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妫依》寥寥的了

42、偶遇

　　第四十一章
　　妫玺看着越飞越近的白影，有几分不确信道：“这，这是海东青么？”
　　朱承逸点了点头：“我派人去北辽寻了一只回来。”
　　一句话，就将寻找这只神鹰的个中艰辛轻描淡写的带过。
　　派去的人与当地猎户在落基山脉中守了整整两个月，为了将它运回来更是花费了千金。
　　到了宣徽院后，这两个五坊小吏使出浑身解数，这才将这只海东青勉强驯服。
　　但它野性未除，也不认主，也着实让这两个小吏很是头疼。
　　妫玺难以置信的看着朱承逸：“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鹰？怎么跟传闻中有些不大一样？”
　　她看着通体雪白的海东青，虽然很是神气，但是却只有妫玺的手那么大，看起来就有些…….不那么英武。
　　它好像是看懂了妫玺的意思，清啸一声从鹰架上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了妫玺的肩头。
　　侧着头，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妫玺看着它奶凶奶凶的眼神，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它才不到一岁，还是只幼鹰。”朱承逸解释道。
　　小海东青十分不满的拍了拍翅膀，毛茸茸的翅膀在妫玺的脸颊边蹭来蹭去，妫玺边躲边笑：“哎，哎，你们神鹰是不是都这般小气！”
　　它收起了翅膀，轻蔑了她一眼。
　　妫玺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道：“好好好，我给你道歉，你其实很是高大威猛，英姿勃勃。”
　　小海东青十分不屑的甩了甩头，但也没有飞走。
　　妫玺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它还没有名字，就等着公主给它取一个。”
　　妫玺看着它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白毛，说道：“那就叫小白好不好？”
　　说罢又用食指勾弄这它的脖子：“小白，小白！”
　　小海东青似乎对这个并不怎么威武的名字很是不满意，轻啄了一下妫玺的手背，又清啸几声。
　　妫玺却嘻嘻一笑：“小白，你饿不饿？”
　　小白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颇没风骨的看着妫玺，等待着她的投喂。
　　其中一个小吏很有眼色的拿了一小块干净的生肉递给了妫玺，妫玺刚捏在手中，就被小白一口啄了去。
　　妫玺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背。
　　“它住在这里会不会有些不习惯？”
　　朱承逸知道她担心他们会用脚链栓着它。
　　“这等神鹰自是属于这广袤的天空，我已经叮嘱过他们，切不可拿链子栓住它。”
　　朱承逸弯曲着食指想要去逗弄它，却被它甩头躲了过去。
　　朱承逸毫不在意的一笑：“小白现在还太小，性子要再磨一磨，它现在只认食还没认主，所以你得了空也要多跑跑。
　　“需知道，这熬鹰还得你自己来。”
　　妫玺又拿着一块肉喂给了小白，兴奋的嗯了一声。
　　尔后，又轻轻补了一句：“谢谢殿下。”
　　朱承逸没有说话，但看向妫玺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妫玺又在屋舍前与小白玩耍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晚，这才依依不舍的挥手与它告了别。
　　上了马车的妫玺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今日本就起的早，又在外面疯玩了半天，这时候突然觉得困的睁不开眼。
　　朱承逸缓缓说道：“晚膳还未用，公主可觉得饿了？要不要……”
　　回头却看见她眯着眼睛，像小鸡啄米一般轻点着头。
　　突然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朱承逸赶紧伸手扶住差点趴到的妫玺。
　　轻扶着她的脑袋，还顺手朝她身后递了个垫子。
　　妫玺轻摇了一下脑袋，又认真地打起了瞌睡。
　　朱承逸从对面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头轻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从来没有离她如此近过，甚至低头就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
　　他连着几日都去四方馆寻她，她虽然没有拒绝，但他知道，她也同他不亲近。
　　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他知道让她真正接受他，需要一段时间，他可以耐心的等待。
　　朱承逸又低头的看了一眼她安静的睡颜，眼眸深处生出了一丝柔软，直软到他的心底去。
　　忽然车夫吁停了马车，紧接着对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这车舆内坐着谁？也敢在这挡道！”
　　妫玺被这声怒喝吵醒，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朱承逸的车夫也有些恼火：“这山路本就很窄，怎么能单说就是我挡了你的道，阁下不也拦住了我的去路！”
　　对方却有些不依不挠：“我看你就是个憨大胆！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闻言，朱承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妫玺有些好奇的挑开车帘朝外望去。
