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妫依》寥寥的了

39、破裂

　　三十八章
　　面对妫玺的疑问，青葙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苏煜。
　　苏煜起身对妫玺说道：“我到外面等你，切记，一柱香的时间！”
　　妫玺点了点头。
　　他用耳朵贴着门扉，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打开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你是南昭九公主？”
　　妫玺点了点头。
　　“想必那样东西，你已经拿到了。”黑暗中，妫玺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公主难道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好奇过，为什么那么巧，墨羽就偏偏经过了你所在的街巷？”
　　苏煜轻轻扣了口门扉。
　　“咚，咚咚，咚咚，咚！”
　　门被从里面打开，妫玺走了出来，面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几分苍白。
　　苏煜拉着妫玺，准备撤身。
　　青葙在屋内朝苏煜一拜，轻声说道：“公子，后会有期。”
　　苏煜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带着妫玺按原路迅速退了出去。
　　一路上有惊无险，他们顺利的到了朱祁章私宅的墙外。
　　妫玺在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煜赶紧扶了她一把，笑道：“刚刚是谁夸的海口，说论起逃跑，她在南昭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妫玺难得的没有反驳回去，而是问道：“那次在朱晟凯的画舫上，你记不记得他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差一点就将我三姐……”妫玺停顿了一下，颤抖着嘴唇又继续说道：“要不是那可恶的……”
　　“他口中的那可恶的，到底是谁？”
　　她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湿透的衣服还裹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娇小而又羸弱。
　　苏煜撇开头：“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下官不记得了。”
　　妫玺惨然一笑：“苏大人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
　　“要是不想的话，公主以为，下官今日为何又费尽心思将你带来见青葙？”
　　“我有时候也看不明白，苏大人一面说要竭尽全力的帮我，另一面却又满是秘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苏煜没有回答，妫玺也没有再问。
　　二人直到御史台，都一路无话。
　　一回到御史台，妫玺对苏煜招呼也不打，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院子。
　　等了许久的阿瑟，看着满身湿透的妫玺，轻呼：“公主这是怎么了！”
　　妫玺闷声道：“替我烧水，我要沐浴。”
　　“是！”
　　苏煜看着头也不回的妫玺，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过了身。
　　直到妫玺躺回床上，青葙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
　　“你以为墨羽为什么会那么巧出现在你所在的街巷中？”
　　妫玺不解，这一切，难道不是巧合？
　　青葙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你要知道，墨羽在成为朱祁章的暗桩之前，是谁的细作？”
　　妫玺有些颤抖的握紧了拳头。
　　“你以为你是南昭来和亲的公主，可是对于大殷来说，你是什么？”
　　“你是南昭的八十万将士，是大殷南边的祥和与安定！”
　　“那样东西本来落入了朱宇宸之手，是墨羽将它偷了出来，可是又是谁让她偷的？又是谁让她交予你的，公主心中，当真一点也不曾怀疑过吗？”
　　妫玺有些难以置信：“苏煜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对公子的了解有多少？”青葙反问她。
　　妫玺无言，了解有多少？除了知道他还叫苏子屹，在御史台当差之外，她对他有多了解？
　　她有些挫败，她并不了解他。
　　青葙微微一笑：“公子身上所背负的，是你我都无法想象的。”
　　妫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觉得异样的刺眼。
　　“公子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好像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稍有不慎，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知道他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么？步步为营，摸打滚爬，蹈锋饮血，他这一路的艰辛与困苦，我都是亲眼目睹，感同身受！”
　　所以，他那样温柔地目光，怎么会给了你！
　　妫玺看着有些激动的青葙，反问道：“那我又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他这般茹苦含辛，我就活该被算计，被利用？”
　　她忽然有些委屈：“我只是想知道我三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公子没有同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你三姐的死，全是因为漠易谦。”
　　漠易谦？妫玺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这个名字，却毫无头绪。
　　漠易谦又是谁？
　　看着满脸疑惑的妫玺，青葙笑了一下：“看来，公子还真是什么都没同你说过呢。”
　　“漠易谦与公子是挚友，他是大殷唯一一个异姓王，也是前太子朱彦一母同胞的弟弟，原名朱易谦。”
　　“他因为前太子逝世，主动放弃皇姓，自请驻守漠北，并自冠漠姓，是元献帝亲封的漠北王。”
　　妫玺震惊：“他与我三姐的死到底有何干系？”
　　“你三姐因为爱上了漠北王，让当今圣上震怒，后因羞愧而自戕。”
　　羞愧？她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什么却要羞愧到自戕？
　　她犯了什么错？
　　“呵！”妫玺忍不住冷冷一笑。
　　“那漠北王去了哪里？他也喜欢我三姐么？”
