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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遇见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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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曲江寂慌慌张张往梁顾家赶的时候,梁顾正在聚鑫楼包厢里和同事聚餐。
她有心逃避曲江寂的事,手机关机后也没再开,就跟廖安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清冷,成熟,脸上总带几分笑意,似乎没什么人和事能真正影响到她。
祁慕看着她,心里的担忧渐渐放下。
“来,梁顾,咱俩走一个。”
陈聘端着酒杯朝梁顾伸过来,“听说这次合同是你去睿和签的,不错嘛。”
梁顾看着他们这个大老板,要说祁慕是温润君子,那陈聘绝对算的上笑面狐狸。
彼岸在他和祁慕手里其实也不过数年,但却能在圈子里打出名堂,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陈聘的周转和手段。
一米八以上的完美身材,西装革履配发胶香水,桃花眼,邪魅脸,说话做事永远调笑中带着几分蛊惑,让人不自觉就会落入他的手掌心。
光是梁顾知道的,廖安安她们几个小女生暗地里就总是偷偷拿陈聘的照片当手机壁纸。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梁顾,因为亲妈尹巧蓝的关系,她天生就对商人敬谢不敏,尤其是心思缜密行事老辣的,她更是少打交道。
所以哪怕陈聘算得上很照顾她,她也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少有私交。
看着陈聘伸过来的酒杯,梁顾挑了挑眉,她身旁桌上放着两个杯子,一个里面有小半杯红酒,一个是橙汁。
梁顾先端起那杯红酒,没跟陈聘碰杯,而是认真问:“大老板真觉得我做得不错?”
陈聘:“那当然。”
“那有奖金吗?”
“……”
“咳……用钱来衡量可就俗气了啊小梁。”陈聘尴尬,旁边祁慕笑容升温。
“哦,没奖金啊。”
一边说着,梁顾一边放下红酒杯,转而端起橙汁:“不好意思大老板,我刚决定戒酒了。”
陈聘:“……”
廖安安等人都笑得开怀,陈聘无奈地看祁慕:“这人可被你带坏了啊。”
祁慕挑眉:“我乐意。”
陈聘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半开玩笑道:“成,反正是你的人。”
周围一片嘘声,祁慕笑了下没反驳。
“梁姐,二老板对你不一样哦~”廖安安捣了下梁顾胳膊,低声调侃。
梁顾默了下,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杯子站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没办法跟着祁慕默认,却也不好在大家都欢笑时扫兴,毕竟谁也没真的说她什么,于是只能暂离。
等她离开包厢,陈聘才看一眼祁慕,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兄弟,难呐。”
他早看出来祁慕对梁顾的心思,却也看得出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祁慕唇角微抿,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了些。
难么?
或许吧,但还远不到放弃的时候。
——
梁顾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吹了会儿风,散去那点零星的酒意。
她今天只喝了小半杯酒,这样的场合哪怕免不了应酬,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因为身旁没有能让她放心依赖的肩膀。
夜幕拉下,梁顾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雾黑的夜空,思绪有一瞬间飘远。
缠缠绕绕,无非那个烫口挠心的名字——曲江寂。
走廊的灯光打在她的背影,身上的茉莉清香被风缓缓送远,恰路过走廊,路过包厢门前。
从另一间包厢里走出来几人,被众人围拥在中间的男人原本已经要走,转身之际,却忽然脚步一滞停下。
“陈少,怎么了?”有人问。
“你们先走吧。”
男人看着走廊尽头那抹窈窕身影,微眯着眼,嗓音低沉:“我还有点事。”
梁顾酒散得差不多了,正想回去,旁边歪歪扭扭过来一人。
一个醉醺醺的富贵老男人。
看见梁顾,老男人豆豆眼一亮,搓着手笑着走上前:“哟,美人儿你跟谁来的?要不要跟叔叔走?”
梁顾不想搭理这种人,嫌恶地后退一步,连看他第二眼都觉得脏了自己。
老男人见梁顾不理自己,越发来劲,伸手就去摸她胳膊:“哟呵小美人还挺辣,我摸摸看,别处是不是也辣……”
“拿开你的脏手——”
梁顾自然不会让老男人碰自己,只是不等她出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或者爷剁了它,你自己选。”
“谁他妈放……”
老男人恶狠狠地瞪回去,在看清来人是谁时,登时酒都吓醒了一半,结巴着叫人:“陈……陈少!”
