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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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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公主,哎,这是什么,您还巴巴的藏在枕头下面?”
妫玺寻声望去,竟然是一株早已干透了的矢车菊。
她撇开眼,淡声道:“丢了吧!”
阿瑟瞥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公主,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么?”
妫玺环顾四周,她来大殷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所以无论是从四方馆来到这御史台,亦或是现在又从御史台再回四方馆,她仍然是一无所有。
“没什么好带的了。”
阿瑟又将包袱松开,重新扎的更紧些,背到身上。
“公主,我们要去同苏中丞打个招呼么?”
“苏中丞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去叨扰了。”
阿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其实自从妫玺发寒热那日苏煜走了之后,就再也不曾来过。
紧接着妫玺请旨入宫,向元献帝禀明了自己因一时顽劣,假装落水一事。
元献帝没有责怪她,而是让她又搬回了四方馆。
阿瑟心理明白,公主应该是同苏煜置了气,至于到底气什么,她也不想去关心。
其实妫玺说要回到四方馆的时候,阿瑟在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
公主以后毕竟是要嫁给太子的,另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时来在门外候着:“公主,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忙的吗?大人遣小的来送一送公主。”
“不需要了,阿瑟,我们走吧。”
“是,公主。”
妫玺坐在车舆内,撩开帘子又最后看了一眼御史台。
她还记得,来御史台的时候,是苏煜亲自去接的她,而走时,却还是只剩她与阿瑟。
妫玺明白,有些人注定只会是沉浮岁月中的过客。
来过,便好。
妫玺放下车帘,对着时来说道:“走吧。”
时来驾着马车,缓缓地行驶起来,车轮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压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散了。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大人,我已将公主平安送回了四方馆。”
苏煜点了点头,却没有看他,仍是凝视着窗外。
“大人,以后真的都不准备再见九公主了么?”时来低声询问。
苏煜有片刻的恍神,半晌之后,轻轻说道:“时来,大殷的冬,终是要来了。”
回到四方馆的妫玺,突然安静了起来,平日里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让马少卿甚是开心,但阿瑟却颇为愁苦。
她还是习惯以前那个惯会乱跑,充满活力的妫玺,而不是现在这样……
不是对着窗户发呆,就是躺在床上闷头睡觉。
“公主,你都已经一月有余没出过这四方馆了。”
阿瑟看着她没甚表情的面色,又小心翼翼道:“听说樊阳酒楼出了新菜品,还有才酿的新酒,叫什么子衿,公主要去尝尝么?”
妫玺抬了抬眼皮子:“听说,听谁说?”
问的阿瑟甚是为难,总不好说她为了能让妫玺出门转转,特地跑了一趟樊阳楼。
“听马少卿说的!”
左右总得有人背个锅,马少卿背总比她背好。
妫玺更奇怪了:“马少卿平日里跟块三斧劈不幵的死榆木头似的,竟还会出门找消遣?”
阿瑟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搜肠刮肚的找着说辞。
却听妫玺又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阿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妫玺又补充道:“连马少卿这样的铁板钉钉都夸赞了,想来是真的很不错。”
阿瑟轻吁了一口气:“那公主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吧,樊阳楼的桌子,可不是去就能赶着巧的!”
妫玺看着人头攒动的樊阳楼,不禁怀疑,是不是全尚京的人今晚都跑来樊阳楼用饭了。
怀疑完了,她又感慨。
真是世风日下,时运不济,樊阳楼往那一杵,这街头巷尾的饭馆子,怕是都快要关门大吉了。
阿瑟看着妫玺的小脸一会舒展,一会皱起,一会又舒展……
忍不住小声道:“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妫玺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一思及樊阳楼赚的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竟不是流到我的口袋,就让我甚是愁苦。”
阿瑟:“…….”
好不容易轮到妫玺二人入座,阿瑟就叫着小二轻车熟路的说道:“涮好的牛羊肉给我们各一盘,再来一碟松油鹅瓤,一盘千层肉饼,两碗杏仁木槿花酪,一瓶子衿。哦,对了千层肉饼给我们煎老一些,这样更香!”
看着点菜点的如数家珍的阿瑟,妫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阿瑟这才反应过来:“呃,呃,呃……”
“是不是马少卿在这用完饭后,又带了些回四方馆,而你背着我偷偷吃完了?”
