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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结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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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今夜为什么御马的不是时来,他去了哪里?”
苏煜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看来你今晚去了朱祁章的私宅,也不是毫无收获。”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御夫从前舆上跳下来,恭敬道:“大人,官衙已到。”
苏煜朝妫玺看了一眼,她立即将面纱戴上,随着他下了马车。
妫玺刚踏进院门,就被从门口窜出来的阿瑟吓了一跳。
阿瑟看着戴着面纱的她,有一些犹豫。
妫玺赶紧将面纱摘下,阿瑟才哽咽出声:“公主,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阿瑟担心你不用晚饭会肚子饿,就到屋前去叫你,结果叫了半天你也不理我,推开房门却发现你不在房中。阿瑟知道你又偷溜出去,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一下就没了主意,只好赶紧去找苏御史帮忙…….”
她又上下看了妫玺好几次,不放心的问道:“公主,你真的没事吧?”
阿瑟都敢跑去找苏煜帮忙,看来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我真的没事,有苏御史在,谁敢把我怎么样?当真不怕被拆胳膊卸腿?”
阿瑟有些心虚的看了苏煜一眼:“你饿不饿?阿瑟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妫玺点了点头,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妫玺这才又看向身边的苏煜:“苏大人,不是说好要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吗?”
苏煜看她一副窝里横的模样,回道:“你是预备穿着这身衣服,在御史台招摇过市?”
妫玺这才又看了一下自己,轻纱红裙,瞬间又红了脸。
现在知道害羞了?
“用过晚膳后,到我院子里来。”
言罢就走了出去。
妫玺跑到苏煜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他大敞着屋门,穿着一件月牙色的白衫,披散着刚洗过的头发,正坐在一张紫檀镶云石面画桌旁看卷案。
妫玺走进屋里,有些好奇的凑到他身旁,看他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苏煜只觉得火光一暗,身边就多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微微侧目竟发现妫玺的脸离他只有咫尺之远,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脸颊微红,就好像一颗刚刚洗干净的水蜜桃。
苏煜维持着握着卷案的姿势,僵硬的一动不动。
妫玺有些泄气的说道:“这卷宗上每个字我都认识,合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温热的气息打在了苏煜的耳边,熟悉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妫玺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咦,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苏煜轻咳一声,连耳边的湿发仿佛都冒着腾腾热气,侧身倒了一杯茶,不动声色的与她拉开距离。
茶盏还未送到嘴边,就被一只白嫩的手半路截了去,一饮而尽。
妫玺看着苏煜瞪大的眼睛:“一杯茶而已,何必这样小气。”
“只是……那是我用过的茶盏而已。”
妫玺用指腹婆娑着茶盏的边缘,另一只手抻着头,露出了秀美的脖颈。
“我以前在南昭,与胡苏他们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别说共饮一个水袋,还同睡过一个山洞,可没人像你这般大惊小怪。”
苏煜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从她手中将杯盏拿了回来:“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向如此,敝帚自珍,还没什么气量。”
将茶盏倒满,刚准备喝,妫玺的手又伸了过来。
苏煜将茶盏往右挪了几分,妫玺又俯身靠了过来,嘟囔道:“你既约了我晚上相会,怎不知多准备一个杯子?”
如此无赖到理直气壮的,苏煜还真是头一回见。
将杯盏又挪了几分,回头欲同她理论,鼻尖却蹭上了她垂落的发丝…….
突然一声痛哼传来,苏煜与妫玺循声望去。
看见了在门槛旁抱着脚直跳的时来。
苏煜与妫玺迅速正襟危坐,徒留时来在门口尴尬的挠头,也不知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的好。
“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苏煜终于发声。
时来赶紧走了进去,还未站定,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唬了他一跳。
“公,公主…….”时来结结巴巴的喊道。
妫玺喝道:“你不要动!”
时来赶紧站直了身姿,一动也不敢动。
妫玺伸手去遮住了他口鼻以下的部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今晚,是不是在哪见过?”
时来目光如炬,抬眼朝苏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时来突然朝妫玺深深一拜:“九公主,小人今夜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妫玺心下了然,今夜在折画房中的黑衣人,果然是时来!
她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朱祁章的私宅?”
妫玺问的是时来,看的却是苏煜。
“因为我让他去找一个人。”
“青葙?”
