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妫依》寥寥的了

29、诡辩

　　第二十八章
　　罗文晋与阮书云闻言，瞬间面如死灰。
　　心里却还存着一丝侥幸。
　　阮书云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竟听不懂苏御史在说什么！”
　　“阮尚书前几日夜审我的侍从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日提审时来，走的是正常流程，也值得苏大人如此记恨？”
　　罗文晋说道：“苏大人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提审的是谁？”
　　“阮大人要提审谁，苏煜自然无话可说，但敢问二位大人，为什么却是将人提去了大理寺，单单绕过了刑部？”
　　大理寺卿是谁的学生，而刑部尚书又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其中的猫腻自然不言而喻。
　　元献帝本就见微知著，阮书云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是托词，遂又一叩首：“微臣在审问时来之时，本就出于公心绝无半点挟私之意。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在审讯时未事先知会陆尚书也确是微臣考虑不周，请皇上降罪。”
　　好一招以退为进，这算个什么劳什子罪？又何来降罪一说？
　　“那请皇上也将老臣一并治罪！如果不是因为老臣儿子临死前的一句话，我也不会在明正殿状告苏御史，皇上也不会下令彻查小儿的死因，阮尚书不会惹上今天这桩官司！而苏御史更不会有机会将刺杀公主这样的大逆之罪，按在我们的头上！”
　　“请皇上降罪！”
　　元献帝有些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朕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苏煜，你刚刚所说的，罗仆射与阮尚书刺杀九公主的动机在仆射府遗失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文晋与阮书云都俯身跪拜在地，二人趴着头侧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不安。
　　“在罗仆射爱子罗云墨被刺身亡的前一晚，罗仆射府中丢失了一样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冷汗已濡湿了阮罗二人的脊背，殿内不知哪吹来了一阵风，他们齐整整的打了个寒颤。
　　“何物？”元献帝皱着眉问道。
　　“是记录各水路漕运过路费的账本儿！”
　　罗文晋绝望的闭了闭眼，孤注一掷道：“胡说！那账本儿分明在户部的掌藏库里好好的躺着，何来遗失一说！”
　　苏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掌藏库里躺着的账本儿跟大人府上的账本儿，有什么不一样，大人不应该比我还清楚吗？”
　　“我也想问问苏大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微臣奉皇上之命掌管都水台，晨兴夜寐，含辛茹苦，只希望能为圣上分忧解劳，只盼着能为大殷兴盛贡献绵薄之力！没想到我的一片赤忱忠心竟被苏大人如此污蔑与践踏，实在是让我太过寒心！”
　　“皇上，您若是也觉得苏煜这等妄逆构陷之辞属实，请您干脆赐老臣一死！老臣宁愿舍了这条命，也绝不容许有人在这铄金点玉，恶言詈辞！”
　　“求陛下赐臣一死！”
　　“你这脑袋先给我留着，等问清楚了，该摘的一个跑不了！”
　　“苏煜！捉贼拿赃，你口中的那个不一样的账本儿到底在哪里？”
　　苏煜心中一沉，眉头紧锁。
　　账本儿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
　　忍冬在出了御史台之后就失去了消息，他让时来探了几次，竟发现她已被人暗中杀害。
　　因此，账本儿的去向也变成了一个谜。
　　罗文晋看着有些迟疑的苏煜，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那日忍冬前脚刚进御史台，后脚他的探子就将此事禀告于他。
　　账本儿遗失一事，罗文晋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内鬼所为。
　　遂将府内一众奴仆姬妾的身份背景全部细查了一遍，这才顺藤摸瓜发现了忍冬。
　　但他也没想到，忍冬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个硬骨头，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撬开她的嘴。
　　一个女子哪里受的住这样的极刑，还没熬过一夜就死在了刑架上。
　　随即他就让人守在了御史台，只要苏煜的人有所动作，就严防死盯，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账本儿落到他的手里。
　　在他今日面圣之前，探子来报说时来出了御史台。
　　他也下了死命令，不能让苏煜的人活着回去。
　　而苏煜之所以到现在还在同他耍嘴皮子功夫，就是因为他手中没有那能致他罗文晋于死地的证据！
　　“苏大人莫要在拖延时间，如有证据，请速速拿出来！”
　　苏煜的眼睛不住的瞟向殿门之外，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撼动罗文晋分毫吗？
　　“苏煜！”元献帝明显有些不耐。
　　阮书云立马添柴加火道：“苏大人难道是没有证据，还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信口胡言么！当真不怕被治个欺君之罪？！”
