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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 ...

  •   “大人!”时来有些急切的叫着。
      “进来。”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时来急忙推门进入。
      “大人,墨羽被发现是细作,已被就地格杀。”
      “知道了。”
      案几边的人维持着看举劾的姿势没有动,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
      “可是……”
      时来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不耐。
      “可是他在杀了墨羽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锦绣街的一个巷子里拦住了一个女子。”
      端坐着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抬起头,一双剑眉微锁。
      “谁?”
      时来凝重的说道:“是南昭奉旨入京的九公主。”
      男子轻抿着薄唇,半晌,吐出几个字。
      “这个蠢才!”
      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刺骨的冰凉。
      时来立刻伏低身姿,噤若寒蝉。
      只听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之声,男子已从案几旁站起了身。
      “鸣笛,让附近的御史台巡使把人给我拦下来!
      他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又说道:“再给我备马车,不,备马!我要立刻赶过去!”
      时来边应边问:“大人,是否需要小人同行?”
      男子冷声道:“不必,我一人前去。”
      锦绣街,巷内
      “姑娘,请留步!”
      一袭黑衣的男子从黑暗出慢慢走了出来,剑鞘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
      妫玺转头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只有她一人。
      “你在叫我?”
      黑衣男子眼角一抽:“你觉得这周围还有别人吗?”
      妫玺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男装,无言道:“确,确实也没有旁人……”
      话音未落,冷刀破鞘而出,发出阵阵的翁鸣声。
      妫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少侠,有话好说!”
      “拿出来!”
      妫玺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将捏着拳的左手砸入了右掌心,一副了然的模样。
      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了几张银票。
      眉眼含笑的递了上去。
      男子眉峰一锁,挑剑将银票刺了个粉碎。
      妫玺心有余悸的收回了手。
      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默默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胸。
      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
      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把墨羽刚刚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妫玺眉尾一挑。
      原来刚刚那位女子叫墨羽。
      看黑衣男子这架势,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妫玺嘴角一垂,略带哭音的委屈道:“明月可鉴,我可没收到什么人给我什么东西,你们莫不是一伙的,想要讹我?”
      男子一脸无语的看了一眼墨一般黑的天穹——星星都没有一颗,何谈月亮!
      他将刀刃架到妫玺的脖子上:“我可没空跟你磕闲牙!”
      妫玺抬手,轻轻将剑推离脖子一寸。
      “少侠无论想要什么,都好说,只要你告诉我长什么样,我马上就寻去。这刀剑无眼,切莫伤了和气。”
      男子面无表情的将刀移回了她纤白的脖颈:“少给我满嘴跑舌头!把东西交出来!”
      妫玺好脾气道:“不然你告诉我那物件叫什么名字?我替你唤几声,兴许它还能自己跑出来?”
      男子怒目睁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挥刀就朝着妫玺砍了过来。
      突然一声尖锐的鸣笛响起,突兀的哨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男子的手骤然停顿下来。
      妫玺听到一阵细微而迅疾的脚步声。
      一阵剑风袭来,黑衣男子被迫收回手中的剑恪手抵挡。
      妫玺趁机脱离了控制,在黑巷中找了一些杂物做格挡,藏身其后,默默将手中的银针又藏入袖中。
      她看着黑衣人与来人剑来剑往、见招拆招,二人都武艺精湛,难分上下。
      正胶着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个年轻男子凌厉的喝道:“住手!”
      打斗二人终于分开,执剑如斗鸡一般看着彼此。
      妫玺在浓浓的墨色之中,看见了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今晚,这个巷子还真是热闹。
      “谭林!”一声轻喝,男子立刻收剑,站到了玄衣少年身边。
      黑衣男子这才收回手中的武器,恭敬的行礼说道:“见过苏大人。”
      苏煜微微颔首:“夜已深,不要耽搁了回去复命才好。”
      黑衣男子迟疑的看了一眼妫玺藏身的地方,不甘道:“可在下还有事……”
      苏煜冷声道:“我自会亲自登门拜会殿下。”
      黑衣男子立刻噤声,低声说道:“是。”
      然后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苏大人?殿下?妫玺有些如坠云雾。
      只听他又说道:“谭林。”
      身边的男子回道:“是。”
      接着也瞬间消失。
      这寂静的窄巷,顷刻之间只剩下他与她。
      或许应该说还有一匹马。
      “九公主?”声音低沉有力,是询问更是一种确认。
      妫玺抬起脸朝他看去。
      一双剑眉微挑,墨色的双眼如缀满星辰的夜永,黑亮、深邃却又难掩犀利,薄唇轻抿,喜怒难辨。
      一张如玉雕琢的俊脸,仿佛出自最好的雕刻大家之手,少刻一分就寡淡,多刻一分就繁冗。
      苏煜将她的打量尽收眼底,合袖行了一礼:“在下御史台左佥御史苏煜,见过九公主。”
      见他行礼,妫玺也不好继续老神在在的蹲着。
      她起身回了一礼:“妫玺见过苏大人。”
      苏煜伏低身姿:“下官来迟,让公主受惊,请公主恕罪。”
      妫玺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小场面,何足挂齿”。
      苏煜道:“那就请公主移步,下官送你回四方馆。”
      妫玺从善如流:“好。”
      结果刚出脚,就是一个踉跄,苏煜伸手扶了她一把。
      “蹲久了,腿麻。”
      苏煜没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妫玺又强调:“说了不是腿软,真的只是腿麻!”
