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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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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小葱似的纤细手指揭开盒盖,刘圆月把竹盒举到孙大力面前。
幽幽的药香萦绕在鼻端,孙大力瞧着黯沉沉的膏体,疑惑地揉揉鼻子:“这黑膏子能用吗?”
刘圆月笑道:“这是嫩洁膏,你别瞧它不起眼,用过就知道有多好,每日洗面时,抠出一团膏子,和着温水往脸上揉搓,再洗干净,面庞要比往常更白嫩一些,不起油光。”
其实,那一回进县里游玩,刘圆月发现各处铺子里卖的香粉只是一般,还不及她制的粉好。她于是兴起念头,要做茉莉粉拿到县里卖,镇上的后山里长着紫茉莉,采集紫茉莉的果实并不难。
只是转念一想,要做茉莉粉,冰片、麝香这两样是万万不能少的,到哪里寻银子买来,所以她就改了主意,要炮制木樨花油。
桂花不是稀罕物,在后山的树上就采得,香油可以在镇上油铺里打上几升。
再一寻思,香油虽然便宜,也得费些铜板。自己手里没有一个铜钱,难不成开口朝孙大力要?
所以,制头油的心思顿时熄灭。
难不成就让银子捆住手脚,空有手艺不得施展,望着银子不能赚。
刘圆月急得搜肠刮肚,倒底寻思出一个适宜的方子。
她可以做嫩洁膏。
制嫩洁膏只需要的三味药材,姑雹藤、黄罗皮、皂荚种。
这三样在后山上都可以找到,一个钱也不花,只花费力气找药材,耐得繁琐炮制药材,正好适合她这个手里没钱的人。
从县里回来的第二天,刘圆月走进后山,一路上细细盯着草丛,果然找到姑雹藤,用锄头抛开土,露出姑雹藤的根须。她取走一截姑雹根,再把挖开的地方覆盖上土,脑子里记下位置,方便下一回继续来摘取。
沿着山路走,她留意寻找皂荚和黄罗树,还好皂荚不难找,拾几枚就够用。
黄罗树长在深山里头,她走了好一会的山路,总算找着一棵,快手快脚地剥下几片树皮。
顺路走到河边,把姑雹藤上的泥土,就着河水,冲洗得干干静静。把黄罗皮泡在河水里洗刷,先把头一层的老树皮洗得松脱,再刮掉这一层老皮,只留下新新的内层新皮,皮缝里夹得灰末被水流冲刷掉。
将药材带回家,她把黄罗皮切成细丝、姑雹藤切成细末,都用竹筲箕装着,放在院子里晒干晒透。
晒药材的同时还不能休息,刘圆月从后山挑中一株不粗不细的竹子,孙大力虽不知道媳妇要这竹子有何用途,仍旧尽心尽力地帮着媳妇用柴刀砍下竹子,任劳任怨地拖着竹子回家。
两口子蹲在院子里,把竹子按着竹节截断成一节节的,再把竹节分上下两段破开:上段短些,作盒盖;下段略长一些,作盒体。花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做出来好几个小圆竹盒。
孙大娘看着小儿子两口子一块儿忙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赵氏扯着婆婆的手袖,笑道:“娘,这正是老话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你瞧这小两口过日子多和气。”
孙大娘不住地点头。
在一旁玩泥巴的佳贵和佳兴,看着不时低头在地上啄米的鸡群,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叫道:“奶奶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就这只大公鸡吃米一样。”
赵氏忙忍着笑,喝到:“胡闹,瞎说个啥。”
孙大娘抬手给两个大孙子弹脑门,说道:“拿奶奶来说笑话,看你们脑门疼不疼。”
容器作好,药材晒干,刘圆月把皂荚里的种子剥出来,碾得碎碎的,和着黄罗皮的细丝、姑雹藤的细末,一齐捣成膏,盛进竹盒里盖好。
嫩洁膏便做成了。
原本刘圆月打算去县里卖这膏子,哪知此时有机会,她便拿出来,帮着孙大力装作小贩,一面查探一面卖香膏。
原就没指望着这几盒香膏挣钱,为讨媳妇欢喜,孙大力把货担挑过来,依着刘圆月的话,把嫩洁膏放到箱子里。
傅安寻思还有一桩好事,便说:“嫂子要不跟着去县里逛逛,王太太要清点各处铺面,金银坊没了当家的老爷,支撑不下去,不如收回来为好,所以铺子里各色的首饰珠翠,要比以前便宜一些,东西卖完就不做了,只把铺面租出去吃租金。”
“嫂子去铺子里看看,有喜欢的首饰可以趁这个机会买,大哥大嫂尽管放心,我报的价绝对不让你吃亏。”傅安朝孙大力挤挤眼睛。
孙大力会意,因此对刘圆月说:“你跟着我一道去,选几样首饰买回来,这样的好机会可难得。”
