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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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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堂屋里摆好了饭菜,孙大力忙夹上几大筷子菜,把饭菜囫囵地扒进嘴里,忙忙放下碗,取出一根长长的细麻绳,伸手擒住一只山鸡,把鸡翅膀和鸡爪子捆得严严实实的。
五花大绑的鸡动弹不得,毛乎乎的鸡脑袋左转右转,尖尖的鸡嘴时不时“咕咕”两声。
刘圆月见状,跟着停住筷子放下碗。
“没事,你只管安心的吃饭,大力还得忙活好一会儿才动身。”孙大娘夹起一筷子荠菜炒鸡蛋,放到刘圆月碗里。
刘圆月乖巧地点头,低头吃起碗里的菜,二嫂做的菜味道真好,她又夹了两口菜吃,这才放下碗:“娘,我吃好了。”
其余的肥鸡胖兔子依次被绑好,一只只被孙大力提着塞进背篓里。
背着背篓的孙大力走在前头牵着马,刘圆月紧紧跟在后头出门。
两人走出镇子,孙大力先扶着媳妇在马背上坐稳,然后自己一手按着马鞍,一脚踩着马蹬,飘逸的坐上马背,急匆匆的赶往县里。
小路两旁青葱的树木萧萧地落到身后。
尽管一路上的疾风吹得脸上干干的,刘圆月的心情却像盛开的鲜花一般灿烂。
如她这样的布衣少女,不像大家闺秀那样不让出门,反而常常要出门,帮着家里买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的。
到了过节过年的时候,就要由母亲领着,一齐到外头摊子上,学着挑又便宜又实惠的鲜果菜肉来买。
这是蓬户柴门女子的持家之道。
只是刘圆月也就在镇子里转悠,从没到过扬河县。
听人说县里挺热闹的,能够去县里瞧一瞧,她就如天上飞着的小鸟那样雀跃。
偶然间靠在孙大力结实的怀里,她的脸上羞得沁出一片绯红。
在扬河县外,孙大力停住马,扶着刘圆月稳稳地下马,依旧牵着马进县里。
到了酒楼见到掌柜,果然如他所料,酒楼的掌柜痛快地收下猎物,乐呵呵地道:“有些客人就爱吃这一口野味,若是下回你再得了,可要记得仍旧送到这儿来”
“一定,多亏掌柜一直照顾,我再抓得猎物,一定往这儿送。”孙大力把换来的一两银子塞袖子里。
今儿送来的山鸡野兔子颇为丰肥,掌柜一高兴就递过来一两银子,比孙大力预先估计的还要多出二钱银子。
接下来就是去文记糕点铺。
正事忙完了,可以带着媳妇吃点心逛景,孙大力心情轻松地跨进文记的店门。
伙计热情的上前招呼:“大力哥,今儿来买点心啊”
孙大力熟练地掏出二十枚铜钱,拍在柜上:“是呀,拿一包胡麻饼、一包豆沙酥,点心放久了吃起来不够酥脆,你只拣今日新做的包上,可别给我拿昨日做的。”
“放心,大力哥,我给你拿刚出炉的这一锅。”伙计麻利地从柜里取出胡麻饼和豆沙酥,打算用油纸包好。
“等等,让我先尝两块,你再把乘下的包起来。”孙大力想起来,得先拿些给媳妇尝尝。
“没事,我再拿两块给你。”伙计包好糕点,一伸手从柜里又拿出一块胡麻饼、一块豆沙酥,一齐塞进孙大力手里。
手里托着的糕点隔着油纸传来温热,还真是刚出炉的。
把胡麻饼递给媳妇后,孙大力对伙计笑道:“谢了。”
伙计用胳膊肘抵了抵孙大力:“大力哥,这位是?”
