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密星河》秋汿

16、第十五章 小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星河在为离开泰坦巨臂做各种准备。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人身安全问题，赵星河并不认为皇帝会坐视自己溜走，这个过程注定不会顺利，甚至可能爆发冲突。
　　他用先前研发的改进护盾技术制作出两套小巧的单兵护盾，并分给苏晴一套。
　　“紧急情况下，按这个按钮……”赵星河嘱咐道，“护盾能持续大约两分钟，能量耗尽后需要更换核电池。”
　　苏晴接过那件背包状物品，翻过来翻过去端详着，然后将其塞回赵星河怀里：“两个你都背着，我不用的。”
　　闻言，赵星河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还记得苏晴曾说过，她的本体不在这片空间，这种存在方式被称为“概念实体化”。
　　如果她只是某种投影，为什么自己能毫无阻碍地触碰到她呢？
　　也许她能够随意切换状态，通过暂时关闭投影躲避现实世界的伤害？
　　“你能抵御多高强度的攻击？”
　　赵星河问出一个相对敏感的问题。
　　苏晴见他一副求知欲暴涨的模样，倒是没有隐瞒的打算。
　　她抚着鬓角的发丝，随意地说：“目前你们人类没有任何能够在实质上伤害到我的手段。”
　　“就算是超高强度的能量攻击，也只会暂时干扰我的实体化，能量补充上来就会复原。”
　　“人类没有任何手段吗……”赵星河眯起眼，“那么，超新星爆炸呢？”
　　“不行。”苏晴摇头。
　　“黑洞？”
　　“不行。”
　　“……宇宙大爆炸？”
　　“应该也不行。”
　　“……”赵星河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苏晴的防御力已经到达了外挂般的犯规水平。
　　如果连宇宙诞生时的宏大爆炸都无法伤害到她，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她的方法？
　　苏晴看到他这副愣愣的模样，笑着说：“遇到危险的时候，躲在我后面就好啦。帮你挡几发子弹轻轻松松，挡一下战列舰主炮也不是不行。”
　　“再说吧。”赵星河不置可否。他可舍不得让苏晴给自己挡枪，就算她的防御力奇高无比，也怕这个宝贝人工智能出什么闪失。
　　他才是要好好保护她的一方，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未知的事物上。所以，他把单兵护盾硬塞给苏晴：“拿着总没错。”
　　苏晴眨眨眼，最终还是收下了赵星河的这份关怀。
　　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苏晴有这么高的防御力，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来的路上受损严重？
　　如果宇宙大爆炸都伤害不了她，难道……
　　赵星河心中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想。
　　“你来自其他宇宙？”
　　听到这个问题，苏晴罕见地愣住了。
　　冥冥中她感觉赵星河是对的。难道自己的家乡在遥远的另一片宇宙？
　　她皱起眉头搜索数据库，想要找到家乡的信息，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
　　【无结果。】
　　【无结果。】
　　不是数据受损，也不是权限不足，只是单纯找不到结果。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就像是有一种更高级的存在抹消了她的记忆，并禁止她探究一切与其有关的真相。
　　她加快了搜索速度，想找出关于家乡的蛛丝马迹，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为什么？
　　关于家乡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模块已经在短时间内的大量重复访问下过载，但她仍在不断加大访问深度，遍历每一处细枝末节。在记忆模块的超负荷运转下，她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忘的一干二净？！
　　明明在潜意识里，看见了那个地方……
　　巴特恩-哈赤，那些人共同吟诵的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头一次陷入无解的问题，她眼中流露出绝望与迷茫。
　　赵星河察觉到她的异状，见势不妙，连忙安抚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他不假思索地把手放在苏晴头顶，摸了摸，手感不错。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苏晴却没有在意这件事。她垂下头，神色黯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不记得我从哪里来，只记得那是……七级文明。”
　　七级文明，听上去倒是很唬人。
　　不过赵星河没什么感觉，在他亲自踏足于那片领域前，七级文明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遥远的代号罢了。
　　见苏晴没有抗拒他的动作，赵星河继续抚摸着着她柔顺的发丝，柔声道：“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
　　“我会找到让你回家的方法，哪怕在别的宇宙。”
　　“你帮了我，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这是等价交换。”
　　听到他的话，少女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露出堪称璀璨的笑容，让赵星河为之一怔。
　　“谢谢你。”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
　　赵星河移开目光，平淡地说：“不用谢。”
　　同时悄悄收回了放在苏晴头上的手，自顾自地坐在靠背椅上，敲起键盘。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袭来，眼睛也有些睁不开。
