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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遇见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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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寂话音落下,热闹的包厢瞬间冷却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胖州悄悄问梨簌:“梨子,这什么情况?”
梨簌白他一眼:“看不出来吗?曲江寂脑袋被门夹了呗。”
胖州:“……”
曲江寂脑袋有没有被人夹他们不知道,但也知道不能再拿两人开玩笑了。
好在有陈客在,不至于冷场,也不至于持续尴尬。
那头陈客几人唱歌拼酒,曲江寂出去抽了根烟,回来仍然黑脸坐着,不唱歌不划拳,就只时不时喝酒。
梁顾也差不多,安静地时候就喝酒,陈客胖州他们跟她说话,她也笑盈盈搭几句。
看起来好像一点事没有,只有离她近的梨簌看得出来,和前半场相比,她喝得酒未免太多了些。
结束的时候,胖州几个醉得不省人事,陈客倒是还好。
一行人站在璃色门口等代架,梨簌看一眼梁顾,问她:“你还好吗?我看你喝了不少。”
梁顾撑着仅剩的两分清明摇摇头:“没事。”
她们身后不远,陈客和曲江寂站在树下抽烟醒酒。
往梁顾的方向扫了一眼,陈客弹了弹烟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次再错过,可就未必还有下一个八年了。”
下一个八年后,梁顾也未必会再拿他当那个特别的人了。
曲江寂扯一下嘴角,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
他停顿了好几秒,抬眸看向梁顾。夜色下,璃色的霓虹灯打在她周围,她挺直着脊背孑然而立,好像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只是有些嫉妒,嫉妒那些代替我填补她八年空白的人。”
沙哑的声音带着极致压抑的情感,陈客看他一眼,吸完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说:“或许她也是一样想法呢?”
曲江寂愣住。
“不管结果如何,不去尝试总不会知道的。”陈客按一下曲江寂肩膀,越过他走向梨簌和梁顾。
看见他来,梨簌问:“胖州他们车来了?”
“来不了,咱得先送他们几个回去。”陈客朝她眨了下眼。
梨簌:“……”
陈客揽过梨簌,咧着笑对梁顾道:“梁顾,我们的车得先送胖州他们,让江寂送你回去哈。”
梁顾脑袋昏沉沉的,听都没听清楚,只知道乖乖点头。
“嘿,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陈客乐笑了,“傻乎乎的,也不怕我们给她卖了。”
梨簌翻他一眼:“你试试看就我们俩在这里,她保准比谁都清醒你信不信?”
所谓“傻乎乎”,不过是因为在她潜意识里,身旁有值得她依靠的人罢了。
走过来的曲江寂听见梨簌这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梁顾。
陈客说:“人交给你了啊,记得我刚交代你的话。”
曲江寂一点头,陈客才揽着梨簌离开。
梁顾酒意渐渐上头,觉得周围闹哄哄的,陈客的车开过来,梨簌从车窗探出头跟她打招呼,梁顾也笑着跟她招手。
等车走远了,她才歪了歪头,皱起眉头嘟囔:“怎么走了,我还没上车呢。”
曲江寂:“……”
叹了口气,曲江寂又无奈又好笑,他走过去,在她将倒之前托住她胳膊,声音带着梁顾独属的温柔:“你跟我走。”
听见他的声音,梁顾迟钝地转过头,看见是他,先是放松了警惕,接着小脸一皱,甩开了他的手。
曲江寂:“……”
得,忘了这儿还没哄好呢。
不想理曲江寂,梁顾转过身沿着街边人行道晃悠悠地走。
一直到璃色最近的公交站牌下,梁顾才停下来,在站牌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吹着凉风醒酒。
曲江寂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看她手肘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摇摇晃晃,全然不知自己随时都会掉凳。
好几次他都担心她会摔了,结果梁顾又歪歪扭扭给正了回来。
已经忘了上一次可以近距离看着她守着她是哪年哪日了,曲江寂想起陈客说的话,心里微动,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唤她:“梁顾。”
梁顾抬头看他,酒意熏得她双眸水润润的,清纯如山泉,却又带着浑然不觉的魅惑。
就像那天她穿泳衣时一样,曲江寂喉咙滚动了下,开口,嗓音有点哑:“走了,送你回家。”
梁顾一喝多就容易酒后吐真言,听见曲江寂又是叫她名字又说要送她的,委屈地嘟囔:“你不是不记得姓梁的吗?”