　　苏煜无惧地看了他们一眼：“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罗文晋步步紧逼：“那你就把那莫须有账本儿拿出来，也让老夫开开眼！”
　　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太监来报：“皇上，左领军侍卫求见。”
　　“宣！”
　　一名披甲执锐的侍卫疾速跑进了勤政殿，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皇上，宣德门外有人作乱！”
　　阮书云与罗文晋心中一个咯噔，元献帝饱含怒意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侍卫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罗文晋于苏煜：“是罗仆射与苏御史府上的侍从……”
　　“在宣德门外打了起来！”
　　“罗文晋，苏煜！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罗文晋傻了眼，他让人跟着时来，怎么把人跟到宣德门外，还打了起来？
　　侍卫又道：“顾领军已将几人制服，遣我来速报陛下，应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阮书云疑惑的转了转眼珠。
　　这顾方池怕不是看大门把脑子给看傻了，非得在这节骨眼上，将这种小事禀告陛下，还一定要问个如何处置？
　　元献帝还未答话，殿外又是一阵喧哗。
　　太监又来报：“皇上，左领军带着两位大人家于宣德门打架的侍从，在殿外求见！”
　　元献帝黑着一张脸，看了一眼罗文晋与苏煜，冷声道：“宣！”
　　顾方池押着时来与另外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进殿后单膝跪地朝元献帝行了一礼：“陛下，末将方才在宣德门执勤时，见这四人在门外打了起来，遂即刻派人将他们制服，一番盘问，竟然发现是罗仆射与苏御史的侍从。”
　　“末将一寻思，两位主人家刚好都在勤政殿，于是就将他们带来过来，请陛下圣裁，应如何处置？”
　　罗文晋在心里将顾方池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之前让人跟着时来，还下令必要时直接杀人灭口。
　　不曾想时来竟然跑到了宣德门与他的人闹起事来，被顾方池逮着正着不说，还捅到了陛下眼面前。
　　真是乱麻堆里翻跟头。
　　“如何处置？罗仆射与苏御史以为，应如何处置？”
　　“你们当朕这宣德门，是你们两家的竞技场么！闹事都闹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罗仆射不住的磕着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老臣绝无此意啊！”
　　苏煜也俯身跪在地上：“请陛下息怒！”
　　罗文晋突然抬起身指着苏煜：“一定是苏煜搞得鬼，在勤政殿内信口雌黄攀污老臣不说，还在殿外面放冷枪，请皇上明鉴！”
　　“罗仆射这话，多少有些不地道啊！”顾方池慢悠悠的开了口：“据末将所知，是罗仆射府上的人，先动的手。”
　　“这……这……”豆大的汗珠从罗文晋额头上滚落，这几个蠢东西，动手也不知道看看场合？给他惹了这么大桩麻烦不说，还偏碰到顾方池这个看热闹不闲事儿大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虽说是罗仆射府上的人先动的手不错，但时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这桩事，微臣以为，应该各打五十大板！”阮书云突然插话。
　　苏煜冷笑一声：“按阮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我无缘无故打了你一个巴掌，你就不能还手，因为只要打回来，你也得挨这五十板子？”
　　罗文晋气道：“两桩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请苏御史不要企图混肴视听！”
　　他又指着顾方池：“还有，顾领军也不知在宣德门当的什么差！多大的事，也值当圣裁！陛下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还要为这些个鸡毛蒜皮之事劳心劳神！”
　　顾方池一脸讥诮：“那罗仆射以为，下官是在替谁擦屁股？你要是能管好自己的仆从，也不至于跑到宣德门来丢人现眼！”
　　“够了！”元献帝忍无可忍的说道：“你看看你们，哪里还有什么名士风流，楚楚谡谡的风雅与气度！与那街边放刁撒泼、打街骂巷的市井无赖，又有什么分别！”
　　“各打五十大板？我看不仅是这些在宣德门打架斗狠的奴才要打，你们这些做主子为人臣的，更是一个也都跑不了！”
　　元献帝一番话，夹枪带棒，说的众人全都垂低了头，嘴里不停喊着：请皇上息怒。
　　“今日在宣德门前打架滋事的不论缘由全部杖刑三十大板，挑茶斡刺的打死为止！”
　　“顾方池，你去替朕盯着，少一板子，就赏你十板子！”
　　“是！”
　　一场闹剧这才匆匆落幕。
　　顾方池等人从勤政殿退了出去，殿内又剩苏煜、阮书云、罗文晋几人。
　　“苏煜！你当殿状告罗仆射做假贪墨之事，究竟有无佐证？”
　　“不要以为朕的勤政殿是讹以滋讹，蝇营鼠窥的菜市口！今日之事若是你们因心生龃龉，而排除异己的党同伐异，就趁现在头还在项上的时候，好好摸摸，你们究竟有几颗脑袋！”
　　元献帝已然动了真怒，阮书云与罗文晋见时机已到，齐声说道：“请苏御史拿出罪证！”
　　勤政殿外的太监们隔着厚厚的门墙都感受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个个缩头哈腰，连站姿都比平日里矮了一寸。
　　这时一个通传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在掌事太监邓涟耳边低语：“邓掌事，南昭九公主要进宫面圣，马上就到殿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