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妄想》烟上

13、遇见妄想

　　吃醋么？

　　梁顾自己也不太确定，她相信梨簌不会骗她，而且曲江寂和谢湘鸢之间看起来并不像是男女关系。
　　只是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一丁点吃味，好像也不对。

　　大概就类似于，你存放在心里许多许多年的少年，忽然有一天再见面，却发现他身边有比你更亲近的异性，而你对他们之间的时间和过往都一无所知。

　　梁顾想，或许她不是吃醋，而是有一点嫉妒吧。

　　嫉妒谢湘鸢了解过去八年里的曲江寂，而她，除了曾经那点可怜的回忆外，已然缺失了他所有的生活轨迹，不止是过去，或许连未来也同样会缺失。

　　梁顾低着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糖纸星星和奖牌带来的冲击，以及谢湘鸢的那些话，让她一下子从“安全范围”被推着往前迈了一大步，以至于眼下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曲江寂才合适。

　　梁顾心里乱成一团，没注意身旁的男人一直在注视着她。
　　随着她沉默的时间愈久，曲江寂眼里的期待也一点点退却。

　　他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复杂，有些受伤，又有些心疼她。
　　杂糅在一起，最后到底还是融成了宠溺的光亮。

　　“呵。”
　　曲江寂短促地笑出声，“想什么呢不说话。”

　　“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他伸手揉她的发顶，轻声说。

　　你既不愿走近我，那么我愿往后退。
　　我们还站在你的安全范围内也没关系，以你熟悉的方式，开着玩笑聊着天。

　　梁顾抬头，他的手掌罩在她额前，隔挡了两人的对视。
　　她略往上抬眸，长捷扫过他的掌心，他手一顿，抬起一半。

　　掌心下，露出半目星眸，圆圆地，澄澈中带着些许不解地朝他望过来。

　　他目光宽和，好似能包容她任何姿态，梁顾忽然就觉得，或许她稍微跨出“安全范围”一点点也没事。

　　“曲江寂。”
　　“嗯。怎么了？”
　　“我没有吃醋。”
　　“……”

　　罩在头上的大手尴尬地收回，梁顾瞄他一眼，又假装淡定地移开目光：“只不过……”

　　往旁边走了几步，书柜里那一排排的奖牌表面反着光，模糊照出她含羞的侧脸：“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奇你们的关系。”
　　“你……”

　　曲江寂刚想开口，梁顾就别扭地打断他：“就一丢丢而已，当然你不说也没什么。”
　　曲江寂：“……”

　　无奈地摇了摇头，曲江寂笑着道：“本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的啊，嗯……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讲，我大伯你还记得吧？败家子那个。”

　　话题转得突然，梁顾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谁：“嫁入豪门那个？”
　　“对，‘嫁’入豪门那个。”曲江寂笑着点头。

　　也不怪梁顾记得清，实在是这位大伯太别具一格了。

　　以前曲江寂跟她讲过他家的事，说曲家之所以交给他爸管，是因为他大伯就是个败家纨绔恋爱脑，年纪轻轻为爱直接放弃继承家业，入赘当上门女婿去了。

　　梁顾当时震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连连竖大拇指说：“他好牛逼啊！”

　　因此曲江寂提起他来，梁顾立刻就想到了。

　　曲江寂说：“谢湘鸢是他女儿，也就是我堂姐。”
　　“堂姐？！”梁顾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二人会是这样一层关系。

　　曲江寂点点头，他大概能猜到谢湘鸢都跟她说了什么。
　　因为从他进来后，她就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那些奖牌。

　　不想让自己成为她的压力，曲江寂主动提起：“对了，说起来我今年还差一块牌子呢，唉，要怎么样才能应付过去，不用回公司上班呢？”

　　“应付？”梁顾疑惑，她以为他参加那么多极限运动是因为……

　　“对啊，我爸那老古板非要我管理公司，难道我看起来像那块料子吗？”曲江寂随手从书柜上抚摸过，嫌弃万分的口气说，“为了不用上班，我就跟他打赌，说要开极限运动馆，并且会每年拿回家一块牌子，否则就得回家继承家业。”

　　梁顾：“……”
　　所以他做这些只是为了逃避上班，不是因为她？

　　“唉——”曲江寂还在感慨，“当有钱人真苦恼啊，家里人总逼着你继承‘皇位’，有时候我真想当个穷人。”
　　梁顾：。

　　忽然不想聊了。

　　曲江寂说完，伸了个懒腰道：“出去吧，合同还没签字呢。”

　　梁顾踟蹰着，回头看了眼落地窗上的糖纸星星，犹豫再三才问：“那那些糖纸星星为什么会在这里？谢……你堂姐说你总带着糖盒……”
　　“哦，习惯了而已。”曲江寂云淡风轻地说。

