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妄想》烟上

8、遇见妄想

　　梁顾没想到这么快会见到陈客，而且还是在医院。

　　这周末她去看孙禾，病房里，孙禾倚着床头，瘦颊凸骨，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不少。
　　梁顾给她削了苹果块，孙禾看见，摆摆手道：“别忙活了，这些凉的我又吃不了多少。”

　　梁顾自顾削着，没有抬头，柔声和气道：“没事儿，我给你放这儿，吃不完就给梁榭。”
　　她下午就得回去，刚好梁榭周一没课，晚上会过来陪着。

　　孙禾看着她，叹了口气问：“魏医生找你了吧？”
　　梁顾削苹果的手一顿，轻声“嗯”了声。

　　孙禾是心脏病，早年家里没钱，又要拉扯他们姐弟俩，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半年前孙禾忽然晕倒，梁顾和梁榭这才知道她一直瞒着他们病情加重的事情，这也是梁顾忽然回国的主要原因。这次魏医生找梁顾就是想跟她沟通手术的事情。

　　孙禾说：“我这病……难为你了，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吃药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浪费钱做手术。”
　　她知道自己半年来光是看病的花销就已经让梁顾很吃力了，更别提那一大笔的手术费。

　　梁顾笑了下，拿小叉扎着一小块苹果送到孙禾嘴边：“尝尝，很甜的。”
　　孙禾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

　　嘴上嫌着，还是摇了摇头吃下苹果，梁顾这才说：“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不是跟你说过嘛，我现在工作很好，老板祁慕是我大学师兄，很照顾我的，我可以跟他申请预支年终奖，手术费不成问题的。”

　　“哪有那么好的事，”见梁顾一点也没意识到，孙禾委婉地点明，“人家这么照顾你，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依我看祁慕那孩子对你……”
　　“哎呀您又来了。”这几年孙禾开始愁她的婚姻大事，每回都要提那么几句，梁顾捂着耳朵趴在她腿上，“我不听我不听。”

　　孙禾又岂会看不明白，女儿打小就懂事，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撒娇，她笑笑，慈爱地抚摸着梁顾的头发：“好吧，你不爱听，妈就不说了。”
　　梁顾睁开眼，脑袋还枕在孙禾腿上，歪头看着她：“妈妈，我就陪着你不好吗？”
　　“又说傻话了。”孙禾笑。

　　梁顾在医院陪了孙禾大半天，等梁榭到了才离开。

　　从住院部坐电梯往下，中间在某一层停住。
　　梁顾低着头没注意进来的人，只恍惚从香水味知道是个女生。

　　一直到面前忽然有个人半蹲下来，凑近盯着她瞧，梁顾才吓了一跳忙抬起头。

　　“我就说看着像。”女生打着一排耳骨钉，画着烟熏妆，认出她来，嗤一声下巴微扬，有几分骄横的傲慢劲，“果真是你，梁顾。”

　　梁顾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敢认，迟疑着叫她名字：“梨簌？”
　　梨簌不满地瞪她：“你看起来好像不确定的样子，难道我这张脸很大众吗？”
　　梁顾：“……”

　　见她没答，梨簌炮仗似的开火：“早听陈客说你回来了，还加了微信？哼，这也没什么，反正咱们不熟，你没拿我当朋友也正常。”
　　“……”
　　梁顾这次反应极快，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边解释：“我是想加你来着，又怕你生气，觉得我通过陈客加你不太尊重，所以想回头见着了亲自问你的。”

　　说话间电梯停在三楼，梨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走出去，回头看一眼拿着手机站着没动的梁顾，皱眉喊她：“你不出来我怎么加你？”

　　梁顾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跟出电梯，这才发现这一层是消化内科，她看了眼梨簌，问：“你来这里是……”
　　“陈客胃炎。”梨簌言简意赅，领着梁顾往里走，“我手机在他那儿，加不了你，你跟我去病房一趟。”

　　梁顾点点头，又问：“他没事吧？”
　　“嘁，没喝死算他命大。”梨簌气骂，说完看一眼梁顾，“你来这儿干吗？”

　　梁顾简单说了孙禾的事，梨簌愣了下，没再多问。

　　两人到了病房，陈客正拿梨簌手机打游戏，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可以出院了吧，老子在这儿快憋死了。”

　　话没说完，手机就让梨簌抽走了，陈客“啧”一声不耐烦抬头，意外地看见梁顾，一愣，夸张地笑了：“哟，梁大美女怎么来了？”
　　梁顾微笑：“正巧碰上梨簌，就过来看看。”

　　旁边梨簌扫了她的二维码，一脸高傲地收起手机：“加上了。”
　　陈客问：“梁顾，你一会儿忙吗？”
　　梁顾摇头，陈客立刻接道：“那一块儿走。”
　　梁顾：？

　　“他酒瘾犯了，非要拉一帮人喝酒。”梨簌替陈客解释，顿了顿，看一眼梁顾道，“就以前那帮，你差不多都认识。”
　　“这……不太好吧？”

　　不用想都知道陈客的死党里肯定有曲江寂，梁顾有些犹豫。

　　陈客见状，朝梨簌使了个眼色，梨簌挑了挑眉，冷笑一声：“算了，反正人家也没拿我们当朋友，连加好友都那么勉强，更别提一块儿吃饭了。”
　　“……”
　　梁顾：“去，梨公主，我去还不行吗？”

　　梨簌傲娇地一扬头：“这还差不多。”
　　梁顾哭笑不得，梨簌这人从小就跟小炮筒似的，逮谁轰谁，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

　　陈客视线扫过梁顾手里的手机，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梁顾啊，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借我用用呗。”
　　梁顾也没多想，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