　　只见一个青衣小厮拿着一根马鞭，叉腰站在路旁，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
　　“阿信！”朱承逸的车夫赶紧替朱承逸将车舆门打开，朱承逸走了下去。
　　那青衣小厮看到了朱承逸瞬间闭上了嘴，脸色发白道：“六殿下！”
　　朱承逸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而是对着马车上喊道：“是三哥在车内么？怎么也不下来打个招呼？”
　　朱宇宸这才挑起了车帘的一角：“原来是六弟，方才我的侍从多有冒犯，还请六弟勿怪。”
　　朱宇宸缓缓说着，言语上温和恭谦，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朱承逸又说道：“三哥今个儿怎么得了空来圍场？”
　　“我让宣徽院替我养了头珍兽，今日来看看养的如何了。倒是六弟，今日怎么也跑来了？”
　　朱承逸看着坐在车上微丝不动的朱宇宸，知道他车舆内应是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他见不得。
　　“我近日得只海东青，下次请三哥一同观赏品鉴。”
　　“好！好！”
　　“那我让阿信将马车先驾到一边，请三哥先过。”
　　“那就多谢六弟了！”
　　朱承逸合袖一拜，转身走回马车，吩咐阿信将车先驾至小路一旁。
　　朱宇宸朝驭夫点了点头，这才将车帘放下。
　　在车帘垂下的一瞬间，妫玺看到了苏煜。
　　他正目光淡然的看着她。
　　她心中一惊，再抬眼望去时，只看见微微拂动的纱帘。
　　“九公主？”
　　朱承逸轻唤着有些愣神的她。
　　“九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妫玺有些神色厌厌：“兴许是今日累着了，还要劳烦殿下将我送回四方馆。”
　　朱承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朱宇宸远去的马车，轻声应道：“好。”
　　妫玺许是累着了，回到四方馆后没多久，就上床沉沉睡去。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夜。
　　不管五岁的她怎么呼喊，就是没有人回应她，小小的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轻轻地抽泣着。
　　“阿九？”忽然有一个女声轻轻唤着她。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到了妫瑶，她哭的更厉害了。
　　“阿姐！”
　　妫玺赶紧推门进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阿姐在这里，小九不要害怕。”
　　“阿姐，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阿娘死了，梦到……梦到你也死了，你们都不要小九了！”
　　妫瑶突然哀伤的看着她，妫玺这才发现，眼前的妫瑶却不是六岁的妫瑶。
　　妫瑶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阿九，姐姐不怨不悔，所以你毋寻毋念，只管浮生四季，快意人间……”
　　妫玺惊恐地看着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得妫瑶，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阿姐！阿姐！你要去哪里阿姐！”
　　突然一只手伸手抓住了她，她朝来人看去，竟然是苏煜。
　　“九公主，不要害怕，我会帮你！”他缓缓地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妫玺用劲全力推开他：“可是你骗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接近我！”
　　“如果我只是我，而不是南昭的九公主，你还会如此吗？你还会帮我，还会守护我吗！”
　　苏煜眼神悲切的看着她：“公主，你要信我……”
　　“公主，公主！”阿瑟焦急的呼喊着妫玺。
　　终于将妫玺从睡梦中喊醒，妫玺只觉得里衫全部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粘腻。
　　“公主又做噩梦了？”
　　妫玺皱了皱眉，惨白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五岁那年，自从她阿娘死后，她就经常做噩梦。
　　梦里总是不断地回到那一夜，她阿娘死的那一夜，她是自缢身亡。
　　妫玺永远也忘不了，当侍女将她从房梁上解下来的时候，阿娘那伸长的舌头，与凸出来的双眼。
　　与她平时美丽温柔地模样，很不一样。
　　六岁的妫瑶紧紧抱着她，用小小的身躯支撑着妫玺的一方天空：“九九，以后姐姐照顾你。”
　　可是那个说以后都要照顾她的人却突然死了，而且跟阿娘一样，都是自戕。
　　是不是爱她的与她爱的，最终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阿瑟拿了一盏茶过来，妫玺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窗外的阳光透着窗棂倾泻进来，照的妫玺双目一阵刺痛，她揉了揉酸胀的双眼。
　　今日，这个小院落显得格外的安静。
　　看来，朱承逸今天没有来。
　　妫玺在心底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躺下，再睡个回笼觉。
　　却被阿瑟一把拦住：“公主，方才李主簿来过兰芳苑。”
　　妫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阿瑟一脸凝重的继续说道：“他说，陛下让你即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