傅安劝说:“正是这个道理,不瞒你们,我媳妇己经买了几样,来福也叫他媳妇买了几样。”
喝了一口茶,傅安又说:“而且,王家的缎子铺不再贩缎匹,等到卖完现有的存货,就要改卖各色细布,若是大哥大嫂熟知缎子的价格,可以去缎子铺里,捡实惠的买上几匹,趁着现在去王家,还能赶上王家的饭点。”
和孙大娘交待一声后,孙大力带着刘圆月坐一匹马,傅安骑着马,三人一同赶到县里。
既然是为王家办事,空手上门不好看,孙大力先拿出二钱五分银子,办一桌猪首鸡鱼带酒的祭祀。
刘圆月有心要搭把手,想和孙大力一起抬着祭品。
“这哪用劳烦嫂子伸手,有我在呢。”傅安上前来,热情地帮着孙大力抬着盒子。
到了王家,傅安直接带他们去见王太太。
见孙大力、刘圆月如此知礼,王太太暗暗感叹傅安会办事,找的是忠厚的人,便说道:“你们有心了,原本为老爷的事要托付你们去办,你们大老远过来,我们府里忙忙乱乱的,先不提该好好招待你们,反倒是劳烦你们先送来一份三牲,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说着说着,王太太想起王老爷,又落下几滴泪。
“太太,瞧把眼圈都哭肿了。”刘圆月赶忙上前,就着王太太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泪,嘴里柔声劝慰:“家里还有少爷在,过个几年,少爷读书出息了,太太得个诰命护身,您就长长远远的享福了,太太可要保重身体啊。”
几句话说得王太太止住泪。
家业眼看着就要凋零,为此王太太整日伤心不已。
是呀,还有孩子可以依靠!
听到刘圆月的话,王太太悲切的心重新火热起来。
握着刘圆月的手,王太太道:“你这孩子会说话,这些天我哭得肝肠寸断,食不下咽的,听了你这番话,我的心也畅快一些。”
孙大力说道:“县里的许多人家,都靠着王家的生意吃饭,就连我们也受过王家的多少恩惠,本就该我们为老爷尽一份心意,往常我们想为贵府出力,府上的能人多,用不到我们,今日好不容易要用我们,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地办事。”
这话说得中听,王太太对他们二人更满意,趁着小珠端来糕点果盘,便吩咐小珠取一匹松江花白锻,又包上一条白纱绸衫,一齐递给刘圆月。
孙大力也得到一条白绢。
提起王老爷的事,孙大力说道:“还请太太原谅我的失礼,我得揭开棺看看王老爷。”
王太太有些发愁,轻皱眉头:“棺椁还没定长命钉,打开倒容易,只是白日里人多嘴杂,怕惹人议论,说得沸沸扬扬的不好听。”
孙大力倒有个办法:“等到宾客在外头用饭时,这厅里都是府上的人,没有一个外人,趁这时查看王老爷,想来就没有闲话。”
赵婆子在一旁附和:“太太,这话说的有理,况且白日里亮堂堂的,开棺查看也不怕,晚上阴森森的,反倒不方便看。”
这主意确实不错,王太太想了一回,点头同意了。
一时,外头的席面要上菜,王太太吩咐小珠领着孙大力、刘圆月去外头用饭。
这时候正好开棺,孙大力便说:“事不宜迟,趁现在我便去看看王老爷,太太看可好?”
见孙大力这般热心肠,王太太自然应允。
一众吊唁的宾客都去前厅用饭,十二个念经的胖大和尚被领到前院吃斋,灵堂里只剩王家的人。
因为担心刘圆月害怕,孙大力附在她的耳边说:“你可去厅外头等着,等我合上棺材再进来。”
哪知刘圆月胆子大,她见王太太也留下来,便朝王太太说道:“太太是最和善的人,平时施米施粥的做善事,菩萨面前的香火钱不曾断,我就陪着太太,也沾沾太太的功德,为我自个积福。”
说得王太太心里更为欢喜刘圆月,招呼她吃金桔、蜜枣。
傅安心里称赞孙大力两口子会说话。
一个开口就说受过王家的恩惠,其实孙大力压根就没在王家做过工,哪提得上恩惠两字。
一个张口闭口说太太有善心,其实香火布施庙里的姑子是有的,施米施粥是没影的事,刘圆月不管有的没的,就把太太恭维成大善人。
两口子一条心地奉承太太,把太太哄得一团欢喜。
这趟差事稳了,傅安感叹自己果然找对了人。
孙大力的力气大,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就抬起棺材盖放到一旁。
其实,王老爷经过仵作验过,王家人又亲手给王老爷换的衣袍,明显的外伤肯定是没有的,孙大力着重要看的是细微之处。
先看面色和指甲颜色,都没有异样,取下王老爷的发冠,打开束发,细细查看头皮,头皮完好,他替王老爷把头发束好,戴好发冠。等到解开王老爷的衣袍,这才发现一丝异样,王老爷已离世多日,肚皮为何有些软塌塌?
难怪王太太暗地里要找人来查这桩事。
也难怪仵作查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