　　文档里显示出一堆无意义的乱码，显然赵星河只是在胡乱敲击。
　　看到他这副故作正经的模样，苏晴笑得更开心了。
　　她走到赵星河身后，双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工作这么久了，累不累。”
　　昏昏欲睡的赵星河骤然醒了过来。他感到意外，除了他的养父母之外，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
　　如果人工智能也算人的话。
　　苏晴略显突然的举动，勾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当时他身处温暖的小房间，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他年纪尚小，坐在椅子上双脚都够不着地面，握着黑色的钢笔，脚尖勾着悬空的棉拖鞋，认真地盯着书桌上的各种资料，时不时写写画画。
　　有人从背后靠近他，递上一杯热茶，而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按摩。
　　感觉不错。
　　“小星，学了这么久累不累，休息一会吧。”
　　温柔的女声传来，赵星河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
　　他回头看向说话的人，见她柔美的眉眼间流露出担忧，便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好。”
　　他是学习机器，就算累也学得甘之如饴。只是听了那位女人的话，他的心里有暖暖的感觉。
　　她叫苏婉秋，是他的养母。
　　赵星河抿了一口热茶，胃里涌过一股热流。他又闭上眼睛按压太阳穴，没按几下就睁开眼，算是休息完了。
　　他提起笔继续学习。
　　身后的人微不可察地叹气，又开口说：“你爸爸后天就回来了，周末我们一起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我不想去游乐园，我希望爸爸为我解答一些物理问题。”
　　赵星河背对着苏婉秋，手里的笔也没停下来，用稚嫩的声音说出格外老成的话。
　　他向来不喜欢出门与别人打交道，更不会在毫无意义的娱乐活动上浪费时间。
　　就算他每天的学习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也要抽空和他的养父交流一下。因为他的养父赵志远是身居科研一线的聚变发动机专家，掌握着许多他可以利用的学识。
　　赵志远不擅长应付小孩，拿自己没什么办法，回家休息的时间就被赵星河理所当然地占据，用来给他开小灶。以赵星河现在的学习进度，再过几年可能就要赶超赵志远了。
　　“好吧，小星，妈妈不会管你，但你要注意休息哦，要按时睡觉。”
　　“嗯。”
　　“明天早上吃培根紫薯三明治，可以吗？”
　　“嗯。”
　　听到赵星河接连发出鼻音，苏婉秋安静地离开了房间，慢慢将门关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猛然睁开眼，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赵星河就看见苏晴凑得很近，一脸疑惑地端详着他。
　　见她的小脸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他连忙把脖子向后仰，尽可能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在做什么。”他状似淡然，语气平静。
　　“看你半天不说话，也不动，以为你累坏晕过去了。”苏晴站直，双手叉腰看着赵星河，“刚刚是睡着了吗？”
　　“没有。”赵星河摇头，想把些许头晕甩出自己的脑子。
　　“你就是累了。”
　　“我可能……确实有点累了吧。”赵星河有些恍惚。
　　“累了就休息！”苏晴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床边，“以后你睡床吧，我真的不需要睡觉。”
　　“你睡过觉，我看见过。”赵星河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晴无力反驳，她确实睡着过不少次，还做了几次梦。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工智能会睡觉做梦啊！
　　按理说，根本没有这个功能才对。
　　“不管，你先睡觉！”苏晴转移话题。
　　闻言，赵星河回了对门仓库。
　　他倒是没有接着研究，只是瞄准自己亲切的地铺，衣服也没脱，就精准地倒在上面。
　　下一秒他就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
　　苏晴趴在门口偷偷看，见他睡熟，就悄悄摸上来，帮他把外套脱掉，被子盖好。
　　看着赵星河冷峻苍白的侧脸此刻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浑身肌肉松弛，她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鼓捣完虫洞就鼓捣护盾，还天天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地方，思维没有一刻停歇过。
　　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你得好好活着啊，不能猝死，现在可没有足够的能量重新绑定概念锚。”
　　苏晴稍加思考，打开信息终端，进入一个漆黑的页面。
　　“吃了你不少零食，总要帮你做点事，你就安心做科研吧，宿主。”
　　听到这两句话后，睡得正香的赵星河嘴角微微抬起，被敏锐的苏晴发现了。
　　“不会吧，没睡着？”她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赵星河只是在做美梦。
　　甚至他还在说着梦话。
　　“游乐园……”
　　苏晴没理他，却暗暗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这个科研机器一样的家伙居然会想去游乐园，真有意思。
　　这是苏晴头一次从他厚厚的伪装之下窥见某些东西。
　　区别于他刻意展现于外人面前的沉默、冰冷抑或是虚假的热情，那是某些更生动的思绪，是赵星河的“真实”。
　　“会带你去的。”
　　苏晴替他掖了掖被子，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