　　“公主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么？在南昭三公主自戕前一个月，漠北王领军应战来犯的西戎，槊血满袖，为国殉身了。”
　　妫玺只觉得遍体透寒，忍不住轻轻颤抖。
　　“九公主，你没事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妫玺死死地盯着青葙，她被她看得一阵心慌。
　　“墨羽为什么指名让我来找你？”
　　“因为三公主自戕之前，曾来找过我，说有一事，要请我相助。”
　　妫玺哀伤的看着她，青葙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去。
　　“三公主曾救过我一命，所以我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而她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自戕。”
　　“三姐要你帮什么忙？”
　　“她说，要是以后我有机会见到她的九妹，一定要帮她转达一句话。”
　　妫玺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忍了许久的泪终于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她要我同你说，她不怨不悔，请九妹毋寻毋念，浮生四季，快意人间。”
　　“浮生四季，快意人间……”妫玺喃喃的重复着。
　　一头青丝散乱在如雪一般的缎被上，她死死地咬着一端被角，蜷缩着身体，紧蹙着眉峰，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一般，痛哭出来。
　　没有你的四季，何谈快意？
　　妫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五岁那年。
　　那一夜，她在阿娘的房里刚用过一碗热□□，不知道怎地就开始不停地犯着瞌睡。
　　她支着小小的身子，看了一眼窗外，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她怎么就这么困了。
　　阿娘走过来，抱着她，温柔地说着：“我的小九，要是困了，就在阿娘怀里睡一会。”
　　“阿娘会一直抱着我么？会不会趁阿九睡着了，就把阿九一个人扔下来？”
　　阿娘笑道：“阿娘会永远陪着我们小九。”
　　妫玺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满意的睡了过去。
　　可是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就连平日里一在她身边侍候的奶娘，也不见踪迹。
　　妫玺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双手将自己的小被子拉到头顶，紧紧地拽着被缘，生怕有什么怪物从暗处冒出来，一口吃了她。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开始轻声啜泣起来，小声地喊着：“阿娘，你在哪里？阿娘，小九害怕……”
　　可是许久都没有人来，她将头埋在交错的臂弯间：“阿姐，阿姐！小九在这里，阿姐，小九在这里！”
　　“你的阿姐再也不会来了！”青葙突然出现在梦里，她面目狰狞的说道：“你的阿姐跟你的阿娘一样，死了！她们都不要你了！”
　　“不要……”眼泪从妫玺的眼角流出，落入床褥间，瞬间又消失不见。
　　“不要，不要……”眼泪越落越急，阿瑟拿着小帕子都来不及擦拭。
　　她心疼的看着睡梦中的妫玺轻声唤道：“公主……公主你醒醒……”
　　苏煜看着在睡梦中魇着的妫玺，不禁担忧的微皱着眉头。
　　她昨夜回来后就开始发热，阿瑟守了一夜，但到早更上热度都还没有退，阿瑟这才又找上了他。
　　昨夜青葙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他能明显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生疏中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敌意。
　　“公主！”阿瑟轻呼道。
　　苏煜看见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阿瑟又接着说道：“公主，阿瑟去给你盛药，你等着啊……”
　　说完又朝苏煜看了一眼，苏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暂时不会走。
　　阿瑟这才放心的跑了出去。
　　妫玺眨了眨眼睛，确认了这不是梦境之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抬眼却看见了苏煜。
　　下一秒她又紧紧地将眼睛闭上，一副我没醒来，你也没看见我的样子。
　　苏煜无奈的走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体温还有些高。
　　额头上微凉的指尖让妫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将头缩进了被子中。
　　“公主这是在同我置气么？”
　　妫玺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我又不是苏大人的谁，又有什么资格同你置气。”
　　“那公主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是同我自己生气。”
　　苏煜失笑：“是什么事，值得你同自己生这样大的气？”
　　妫玺将被子从头顶拉了下来，只露出两只眼睛：“我气我自己疏庸愚钝，才会被有心人三言两语就诓骗了去。”
　　“公主以为你又有什么是值当骗的？”
　　“我自然是没有。”作为妫玺她自然没有，可是作为南昭的九公主呢？
　　后半句妫玺没有说出口，但以苏煜的通透，又怎么会不明白。
　　苏煜知道她小孩子心性，现在又在气头上，多说也无益。
　　“公主还知道生气，说明身体已无大碍，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我会将落水之事是我一时顽皮的恶作剧所为禀明圣上，不日就会搬回四方馆。”
　　苏煜停顿了脚步，却没有出声。
　　妫玺看着他的背影接着说道：“近日多有叨扰，还连累苏中丞担心受怕，妫玺不甚惶恐。还望苏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同小女一般见识。”
　　苏煜没有回头：“公主考虑好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妫玺来这尚京之后，哪有一件事是容我考虑，你们不都帮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面对她的嘲讽，苏煜没有接话茬。
　　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下官就愿九公主，多有喜乐，长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