　　陈客接过，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不到三秒钟对面就接了起来，声音听着还有些急：“喂？”

　　陈客憋着笑，捏着嗓子学女声：“喂，江寂，是我啊。”
　　曲江寂：“……”
　　梁顾：“……”

　　曲江寂深吸口气，平静的声音中透着彻寒的杀意：“你想死？”

　　“哈哈哈哈！”陈客捂着胃笑倒在床头，“哎哟给我笑的，你以为是谁？”
　　曲江寂：“。”

　　“哎奇怪啊，你怎么有我们梁妹妹的电话号码？”陈客翘着二郎腿打趣，“我可没给你，该不会你自己偷偷存的吧？”

　　偷偷存的……
　　梁顾想起她填的那张表格，心脏跳了下，微微咬紧了下唇。

　　曲江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忍住想刀他的念头，闷声问：“你怎么会拿她手机？”
　　陈客笑够了，才说起正事：“医院碰上的，说好了晚上一块儿聚，怎么样，去不去？”

　　曲江寂沉默一秒钟，没骨气地开口：“哪里？”

　　“噗，咳……”陈客笑得咳嗽，“我看璃色不错，你记得提前安排好啊。”
　　璃色，络城最高档的酒吧。

　　梁顾在一旁听着，都替曲江寂钱包疼。

　　打完电话，陈客把手机递还给梁顾，笑着打趣：“呵，丫头听见什么了，脸这么红？”
　　梁顾不自在地嘟囔：“没有。”

　　陈客也不再逗她，大爷似的冲梨簌一抬胳膊：“来，扶一把老子，笑得我腰疼。”
　　梨簌白他：“又是胃又是腰的，我看你离报废也不远了。”
　　“那正好，你给我养老。”
　　“我养你个球！”
　　梨簌一边骂，一边臭着脸扶他下床。

　　办公室里。

　　曲江寂看着手里的手机，勾了勾嘴角，溢出一抹自嘲。

　　握着手机的手指到现在还在微微发颤，办公桌上倒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土棕色的污渍溅在文件上。

　　丝丝点点，无不告诉着他，刚才那通电话让他有多失控。

　　—

　　三人一道离开医院。
　　梁顾今天没开车，坐陈客的面包车先回他家，陈客上楼换衣服，梁顾和梨簌在楼下咖啡厅等他。

　　梨簌看着梁顾，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梨簌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梁顾。
　　咖啡喝过半，梨簌问：“你谈男朋友了吗？”
　　“咳……”梁顾差点呛住，“没，怎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梨簌转头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真巧，曲江寂也单身。”

　　梁顾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单身？
　　那那天跟在他身边的女人是……

　　好像也不是曲汀南，虽然几年不见，但她还是能认出来的，何况曲汀南也不会不认识她。

　　梁顾不可否认，她心里隐约的，有点在意。

　　等梁顾他们到璃色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楼下的舞池里传来躁动的音乐，梁顾站在包厢门口，听着里面模糊的说笑声，有些不敢往里进。

　　“进去啊。”陈客推开门，一手揽着梨簌，一手揽着梁顾走进去，“我说胖州，老子都还没到，谁让你开酒的？”
　　被点名的胖州大手一摆：“咱这不是心疼陈哥你刚出院么，要是你再喝多了，嫂子不得……”

　　话没说完，一转头看见梁顾，声音顿时噎在了嗓子口。

　　包厢里一片寂静，陈客挑眉：“怎么，不认识了啊？还是看见咱们梁妹妹的美色走不动道了？”
　　“梁……梁顾？”

　　梁顾微笑着点点头：“好久不见，你们好。”

　　谁都没想到梁顾会来，众人第一反应不是和梁顾打招呼，竟是齐齐转头看向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身影。

　　曲江寂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里，没有出声，只淡淡地往门口扫了一眼。
　　淡漠的眼神扫过，梁顾莫名有些紧张，又想起梨簌说的他单身的话，心跳不受控的快了一拍。

　　梨簌拉着她走到沙发角坐下，好巧不巧，最后只剩曲江寂身旁有空位，梨簌笑嘻嘻按着她坐下去：“你们两个单身狗互相照顾一下哈。”
　　梁顾：“……”你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两人离得近，曲江寂长腿半曲着，梁顾稍微动一下就挨到了他的西装裤，她僵直着脊背，双腿紧并着坐得端正，一动不敢动。
　　幸好包厢里灯光昏暗，没有人看出她脸上的烧红。

　　有陈客带头，包厢里的气氛很快热闹起来，和陈客混一起的无一不是人精，从安排两人坐一块儿的举动就看出了猫腻，当下也就放开了，还时不时找梁顾聊几句。

　　梁顾渐渐放松下来，脸上也染了笑意，仿佛回到了从前陈客带着他们去吃大排档的时候，她跟在曲江寂后面，看着众人划拳喝酒，第一次感受到自由和畅快。

　　曲江寂低头刷着手机，偶尔听见梁顾说话的声音，视线才不着痕迹地从手机上挪开，状似不经意地扫一圈。
　　只是最后总会落在她身上，总要停顿久一点。

　　没多会儿，服务员进来送了几瓶饮料，胖州疑惑问：“没人叫饮料啊，送错了吧？”
　　话没说完，就见曲江寂坐直了：“我叫的。”

　　仿佛没看见众人惊疑的目光，曲江寂懒懒地伸手，无比自然地从托盘里挑了瓶温过的热饮，随手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旁边坐着陈客，见状眉头一挑，笑着伸手去拿：“谢了啊兄弟，喝酒前是得喝点饮料垫垫。”

　　还没等他手碰到，热饮就先一步被人挪开了。

　　曲江寂瞥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谁说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