梁顾也转身去看那个帮自己出头的人。
走廊灯背光处,男人穿着深色衬衫,手臂上搭着纯白西装,看起来像个专程来救助灰姑娘的王子。
然而和老男人的惊恐不同,梁顾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在认出他是谁的同时,就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男人眉心不可抑制的一蹙,老男人以为他还在对自己不满,连忙收回作恶的手,干笑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陈少,我这……认错人了,我这就滚,这就滚……”
一溜话说完,人已经麻利得滚远。
梁顾也转过身,准备回去了。
走近男人的时候,她冷声开口,极为敷衍地说了句:“多谢。”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听见,径直就走。
“嗤。”
男人吊儿郎当地笑一声,在她将将走过他的时候,抬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肘,迫地梁顾一个趔趄又退回来。
“就只一句‘多谢’吗?”
男人嗓音磁性中带着不正经的纨绔意味,眼神狼一样,扫过梁顾时眸光侵略性十足。
嘴角上扬着,拽着梁顾让她贴近自己,茉莉清香在两人中间缭绕,男人居高临下地开口。
“连声‘哥’都不叫了吗?妹妹。”
念到“妹妹”两个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梁顾低头看一眼他拉着她手臂的大手,冷声道:“放手,陈惟茂。”
“呵,原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啊。”陈惟茂松开手,后退一步打量梁顾,“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放心,我记性一向不错。”
梁顾轻轻甩一甩手臂,拂去不存在的褶皱,语调平静无波地说完下半句:“尤其对打过我的人。”
陈惟茂眼神一暗,接着却又不屑地短“呵”一声:“还他妈这么记仇。”
梁顾和他没有闲聊的兴致,转身就走。
走出几米远,陈惟茂又叫住她。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你那个养母病了?用钱的话说一声。”
梁顾没回头,她握了握拳,又松开,轻飘飘道:“用不着,你们离我远一点就行。”
说完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陈惟茂看着她拐进一间包厢,才卸了力往后一退靠在墙上。
他掏出烟来,拿打火机时才发现那只抓过她手臂的手一直在轻颤。
陈惟茂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手,上面似乎还残留有茉莉花香。
半晌,他低声骂了句:“真他妈……艹!”
—
之后聚会结束,祁慕开车送梁顾回家,一路上梁顾都沉默不语。
祁慕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陈聘开的玩笑让你不舒服了?如果是的话我……”
“和那无关。”梁顾打断他,她倚在靠背上,声音有些飘忽,“师兄,和那些都无关,和你也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祁慕皱眉:“到底怎么了?”
梁顾摇头,自嘲地扯了下嘴角道:“只是刚才遇见个旧人,然后我忽然发现,原来我永远都挣不开那个牢笼。”
更别提戴着枷锁靠近那个人了。
梁顾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慢慢的,先前那些悸动湮灭,再一次缩回冰冷的壳子里。
他那么好,值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而她……只会为他带去灾难。
她应该感谢陈惟茂,感谢他再一次亲手打碎了她的幻想。
就好像当年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指着陈家大门让她滚出去的时候一样。
从那以后,年年月月,梁顾再也无家可归。
……
车子开到梁顾小区门口停下,梁顾说了再见下车,祁慕犹豫两秒也跟下来。
梁顾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师兄,怎么了?”
“你真的没事吗?”祁慕从车头绕到她身边,目光担忧又不敢太过直白,“你这样让人很担心,梁顾。”
抬手捋着被风吹乱的颈边长发,梁顾笑了下道:“我只是心情不太好罢了,明天就没事了。”
“可是……”
祁慕还想再说什么,话音忽然顿住,目光越过梁顾的肩膀看向她身后。
梁顾一怔,也顺着望过去。
小区门口的路灯下,曲江寂双手插兜靠在电线杆上。
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照到眼睫时被挡住,让人堪堪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却又无端地,单从他微躬的肩头和下耷的弧度,便能感觉出他隐藏在落寞下的悲伤。
他不说话,也不过来,甚至不看她。
就低着头站在那儿,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梁顾心脏一揪,滋滋钝痛顺着心脉传递全身,远比陈惟茂打她耳光时要疼得多。
“他是……”
梁顾抿唇,低声道:“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还有点事,再见。”
祁慕一僵,又看一眼曲江寂,苦笑着点头:“好吧,明天见。”
梁顾点点头,她知道她对祁慕的态度过分了些,知道她应该解释清楚,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看着曲江寂这副样子,想着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她便再也顾得上其他人。
等祁慕开车离开,梁顾朝曲江寂走去。
走到他跟前停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曲江寂抬眼看她一眼,复又低头。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慌乱,他声音又哑又轻:“你不在家,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关机了。”梁顾说。