苏煜讶然:“你认识青葙?”
“不认识。”妫玺老实的说道:“但是,墨羽告诉我,朱祁章府上有个叫青葙的人,我觉得她可能跟我三姐的死有关。”
“所以你今夜才会夜探朱祁章的私宅?”
妫玺点了点头。
“可是折画告诉我,青葙半年前被一个叫宋庭生的人带走了,不知所踪。”
“时来。”苏煜出声。
“是!”时来应道。
“青葙并没有离开四殿下的私宅,而是被软禁在一个庭院的厢房中,四处有侍卫把守,异常森严。”
“那些侍卫是不是都穿着红衣银甲?”妫玺又问。
时来点了点头:“我在庭院旁寻找进入厢房机会的时候,被守卫发现,这才一路逃到了公主所在的直厢。”
后面的事情妫玺就都知道了,可是她还是没搞明白。
“你们为什么要去找青葙?”
“因为青葙是我的暗桩。”苏煜答道。
妫玺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在皇子身边安插暗桩,苏煜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你让时来去救青葙?”
“不,我让时来去杀了她!”
“为什么?”妫玺十分不解:“她不是你的暗桩吗?”
“因为半年前,青葙就不曾再露过面,且不再向我传递任何消息。而我也不确定她现在到底是谁的人。细作一旦被策反,会让我们每个人都身陷囹圄。”
“那墨羽为什么会被追杀?”
“他是朱祁章安插在朱宇宸身边七年的暗桩,被朱宇宸发现了,他怎么会饶过她。”
“她做了这么久的暗桩,怎么会突然被朱宇宸发现?”
“是我将消息递给了朱宇宸。”
苏煜又接着说道:“我在这个时候拔掉朱祁章的暗桩,他一定会有所警觉,觉得身边又混入了细作,青葙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朱祁章一定会有所动作,比如说转移青葙。所以我最近一直让时来盯着朱祁章的私宅,果然见到了她。”
“但是如果朱祁章知道青葙是细作,为什么没有立刻杀掉她,反而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见她一面。”
“今夜已打草惊蛇,恐怕她的藏匿之处还会有变。”
“朱祁章既然半年前没有杀她,那现在也不会,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一个时机。”
“我还有一个问题。”
苏煜看着她。
“为什么墨羽会让我去找青葙?”
“那只有见到青葙,你才能知道为什么。”
妫玺有些泄气,她本以为自己会越来越接近真相,但实际上却入赘迷雾,根本辨不清方向。
她踱步到苏煜的石桌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时来看到后犹如雷击,她刚刚是用了大人的杯盏?
可接下来的这一幕,又让时来开始怀疑人生。
苏煜不慌不忙的又将杯盏倒满,也喝了一口。
这?这?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苏煜吗?
那个私物被人碰过,就不会用第二次的苏煜?
“我很好奇。”妫玺看着苏煜说道。
“你今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带出朱祁章的私宅,当真不怕被人诟病?”
时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当,当着很多人的面,将公主带回了御史台?”
“哦,不是将公主。”妫玺对着时来说道:“确切的说应还是一个叫若兮的舞姬。”
时来:????
“你应该感谢朱祁章帮了你我这个忙。他给了你一个身份,一个可以跟我共同进出的身份。你以为南昭的九公主,可以整天跑出去抛头露面?”
妫玺恍然,点了点头:“但是他帮了你什么忙?”
“你知道庙堂上,最忌讳的是什么样的人?”
妫玺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没有弱点,没有任何喜好的人。世人畏我惧我,除了我御史的身份之外,还因为她们觉得我没有弱点与喜好,就没有了与之和光同尘的切入口。”
“但当我有了弱点之后,当权者以为可以驾驭我,谋权者以为可以同化我,倚权者以为可以攀附我,所以他们不会诟病,只会信赖的更加信赖,厌恶的更加厌恶而已。”
“所以……”妫玺有些艰难的开口。
“所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弱点。”苏煜坦然道。
时来看着石桌旁的两人,一个白衣执盏,一个粉纱托腮,而苏煜眼中闪烁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星光与笑意。
时来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大人这一生太苦了,如果能有这一点甜,哪怕是转瞬即逝,时来也希望他曾经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