实行计划……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踏出夏府大门之际，仿佛能够听见府内的欢声笑语，折柳做剑的少年笑意盈盈“爹爹，你回来啦!”
忽然间好像觉得一段历史被遗忘在脑后。
他的过去呢?或许也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只是他忘了。
他回过头去，想再看一眼这过去的十几年。却同刚出来的解微途对上视线。
解微途问“怎么了?”
步与淮才反应过来似的，摇摇头道“没。只是突然有点感慨而已。”他向解微途身后看去，问道“师尊呢?”
解微途侧身向里看“应该在后面吧。”
柳殷舟正在井边净化夏阿娇的怨气。净化过后这才出了来。
临走前在府门上留下道符箓，转眼隐没在门上不见了。
步与淮问道“这是做什么?”
柳殷舟走在前面，答道“不问善恶，与烟俱去，再渡来世。助他们早日凝魂铸魄，转世投胎。”
解微途道“他们下辈子还会遇见吗?”
柳殷舟回头看着他，眸中有些看不懂的东西“看机缘，看造化，看个人。”
步与淮搭了话头“若换做是我今生被迫和爱人生离死别，我一定轮回个几世不停的找那人，直到找到为止。”
他开玩笑一般，看向解微途“师弟，你呢，如果你是夏晓你会怎么办。”
“找到她，好好待她。”解微途默了默，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压着。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太能解释他的想法。
夕阳西沉。解微途抬眼看向天空。
一排乌鸦立在街道某户的屋檐上，浑身漆黑也不晓得在看什么方向。
正出神，想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压抑。
好像……他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一只手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去，是一个浑身脏污的小乞丐。
小乞丐可怜兮兮地伸出另一只小手，眼巴巴望他。
步与淮见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来一瞧，连忙叫住前方的柳殷舟。
他忍不住笑道“他好像以前的你。只不过比你矮多了。”
步与淮翻出几串铜板放在小乞丐手里，又塞了他几块糕点。“反正无论给你多少钱你最后也得不到，对吧，小骗子?”
他笑眯眯地，左手拎起了一个荷包。
小乞丐瞳孔一缩，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动作慌乱的摸向自己袖子里。
解微途也是一惊“我的钱袋?”
他一摸腰间——原本挂着荷包的地方空了。
步与淮捏着袋口转了几转，一根手指点在解微途脑袋上“傻不傻，钱被偷了都没发现?”
他又看向小乞丐“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小乞丐眼见着状况不对，攥紧了铜板拔腿就跑。
解微途刚打算去追，步与淮就悠悠地把人拽了回来“不必追。让他拿着那些铜板也好向他们的“老大”交代。”
“没有太大的损失就好。”步与淮一副嫌麻烦的样子，随手把荷包递给他“呶。收好，别再被人顺了去。”
他即将步入元婴后期，无论是感知力还是五感都高处普通人一大截。
方才回头时就发现小乞丐的手刚从解微途腰间收回去，迅速把什么东西滑进了袖子里。
往解微途腰间一看，就发现少了荷包。
解微途虽然到了金丹期的修为，但他刚刚回忆起前世的情景太入神，失了防备心。
步与淮看见解微途还没接过去，打趣道“怎么，难道还要师兄教你怎么戴上去么?”
解微途连连退步，赶紧取走“不，不用…我自己会戴。”
步与淮忍俊不禁: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经逗。
他笑着“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他背过手，问柳殷舟“师尊，接下来什么打算?”
柳殷舟道“夏阿娇的记忆中那名年轻道士和长发女人很值得去探索，现在先回贺……”
他说着，不小心对上了步与淮满是期待的眼神。
话到了嘴边一转“……先留宿。明早再回贺兰峰。”
步与淮立刻兴奋提议“以前这里有家酒酿圆子不错，我们带师弟去吃些东西吧!”
已经辟谷的解微途:……
按着记忆中对陈州的了解，他们最终找到了那处摊子。
“真意外，竟然还在这里。”步与淮道“就这里吧!”
摊主是个圆脸婆婆，笑眯眯地模样十分慈祥。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年龄有些大了，看东西总不太清楚，像是蒙了层尘一样。但她做这行生意五十余年，打小就跟父母学着做的，手艺早已不必需要眼睛。
小时候小，锅台都够不到。只好眼巴巴地站在一边仰视咕噜咕噜冒烟的大锅。
等到香味溢出，锅盖一掀——“哗”地一下，白雾四散，扑的人暖烘烘的。
从小起便盼着娘盛出一碗白嫩嫩、圆滚滚的酒酿圆子，再搭配上她家秘制坛酒，咬一口甜浆流入口中，烫的人狼吞虎咽，几下就咽进了肚。
再感受那灼烧感流到心口直到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她一个人，可以吃上两大碗。
婆婆将一点桂花撒在小圆子上，笑呵呵地“老婆子我啊，最擅长的其实还有阳春面，三位仙长要不要尝上一尝?”