曲江寂不说话了。
梁顾叹了口气,心脏处熟悉的揪扯感让她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走吧,上楼再说。”
正好,她也有事想跟他问清楚,说明白。
曲江寂顿了下,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小区。
上了楼,梁顾拿钥匙开门。
门还没打开,曲江寂忽然从背后抱住她。
梁顾呼吸一滞,瞬间跌入他的怀抱。
茉莉清香和他身上独有的阳光味道交缠在一起,逐渐分不清彼此。
他的双臂穿过她腰间,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臂上,紧紧地拥住她。
像对待失而复得,又怕再度失去的珍宝。
温热急促的呼吸洒在颈边,带起脊背一阵阵地颤栗。
梁顾僵硬地站在那里,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曲江寂,松开。”
回应她的,是曲江寂愈发收紧的手臂。
“曲……”
“我会松的,你让我松开,我不敢不松。”
曲江寂埋头在她发间,声音模糊不清:“但能不能等一下,就一下。”
放在钥匙上的手指颤了颤,梁顾心软了。
她站着没动。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暗,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道是谁在贪恋谁的温度。
良久,梁顾轻轻叹息一声。
身后曲江寂听到她的叹息,顿时一僵,缓缓地松开她。
“咔哒。”
梁顾拧开门先行进屋:“进来吧。”
曲江寂走进去,梁顾给他拿了双新的一次性拖鞋。
曲江寂换好鞋,并没有再往里走,只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像只犯了错,又卑微寻求主人原谅的大狗:“有几件事,我想跟你解释……”
“嗯。”
“登山套装……我是故意买走的,我不知道你要买给梁榭,所以就……”
“除了这件事呢?”
“Blazing那次我事先不知道你在那儿,但办卡那事是我做的。”
“还有呢?”
“还有签合同那次……”
“哦。”
梁顾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坦白局,曲江寂偶尔偷偷瞄一眼她的脸色,总觉得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见他不说了,梁顾眉头一皱问:“没了?”
“呃……”曲江寂心虚地摸摸鼻尖,“差不多了吧……”
还想骗她!
梁顾没好气道:“攀岩的事呢?你是故意多给我那么多钱的是不是?梁榭告诉你我母亲的事了?”
“也不全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梁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哼了声道:“梁榭告诉了汀南,汀南又告诉你的对不对?”
“咳……”曲江寂尴尬,还不忘替未来小舅子解释一句,“也不是梁榭多嘴,主要是曲汀南诡计多端,他也不是她对手。”
梁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照她看最诡计多端的人就是他。
曲江寂解释完,小心翼翼凑近了问:“你生气了?”
“我不喜欢被瞒着。”
“对不起。”
曲江寂跟她道歉,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其中情愫直白明了,“梁顾,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都会说的,只是——”
停顿片刻,曲江寂往前两步,在离她十公分左右才停下。
不想他忽然靠近,梁顾下意识抬头,堪堪落进他晦暗难辨的漆黑眸底。
曲江寂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敲在梁顾心上:“只是如果你知道了,还会允许我靠近吗?”
他从来不想对她耍什么心眼算计,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得到她的消息,能像现在一样离她这么近呢?
梁顾沉默了。
如果她一早就知道曲江寂来络城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他想要靠近她,那她还会给他机会吗?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她真的早知道,恐怕根本不会回来这里。
梁顾抿唇不语。
半晌,她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就是冰凉的门框,梁顾手指扣在门框上,骨节用力到泛白,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对不起。”
如果今天没有见过陈惟茂,或许她的答案会不一样。
但她见到了,就没了奔向他的勇气。
“梁顾……”
曲江寂皱眉,他说了这么多,就不会允许她在这个时候还逃避问题。
梁顾低着头,忽然感觉到脸颊上的温热,她一怔,抬眸。
曲江寂大手轻抚她的侧脸,声音极尽温柔安抚:“梁顾,你,我,都不是八年前的我们了。”
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所以你不必再害怕。
梁顾心脏骤然一缩,嘴角弯起一抹涩然的弧度,连声音也带着苦涩的味道:“是啊,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你一切安好。
我又怎么能再一次搅乱你的人生。
她怕的从来不是自己被伤害,而是怕他被她连累。
看着曲江寂的眼神,梁顾从心慌到心动,到心皱着翻着的疼。
“曲江寂,算我求你。”
躲开曲江寂的手掌,梁顾抬眸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眼泪打着转将掉未掉。
“我们能不能,只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