阿瑟苦哈哈的点了点头:“公主真是明察秋毫……”
妫玺轻哼了一声。
正好这时候菜来了,阿瑟赶紧说道:“公主,你且尝尝……”
妫玺拿起筷箸夹了一块千层饼,就了一口酒,直觉得香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真是少年享乐要趁早,莫到白头没牙咬。
阿瑟看着眉飞色舞的妫玺,弯了弯嘴角。
又夹了一块松油鹅瓤:“公主,你再尝尝这个!”
“你听说没有?”
“什么?”
“那南昭的九公主,有一桩秘辛。”
闻言,妫玺微微僵直了身子。
一个人明显喝多了酒,大着舌头问道:“什么秘辛?”
紧接着又不屑的嗤了一声:“那皇室贵胄的秘密,还能被你听了去?”
“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到底啥事?”
“不就是那九公主与那御史台的苏中丞,两人……”说话之人卖了个关子。
“两人怎么了?”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还能怎么?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子事!”
“嚯!竟然还有这档子事!那苏中丞平日来看起来正言直色,正经八百的,没想到……”
“你知道么!听说那南昭的三公主也是与谁有了首尾,这才羞愤自戕的!”
“嗤!到底是从南蛮之地来的,如此不知礼义廉耻!”
“你且小声些,听说这九公主以后是要做咱们的太子妃的呢!”
“呸!这般品行不端,还妄想做我大殷的皇后!”
阿瑟脸色剧变,刚准备起身去教训这两个乱嚼舌根子的。
却被妫玺一把按住了手,她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拿起手中的酒盏又抿了一口。
阿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阿瑟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偏偏选今日跟妫玺来了樊阳楼。
好不容易将桌上的吃食都用完,阿瑟忙不迭的付完钱,赶紧带妫玺离开。
可是刚走出樊阳楼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竟然又在路口遇见了刚刚嚼舌根的二人。
阿瑟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两个醉鬼,一脸愠色。
那二人却丝毫未觉,在低首交谈中,还时不时的哈哈大笑。
然而,笑音未落,阿瑟却看到有人将他们灌进了两只麻袋中。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
一旁的妫玺也忍不住点评道:“从来人如此娴熟的手势来看,我判断,这是惯犯。”
“但是……”
阿瑟的心不由得随着这声但是提了起来。
妫玺颇为严肃道:“但是,能将装麻袋,装的如此从容自如,干净利落,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阿瑟:“…….”
寻常人看到这架势,第一反应不应是先尖叫,然后再逃跑么?
妫玺说完又朝身后笑道:“六殿下,你以为呢?”
朱承逸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九公主,好久不见。”
妫玺朝他盈盈一拜,他也合袖回了一礼。
其实,他在樊阳楼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而那两个酒鬼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他的耳里。
如此公然的编排与诋毁,让他十分震怒。
今日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好在是被他听了去,要是传到元献帝那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酒馆里人来人往,不方便下手,所以他派人盯着,待他们出了门就将他们灌了麻袋。
妫玺看了一眼不断远处不断拱动的麻袋:“殿下,还是将他们放了吧。”
朱承逸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是道非,弄嘴弄舌,我看这舌头,不要也罢!”
“殿下难道还能拔尽天下人的舌头么?”
“妫玺心中坦荡,殿下要是执意如此,倒显得我有些心虚了。”
朱承逸看着妫玺,近两月未见,他觉得她变得不一样了。
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变了。
“公主,三人成虎,流言蜚语看似无足轻重,但是舌逾千斤,有时候却能压死人。”
“殿下若是因为我作出残民逞意之事,这才是真正的陷我于不仁不义。”
朱承逸看着一脸决然的妫玺,终于吩咐道:“放人吧!”
“是!”
妫玺又朝朱承逸一拜:“妫玺多谢殿下!”
朱承逸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公主,你其实不必与本宫如此客气。”
妫玺一笑:“君臣之礼,不可废。”
朱承逸暗暗握紧袖中的左手:“夜色已深,公主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让本宫送你回四方馆,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妫玺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朱承逸忽而一笑,状似无意的朝妫玺身后瞟了一眼,心情颇佳道:“九公主,请。”
不远处,有两个人影,影影绰绰。
时来看着远去的二人,有些义愤地说道:“大人,要不要跟过去?”
“跟过去做什么?”苏煜睨了他一眼。
时来振振有词:“六殿下只说送九公主回四方馆,那阿瑟怎么办?她要是半路上迷了路或者被哪个登徒子欺负了,又该如何?”
“我瞧着阿瑟姑娘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时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等六殿下送完九公主,再来送你么?”
时来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