“都喝醉了还记得呢?”
曲江寂轻笑,故意逗她:“嗯,不记得了。”
梁顾盯着他看了两秒,垂下了头,安静着一声不吭。
曲江寂见状,忙说:“生气了?我逗你呢。”他伸手想去将她的发丝撩起,不想一滴冰凉掉落在他虎口。
曲江寂笑脸一僵,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你,哭了?我真是跟你开玩笑的,是我不对,别哭了好不好?”
他没再忍耐,双手手心轻托住梁顾的脸颊,沾着水雾的长捷轻轻颤动,眸子里汪着泪。
一滴泪顺着脸颊淌下,划过她侧脸的梨涡,曲江寂指腹轻柔地帮她拭去,只觉得比打在他身上还疼。
坚韧如梁顾,连哭都是安静无声的。
这一刻,曲江寂真的后悔了,什么狗屁的嫉妒,什么气话,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顾顾,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哭了……”
曲江寂单膝跪地,伸手将梁顾拥入怀,在她耳边温声不停哄着:“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就算我把自己忘了,也不可能会忘记你的,梁顾,梁顾,梁顾,你看,我记着呢。”
他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仿佛要把这八年欠下的全都补全,梁顾下巴搁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声音,一直积攒的委屈终于爆发,呜咽一声低声哭起来。
泪水浸湿曲江寂的衬衫,也悄然融了他心里八年的冰,他半跪着没动,就那么抱着梁顾,叫着她,哄着她。
夜色如遮,借着这夜,这酒,成全了他的妄想,抚平了她的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等梁顾不再哭了,曲江寂才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问:“回家了,好吗?”
梁顾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醉意浓厚,这份不好意思也没持续多久,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刚想站起,脚一崴又倒下来。
曲江寂轻笑,半揽半扶着她:“醉鬼是不能走路的。”
梁顾不服气地蹙眉:“没醉。”
曲江寂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不和她争辩,只转过身在她跟前蹲下,朝她招招手:“上来。”
梁顾看着他的后背,恍惚看见八年前的少年,在漫天大学里,扬着最灿烂的笑容对她说:“上来,我背你。”
手心贴着心口,梁顾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得很快。
“怎么了?”曲江寂回头问,梁顾微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趴在他背上。
曲江寂背着她往回走,他的后背宽广又温暖,一点都没有变,梁顾忍不住圈住他脖子,依偎在他颈侧。
霓虹灯七彩的影子闪过,梁顾迷蒙着眼看见他们又回到了璃色门口:“我们去哪儿?”
“回家。”
“哦。”
梁顾就真的不再问了。
月光下,曲江寂背着她一步步走。他脚程不快,走得很稳,梁顾靠在他颈间,听着他略重的呼吸声,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
暖和的温度让人渐渐萌生睡意,梁顾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衣领,低声呢喃:“曲江寂。”
“嗯?”
她叫他名字,却又不接着说,曲江寂停下脚步,微侧了侧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梁顾问:“你是不是还恨我?”
曲江寂一愣,怕她掉下去把她往上颠了下:“你一直觉得我恨你?”
梁顾没说话,曲江寂摇了摇头,背着她继续走,给她的回答轻柔却又肯定:“不恨,从来没恨过你。”
“真的?”
“嗯。”
没人比曲江寂看得更明白,当年的梁顾是如何艰难又强大的活着,所以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不会怪她。
哪怕八年前她松开了他的手,任凭他如何挽留也不曾回头的时候,曲江寂也没恨过她,顶多是有些生气,有些委屈而已。
“对不起。”梁顾低声跟他道歉,曲江寂嘴角弯了下,简单的三个字,轻易就能消抿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怨。
没听见他的声音,梁顾吸了吸鼻子,她不是故意伤害他,这世上她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他。她手臂更环紧他的脖子,声音带了哽咽:“曲江寂,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呼吸像羽毛一般,一下一下地扫过曲江寂的颈动脉,曲江寂没立刻回答。
他那点怨气,实在谈不上原不原谅,其实只要她朝他招招手,他就会巴巴跑过去了,只是……
他最怕的,是她没有勇气走向他,是哪怕他走向她,她也会再次推开他。
他身前,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随着光影减淡,影子被拉得老长,好像能延伸到地老天荒。
不知走了多远,曲江寂叹息一声,声音低哑:“如果我原谅你,你能不能把梁顾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