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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落尘 ...

  •   第二十九章
      闻言,邓涟嘶了一口气,仿佛被什么烫着了一般。
      身边的太监把头埋的更低,生怕被邓涟点了名,进勤政殿做了炮灰。
      邓涟远远地看着一位宫婢引着九公主正朝勤政殿走来。
      抬眼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整齐划一的缩着脑袋,更甚者恨不得把头拿下来揣到怀里去。
      他嗤骂道:“一群龟儿子!”皱着眉朝殿内走去。
      “苏煜!你可知纵曲枉直,诬陷忠良的下场是什么!”
      刚进门就听见元献帝怒喝的声音,邓涟苦哈哈的躬着腰:“陛下!”
      元献帝一个眼刀扫了过来,邓涟硬着头皮道:“陛下,南昭九公主,在殿外求见。”
      南昭九公主来做什么?
      罗文晋朝阮书云看了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元献帝紧锁浓眉:“宣!”
      苏煜看着缓缓而来的妫玺,终于松开了捏了许久的拳头。
      “臣女参见陛下!”妫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叩拜礼。
      元献帝面色稍霁:“快快平身。”
      妫玺起身,恭敬的站在殿前。
      “朕听说前几日公主在御史台遭人行刺,可有大碍?”
      “臣女无碍。”
      元献帝看着全须全尾的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九公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臣女是为阮书云与罗文晋密谋刺杀我于御史台,及罗文晋做假贪墨这两件事而来。”
      妫玺声音不大,在阮书云与罗文晋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阮书云强压着怒火道:“九公主莫要轻信了苏煜的谗言,瓦玉集糅,良莠不分!”
      妫玺没有出言反驳,平静而又认真地看着他。
      阮书云被她看得一阵心虚,轻咳一声:“微臣以为,公主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很容易被奸人所骗……”
      “可是阮大人口中的奸人,正是前日为保护我被刺客用剑贯胸而入的人。我虽然年纪尚小,但在南昭时,父兄也教过我什么是结草衔环,知恩图报。”
      罗文晋有些不耐:“可公主也不能因为要报恩,就在皇上跟前把白豆腐说成红猪血啊!”
      “罗大人何必着急,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公论!”
      言罢,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物什,用双手托着,举过头顶。
      朗声道:“臣女方才去清音堂,将罗仆射府上一名姬妾留在那里的东西取了过来,现呈请皇上过目!”
      罗文晋见她手中那物,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一只铁手捏住了他的脖颈儿,掐的他无法呼吸,随后无知无觉的跌坐在地。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苏煜让时来大闹宣德门,就是为了等九公主!
      而九公主手中那东西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正是在他府邸失踪了十几日的水路漕运过路费的暗账!
      原来忍冬死后,账本儿更是不知所踪。
      苏煜思前想后,觉得清音堂的可能最大。
      忍冬是从清音堂出来的,而清音堂的姑娘们本就同命相连,更应相互扶持,同气连枝。
      所以,忍冬在尚京内应该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有什么重要的物品自然也不会放到什么别的地方去。
      但是另一边,罗文晋又派人日夜盯着御史台,如果这个时候去清音堂,一定会被他察觉。
      一旦罗文晋知道账本儿的藏匿之处,苏煜能不能顺利拿到,就两说了。
      所以苏煜故意让时来从正门大摇大摆离开御史台,先将罗文晋的爪牙都引开。
      然后让妫玺从房中暗道去了清音堂。
      为了替妫玺争取时间,苏煜又让时来故意大闹宣德门,把罗文晋拖进他自己挖的坑里。
      苏煜看了一眼面色沉稳的妫玺,好在一切都赶在了计划之内。
      许是察觉到了苏煜的目光,妫玺微侧着头朝他看了过来,暗暗做了个鬼脸。
      苏煜低垂着头,将一丝浅笑隐在了唇边。
      “罗文晋!你还有什么可说?!”元献帝捏着账本儿厉声问道。
      “老臣,老臣……”罗文晋咽了口口水,这才发现嗓子里干涸地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咽,下意识的朝阮书云看了一眼。
      阮书云立刻埋低了头。
      罗文晋也知面对如山的铁证,大势已去矣。
      “老臣一时糊涂,请皇上……”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将恕罪这两个字说出来。
      那账本儿上将他在都水台的每一笔贪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如何恕罪?
      留个全尸,都算是元献帝对他的网开一面。
      “朕怜你是大殷的老臣,一辈子都为大殷鞠躬尽瘁,所以有许多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朕也未曾与你细锊。”
      “没曾想,你却越发的不知收敛,肆无忌惮!”