步与淮已经能闻到甜香味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听得身侧柳殷舟清冷冷的声调响起“我来一碗。”
步与淮迅速转头，震惊道“师尊您喜欢吃面啊?早说啊我也会做!”
一直以为柳殷舟是个不食烟火凡间客，只是世俗的过路人。但原来他也有俗世欲念。
那，情感呢。柳殷舟会对什么有感情?
锅盖掀起，腾腾热气伴着飘香四散。步与淮几乎是瞬间想到——天下苍生。
“出锅咯——”婆婆喜悦的笑着，盛起十只白滚滚的圆子放进碗里，慈爱的目光好像在看自己的小孙子。
“你们自己寻地儿坐，昂。这位仙长的阳春面很快就好。”
这个时辰还没到饭点。人少。他们就近坐下，食物很快就被端上桌。
步与淮戳起一只圆子，瞥向身侧的解微途。
他其实不爱这家这家铺子的酒，感觉有点微微发苦。但却意外的很符合解微途的口味。上次在陈州就发现到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提议来这里。
他吃了两只，便将碗推给解微途。“我想吃些别的。”
步与淮笑着“你别浪费哦。”
他的动作过于平常，仿佛曾经做了无数次一样。
不喜欢什么就会皱着眉戳一戳，然后推给身边的人，托着脸又笑嘻嘻地说要吃别的。丝毫不担心身边那人会不会烦他。
小摊的灯光倏忽亮起。晃的人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步与淮站起身对柳殷舟道“师尊，我去看些别的，顺便寻家客栈。”
他前脚刚走，老婆婆恰好蹒跚地走来收拾邻桌碗筷，笑着提醒“这位公子不要贪吃呀，这酿酒是我家祖传，稍微有点后劲。”
解微途将自己碗里的最后一个吃下，随后抬起一张平静的脸“谢谢婆婆。我酒量还好。”
婆婆笑声朗朗“小公子厉害哟。”
婆婆收拾过桌面，又转头去忙了。
柳殷舟看着他“真的没事?”
解微途严肃脸“嗯!”
柳殷舟“……”柳殷舟不太信。
等到二人都吃完，柳殷舟将三个空碗摞在一起“可还能行走?”
解微途“蹭”地站起“能!”
柳殷舟看着他的样子短暂思索了一下“我扶你吧。去找步与淮。”
解微途本想说不用扶要退开的。但听到柳殷舟话里的某个字眼，停下了动作。
他似乎有点疑惑“步与淮?”
柳殷舟“嗯”了一声。刚扶上他臂膀，便瞧见一道青色身影晃悠过来了。
“哎，这是谁们家小孩，多大了还要人扶着走?”步与淮凑近，不知是不是灯光原因，看着解微途的瞳孔处有些泛红。
“步、与、淮?”解微途没理会他的上一句话。只是固执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啧。怎么没大没小的。”步与淮伸手轻轻在解微途头顶扣了一下“要叫师兄。”
他抬起头“师尊。我来扶他吧。”
柳殷舟道“他应该吃醉了。”
嗯?
嗯嗯嗯?
步与淮一愣，差点笑出声“醉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两碗酒酿圆子就能醉吧?
柳殷舟说道“摊主说这酒的后劲会有些大…”他看着笑到肩膀抖动的步与淮“你能扶住?”
步与淮戳戳解微途的脸“一个小孩而已，我当然扶得住。”
解微途比他小五岁，嗯，是小孩。
步与淮脸不红心不跳的给自己升了辈分。
解微途被戳的抬起了头“师……兄?”
步与淮搀着他，能感受到他脚步打晃“是是是。现在知道叫师兄了?”
他翻了个白眼“出任务时候跟你说的好好吃饭，都当了耳旁风了吧。”
少年看起来身量较高，但真切地扶住他时，是能感到有些偏瘦的。
解微途头痛，脚步飘忽。
他想着没醉没醉，但眼前的路都在重影。
脑袋里很乱，前世今生的记忆完全混杂了。
一会想起前世“步与淮”惨死的模样，一会又想起灯笼下步与淮被映照的泛红的笑脸。
“我以后，就不瘦了。”解微途好像是想了一路，走到客栈门口才冒出句话来。
步与淮失笑，提醒他有门槛要迈腿“我收回之前说你不可爱的话……对，你以后还会变得超级厉害。”
看在他夸他厉害的份上，解微途选择忽视他哄小孩的语气。
解微途坚定的点头。“对!”
将解微途送进房间，步与淮刚要解开他腰带，解微途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床角。
干啥啊这是。
步与淮一愣。忽然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你怎么了?我帮你脱个衣服，你就赶快睡吧。”
解微途缩在床角，摇头。他直直望着步与淮。
步与淮也在这时才突然发现，在街上那一刹那并不是错觉——解微途的瞳孔确实成了红色。只不过颜色暗淡，不细看很难发现。
步与淮不动声色地坐在床边，轻声道“你在害怕，抖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红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