“这是我媳妇。”孙大力语气颇为高兴。
伙计一拱手:“早上才听到镖局的人说你娶亲了,你是经历喜庆容光焕发。”
恭喜完孙大力,伙计又扯着他说起了生意。
“这店里每日的生意好,就没有隔夜的点心。”伙计用手指着后头,凑到孙大力耳边低声说:“卖到关店时,那些余下的点心都送到后头扬河上的花船里,用一半的价钱卖给花船的妈妈们,这都成定例。”
想到买卖双方都从这生意里得到实惠,孙大力赞叹道:“你们掌柜是个能耐人,既能想出这个法子,估计花船上的妈妈们都巴不得这事呢。”
伙计一拍巴掌,“是呀,用咱们铺子的糕点在花船上待客,吃的体面又少一半的钱,妈妈们没有不愿意的,花船上的那些客人尝不出来隔夜的点心,就算有那舌头灵的客人,他喝上几盅花酒醉乎乎的,再灵的舌头也失了灵气。”
难怪文记糕点铺的生意这样好,能上花船玩耍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老爷和少爷们。
这些有钱的老爷、公子们在船上吃惯了文记的点心,自然会常常使唤人到文记买点心带回去,可不就渐渐形成富贵人家常吃文记糕点的风气。
使得文记的声名是越来越响,成为扬河县糕点铺里头最有名的,跑到文记买点心的人是越来越多。
孙大力佩服掌柜的计深虑远。
见自家男人和伙计聊的畅怀,刘圆月一边吃着胡麻饼,一边打量柜上的点心。
这些糕点里头,她由米姥姥教过其中的一半。
原来冬日农闲时,米姥姥挂念外孙女,常常接刘圆月到米家住。
这样可以为家里省一些粮食,所以刘婆子每回都痛快答应,刘家其他人更是没意见。
在米家住着的时候,米姥姥常教她针线裁剪、烹调蒸炸,所以炸油果子、蒸茶果是她会做的。
孙大力随着媳妇的目光,一瞧柜台,“咦,这是裹蜜酥酪,那年我跑南边的时候,在金陵吃过这种点心。”
伙计接上话头:“你真是见多识广,铺子里新来的师傅会做裹蜜酥酪,这两天才刚上这一样新奇点心,扬河县里就文记会做,别处都没有。”
“给我包上一包,多少钱。”孙大力豪爽地开口。
“先买两个尝尝味,一个裹蜜酥酪要三枚铜钱,要是觉得喜欢这个味,下次再来买也一样。”伙计反而委婉劝了几句。
这裹蜜酥酪用料精贵,掌柜定的价也高,三个裹蜜酥酪能顶上一包胡麻饼的价,大家都是挣辛苦钱的,关系又好,伙计不忍看着孙大力乱花钱。
孙大力也知道伙计的好意,裹蜜酥酪在南边就卖得挺贵的,听说是从西域传过来的点心,他头一回带媳妇来县里,想着要给圆月买些好吃的。
从袖子里掏出六枚铜钱递给伙计,也不用油纸包着,他用手托着两块裹蜜酥酪递给圆月,
刘圆月捏起一块,咬在口里甜香软润,果然好吃。
孙大力也不缩回手,仍旧将裹蜜酥酪往媳妇眼前递。
“我已经尝过了,你也尝尝吧。”刘圆月轻轻推了推孙大力的手,示意他尝尝点心。
孙大力又递过来:“我以后就在外地尝过,这一块裹蜜酥酪留给你吃。”
两人让来让去的,反招得伙计一阵戏谑。
托付伙计将马系到文记后院里,孙大力带着媳妇悠闲地逛石矶街。
走到绸缎坊,刘圆月左瞧瞧月白绸,右看看丁香缎,然后一脸漠然走出大门。
孙大力在后头追着问:“可瞧上哪几匹布料,咱们买回去。”
刘圆月摆摆手:“家里头现成地摆着的两匹绸子布,不须再买,我只是头一回来县里,看啥都稀奇,想多瞧瞧呢。”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胭脂香膏铺。