      元献帝翻着账本儿又继续说道:“单去年这一年,你在都水台贪墨的数额就高达两千万两,这一笔钱就抵得上凉州一年的税收!”
      “如此簠簋不饬,胆大妄为,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罗文晋此时已经像一摊没有骨头的烂肉,软软的趴在地上。
      “还有你,阮书云!”
      阮书云被点名,立刻抖如筛糠,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渗着冷汗。
      “你们二人就是结社成党,蛇鼠一窝!欺上瞒下,做假贪墨不说,为了掩盖罪行,竟然还干出了派刺客去御史台行刺九公主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朕就是诛了你们的九族都不为过!”
      “微臣冤枉啊,九公主被刺一事确不是微臣指使的啊!”阮书云朝着元献帝所在的方向跪爬着。
      “到现在还不思悔改,迷而不返!一个个,真是把朕当傻子么!”元献帝气红了眼睛,咬着牙说道。
      “苏煜听旨!”
      “臣在!”
      “右仆射罗文晋,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阮书云,赃贿狼籍,党豺为虐,德行有亏!为排除异己,窜端匿迹,竟不惜合谋残害南昭九公主,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犯罪证据确凿,犯案事实清晰,现免去二人官职,查封家产,处以极刑!家中男丁皆斩首示众,家中女眷全部充入辛者库!以昭法正,以儆效尤!”
      “苏煜,朕命你全权负责罗文晋与阮书云处置事宜,务必执法从严,处罚从速!”
      “微臣遵旨!”
      闻言,罗文晋与阮书云已完全瘫软在地。
      一阵骚臭传来,原来是阮书云竟然尿了裤子。
      罗文晋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元献帝不停磕头,“嘭嘭嘭”的声音在殿内不断回响:“陛下,陛下,请您顾念老臣对您的一片忠心!老臣一时猪油蒙心,才会动了过路费的心思,但是,但是刺杀九公主,全是阮书云的主意!”
      阮书云一听,也不管不顾了:“明明是你先要派人去杀了苏煜!”
      元献帝看着殿下疯狂攀咬的二人,将手边的白玉骨瓷茶盏狠狠地砸了下去,怒喝道:“来人!”
      守在殿门外的神武军立刻应道:“是!”
      “将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给我拖出去,谁要是再喊,直接乱棍打死!”
      “是!”
      罗文晋与阮书云已手脚无力,任由神武军架了出去。
      元献帝伸手揉了揉眉心,对着妫玺缓声说道:“是朕治下不严,才让九公主遭此横祸,朕实在是愧对南昭王。”
      妫玺跪拜行礼:“陛下执法严明,公正不阿,不徇私情,让臣女甚是钦佩!相信大殷在陛下的带领下一定会民康物阜,国泰安邦!”
      “君主如斯,也是我南昭百姓之福!臣女代他们叩谢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煜也随着妫玺一同伏地叩首,他将额头贴着手背,朝她所在的方向略微侧头,刚好能看到她柔媚却又坚韧的侧脸,轻抬的秀颈与纤薄的肩胛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又低垂双目。
      才到尚京不足一月的小公主,好像长大了。
      妫玺遇刺的那一夜,他虽重伤在身,却仍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了她的小院子。
      她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却在半夜发起了寒热。
      这场病来势汹汹,大夫说是忧郁成疾,再加之受了惊吓,她的病情不太乐观。
      药是用了,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她自己。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茫然。
      叶望舒一直告诉他,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存在的意义,都背负着不同的宿命,通往须弥之路本就荆棘丛生,而他所走之路注定必别人还要难上万倍。
      所以他一直都反复告诫自己,要始终牢记自己的使命。
      这一刻他站在妫玺床边,听着她厚重的呼吸,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在努力。
      如果连自己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他到底为了什么在努力?
      妫玺小脸潮红,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好像是做了个噩梦,正小声的在呼唤着谁。
      他忍着剧痛弯腰,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听到她说:三姐,我害怕。
      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滑落。
      他心头微酸,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又听到她轻喊:苏煜,我疼。
      他在她房中守了一夜。
      那一夜,她不是南昭的九公主,而他也不是御史台的左佥御史。
      他们之间也没有隔着“南昭霜起,天府星降”的预言。
      只是这个世上最普通最纯粹的男子与女子。
      “殿下,罗文晋与阮书云被皇上罢官抄家了。”
      “哼,真是两个靠不住的蠢东西!”
      “现在我们应当如何?”
      “礼尚往来才是相处之道,说什么我们也要还份礼回去才合规矩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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