      苏煜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经与这匹马大眼瞪小眼了半刻钟辰光。
      他忍不住问道:“九公主觉得这匹马有何不妥。”
      枣红色的马驹也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妫玺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正是一匹难得的良驹。”
      马当然没有任何不妥,不妥的是她。
      因为妫玺骑过大象,赛过云豹,养过花狸,就独独没有骑过这蒙古马。
      苏煜又指着马说道:“那九公主,请。”
      妫玺有些泄气的垂下了肩。
      “我不会骑马。”
      苏煜这才了然。
      妫玺不是不会骑马,只是不会骑这匹马。
      南昭的马多为滇马,体质结实,运动灵活,却比较矮小。
      而中原的马多为西乌珠穆沁旗的马,体格较大,妫玺并没有骑过。
      思及此处,苏煜率先上了马,侧身朝她伸出了左手。
      “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同乘。”
      妫玺看着眼前微微弯曲的手,纤白修长,骨节分明。
      女娲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连手都这么好看。
      没有扭捏迟疑,她说了一声:“多谢”。
      伸出手握住他的,触感却不似一般读书人的柔软,掌心有着粗糙的厚茧。
      刮的妫玺的手心一阵酥痒。
      苏煜稍稍用力,将她拉上马,坐在了他的前方。
      “公主坐稳了。”
      陌生而又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她的耳畔,妫玺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中原的文人,多少有些奇奇怪怪,满嘴的仁义道德,礼仪廉耻。
      回头要是赖说被她占了什么便宜去,她可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今夜之事,多谢苏大人。”
      妫玺最不喜安静,苏煜虽然在御马,嘴可是闲着。
      “公主言重了。”
      “可苏大人怎会知我身涉险地,又会逢其适,莫不是未卜先知?”
      “下官正巧散步散到此处,真是天缘凑合。”
      妫玺有些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那我还真是福大命大,好在今夜碰到了夜游的苏大人。但是我觉着苏大人怎么好像与那贼人相识?”
      “人在胆裂魂飞,骨软筋麻的时候,难免会产生错觉。”
      妫玺:“……”
      两人一时无言,妫玺又忍不住道:“你说那贼人到底在寻什么东西,硬逼着我交出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公主就要扪心自问一下,究竟有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这般落人话柄。”
      妫玺也笑道:“我要是说没有,苏御史信吗?”
      “下官信不信并不打紧,打紧的是公主要是没拿的话,就是去危就安,公主要是拿着的话,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妫玺握紧了放在马背上的手。
      “听苏御史的意思,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普天之下,才高遭嫉,守愚得全。公主又何必事事都要问个明白。”
      “呵呵,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面对她的嘲讽,他却不以为杵。
      苏煜御马娴熟,走的又是官道,不过一刻钟,妫玺就看到了四方馆的青砖灰瓦。
      他勒紧缰绳,□□的马停了下来,踩着马蹬一跃而下。
      接着轻扶着妫玺的腰,将她半抱了下来。
      妫玺说道:“今夜与苏御史闲聊,竟让我觉得十分投缘,以后还有拜会的机缘吗?”
      “百语不如一默,今夜的事情,公主还是忘了的好,切莫向他人提起。”
      妫玺眼角的一粒泪痣微微泛红。
      她抬眼朝苏煜微微一笑:“我这人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记性好,特别是记仇。”
      言罢没等苏煜说话,就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苏煜才调转马头,上马离去。
      站在四方馆门后的妫玺,听着远去的马蹄声,才将怀中的物品拿了出来。
      ——是一小枚蛇形白玉。
      方才墨羽在撞向她的时候,将这枚白玉塞进了她的手中。
      而这枚蛇形白玉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是三姐在出发尚京之前,父王亲手给她的。
      而她的三姐,来尚京不到两年,自戕的消息就传回了南昭。
      接到三姐死讯的那夜父王仿佛苍老了十岁。
      作为一方之主,他也有他做不到的事,也有他不能守护的人。
      那样鲜活,温婉的人,转眼只剩下一副白骨,一方棺椁。
      未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未留下任何遗物,只余妫玺手中的这枚蛇形白玉。
      白玉被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中,温润的石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姐姐的余温。
      妫玺终于忍不住,无声的痛哭出来。
      根不动,梢不摇。
      可是她的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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