对于女儿家喜欢的脂粉,刘圆月秉承着长见识的念头,在铺子里走了一圈就出来。
孙大力又问:“要不要买盒胭脂,我瞧你似乎没用胭脂。”
刘圆月依旧摆手:“镇上也有这些东西,只是没这里样式繁多,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在镇上买也适宜。”
就这样沿着路边的铺子一家家的转悠,刘圆月当真是来各家店里开开眼。
眼见过鲜艳的胭脂香粉,手抚过飘逸的绫罗绸缎,
浓郁的奇香随着悠风送入鼻端,薰得人昏沉沉似醉未醉,
明丽的衣裙辗转于星眸,一缕缕绣线针黹出花团锦簇,
华光璀璨的珠翠异宝、金镯玉钏,遮障住清亮的秀目,
挎着竹篮的丫头叫卖着绢花巾帕,扎着小揪揪的童子嗦着糖人,
恰是一道绮丽丰繁的景致。
逛得高兴的刘圆月脑门上沁出薄汗,面颊染上霞光。
孙大力瞧着兴冲冲的媳妇,低头瞧着自己手里提的,依旧是二包点心,脑袋里不由得琢磨。
媳妇怎么啥物件也没看上。
夫妻俩走到一家金银坊,偏巧瞧见了刘新月。
刘新月和一位锦衣书生正在挑首饰。
到此时,一直存在于刘圆月心里的疑惑,才有了解释。
想来刘新月躲闪着逃婚,只为这个书生,她身上鲜亮的装扮只怕也来自此人。
刘新月身边的书生自然是张玉安。
今日,刘新月急匆匆跑来找张玉安,哭诉刘婆子打了她,家里人也埋怨她。
为使刘新月高兴,张玉安便带着她一齐到县里游玩。
刘新月想买几样首饰,正在一盒木匣里挑选。
张玉安劝道:“这些簪钗是金银做的,有些俗气,不如玉簪清贵雅致,倒是撂下这件为好,我家里放着上好的玉簪,下回带来送你。”
孙大力和刘圆月离的不远,这话也传到他们耳里。
孙大力从小走南闯北,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时日久了,心里自然生成了一本账。
他心里头暗笑刘新月,这个毛丫头不明白里头的关窍,他可一清二楚。
这位张公子真是一位熟知世价的精明人呀。
就说张公子送给刘新月的物件,一样样论起来都是值钱货,可要拿着这些东西换钱,却换不回原来花费的一半。
若是金银插戴,把金银首饰剪成块,兑了直接当银子使,不用拿到当铺里反受一层盘剥,可谓是最为适宜的。
若是珠玉珍宝,虽说值钱,可要换成银子,非得在当铺的手里过一槽,不过好歹换回大半的价钱,算得上第二等。
若是成匹的绸缎,送到绸缎铺子里,值不少钱,可以说是不错的选择。
若是绸缎衣裙,凭是再好的料子做的,拿到当铺里,仍旧折价许多,只称得上第三等。
其余的脂粉香膏,还有绢花,没处可收,论起来是无用之物,半分银钱换不来,只得留着自己涂抹插戴。
张玉安肯花银子置办白绫袄、红茜裙,也肯花银子购置胭脂花钿。
偏在插戴上省银子,不肯添置金钗玉簪,连银簪也不用,反拿绢花充数,仅舍得点缀一枚玉佩。
说来说去,就是张玉安肯让刘新月享用,却不愿刘新月手里有银子。
这主意可谓妙极,既能讨得刘新月的欢喜,又能娱悦张宝安的一双眼。
只是刘新月若拿这些物件上当铺,只这身衣裙和玉佩可以换回些许碎银,其余的一文不值。
正待刘圆月好奇,刘新月会不会同意张玉安的意见。
一个伙计慌乱地跑进金银坊里,对着店里的伙计大喊:
“不好了,江月舫的胭脂姑娘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