　　“习惯——”
　　梁顾怔怔，曲江寂微笑着看她，笑容底下藏着两分试探：“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

　　梁顾眼神慌乱，后退半步：“我……”

　　曲江寂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我们出去聊吧。”

　　梁顾胡乱点点头，心脏的失衡一直到合同签完都没平复下来。

　　曲江寂签完字将合同递给她，简单得梁顾都怀疑他看了没有。
　　收好合同，她朝他道谢：“谢谢。”
　　“嗯。”

　　梁顾觉得，她好像该告辞了。

　　她站起身说：“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曲江寂点点头，微笑着道，“我还得去找谢湘鸢，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再见。”
　　“再见。”

　　梁顾转身离开，曲江寂目送她走出办公室。
　　梁顾坐电梯下楼，曲江寂站在窗口。
　　看着她走出大楼，看着她开车，一直到车子缓缓驶离。

　　他不是不想送她，就像陈客说的那样，送她回家，请她吃饭，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想做，可是他知道那样会吓到她。

　　尤其今天她在休息室里的躲闪和慌乱，更加让曲江寂确定，他任何急切的进攻都只会让她离他更远。

　　过了会儿，曲江寂走进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下。
　　掏出烟点燃嚼着，仰头望着窗口的糖纸星星，缓缓叹息：“不能急啊——”

　　糖纸星星因风微动，像是对他这话的微弱回应。

　　烟快抽完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了。

　　曲江寂打开，是谢湘鸢发来的：【走了？】
　　他懒得打字，就回了个句号。
　　谢湘鸢：【听秦渡说梁顾是Weekend的攀岩教练。】
　　曲江寂：【所以呢？】

　　谢湘鸢：【所以我猜你今年的牌子应该是攀岩项目吧？】
　　曲江寂眉头一挑，还没等他回复，谢湘鸢又发过来：【别说我这当姐的没提醒你，机会是靠自己创造的。】

　　谢湘鸢：【老像你那样瞎等，八年又八年过去，人都不一定能等到。】
　　谢湘鸢：【到时候人家再不要你，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曲江寂看着谢湘鸢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勾起。
　　攀岩啊……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或许，
　　他还需要一个攀岩教练！

　　曲江寂越想，嘴角弧度越大，还兴冲冲给谢湘鸢发过去一个大红包。

　　直到他发现，他还是没跟梁顾加上好友……

　　曲少爷捧着手机，脸上笑容逐渐垮掉。

　　——

　　从睿和离开后，梁顾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到下班回家心里还乱着。

　　她把曲江寂是睿和老总这事跟乐岩说了，当然，隐瞒了那间休息室里的秘密。
　　乐岩：【以我乐红娘的专业眼光看……真相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乐岩：【柯南gif.】
　　梁顾：【……】

　　梁顾：【……说不定就是巧合呢。】
　　乐岩：【那还真是巧到家了，在Weekend有他，在Blazing也有他，现在你去签个合同都能见着他，他是开了外挂还是怎么滴？】
　　梁顾：【……】
　　她也想知道他开了什么外挂。

　　不过说到Blazing，梁顾忽然想起曲江寂说的话，于是打字：【大概，也许，Blazing也是他开的。】
　　乐岩：【……】
　　乐岩：【那你还犹豫什么？冲啊姐妹！】
　　梁顾：【……】

　　冲她是没胆量冲的，只是觉得如果能维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梁顾瘫在床上，转头望向床头柜。

　　那里面放着一个打碎又粘起来的玻璃罐，罐子里放着她偷藏的星星。

　　……

　　这天晚上，梁顾又梦见曲江寂。

　　梦很长，却不连续。

　　一会儿，是少年从身后抢过她的糖纸。
　　他高她半个头，好看的指尖夹着薄薄透明的糖纸，偏头朝她看过来：“你喜欢这个？”

　　她点点头，少年便弃了篮球，在她身旁坐下，笨拙地有样学样，时而又皱紧眉头：“啧，这玩意儿还真难折啊，你慢点儿啊梁老师。”

　　一会儿，是少年捧着整罐的糖纸星星站在她窗前。
　　在他背后，深蓝色的夜张开成幕布，又在幕布上挂起明耀的星空银河。

　　两人隔着窗框，她在里，他在外。

　　他将星星送到她面前。
　　“梁顾，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

　　少年不知道的是，她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耀的光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原来真正的星光，也可以和太阳一样温暖。

　　梦的最后。

　　天空中划过紫色的闪电。

　　整罐的糖纸星星在一个雷雨交杂的夜里，碎落满地。

　　深海蓝的玻璃罐子倒在梁顾脚边，转动了几下后停在那里。

　　星星沾湿雨水，滚落在地上，变得泥泞不堪。

　　她听见自己对养母承诺：妈妈，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