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8、第八章

　　“树婆婆，我来看您了！”跟随着莱莉，我一路来到庄园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树木茂密，而且很多都是粗壮的百年老树，它们连成一片遮天蔽日，尽管已经接近正午，但在这树林里只透得进从枝叶缝隙中挤过的一丝丝阳光。

　　不过树林的面积也并不算大，和莱莉一起来到树林中央，引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的大树，树干宽度堪比一座小屋，上面还有一个比房门还宽上数倍的树洞。

　　参天大树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苍老的气息，靠近地面的树皮上长满了青苔，甚至还冒出了其他的植物。而树干边上则开满了鲜花，并夹杂着蘑菇的身影。

　　来到树洞前，莱莉停下脚步，将双手放在胸前，冲树洞里喊道。她稚嫩的声音在树洞中回荡片刻，一声苍老的回应从里面传了出来：“小丫头，又来陪老婆子了？还带了一个客人来。进来吧，让我好好看看。”

　　“塞娜姐姐，我们走吧。不用怕，树婆婆很和蔼的。”莱莉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树洞里。经过了一上午的相处，我和莱莉关系进展得很快，她从一开始的紧张、不适再到现在的从容和亲密，转变之快令我惊叹。

　　树洞里阴暗而潮湿，但有空气中漂浮的蓝色光点为我们指路，不至于摸黑而行。莱莉说，这些是最初等的精灵，好像萤火虫一样，是庄园里的常客。莱莉还说，她能够听见这些精灵的声音，还能和她们交流。

　　我清楚庄园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莱莉有这样的特殊能力我也并不感到奇怪。跟随她一路来到树洞的最深处，蓝色光点愈发密集，成百上千地飘浮在空气中，围绕着我们旋转。

　　树洞中心是一个类似人心脏的存在，上面缠绕了一层层藤曼，形似心脏的物体一阵一阵地闪着光，并且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正当我准备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从未见过的物体时，地上缠绕的藤曼忽然挪动起来，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球体，一个人型很快便出现在缠绕的藤曼中央，待缠绕在一起的藤曼重新散开，一个年迈的披着斗篷的老太太出现在我的面前。

　　“树婆婆！”莱莉见状，激动地跑了上去，一头抱进了老太太的怀里。而被成为树婆婆的老太太也抱住了莱莉，并用她那干瘪的手抚摸莱莉的头发。

　　“又长高了呢，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树婆婆的声音沙哑而干促，形似一台老机器发出的摩擦声。她的皮肤形如老树皮一般干枯，上面的皱纹交叉在一起难以数清。体态也十分瘦弱矮小，也就比莱莉搞了一个脑袋。

　　“树婆婆，这是塞娜姐姐，是庄园的新一任守护者。”松开树婆婆，莱莉转向我，向她介绍道。

　　“你好，树婆婆……”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老太太，只好学着莱莉，弄得我有些尴尬。

　　“塞娜是吧？嗯。你称呼我为树婆就行了。我是这片区域的树灵，不必拘束。”树婆摆摆手，来到我跟前，仔细打量我一番，眉头始终皱着，干枯的手指扣着下巴，好像在思索。

　　我被弄得极为尴尬，不过好在我从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敌意。树婆沉默半晌，又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疑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或者说你和我曾经见过的某个人很像？”

　　“不会吧？我第一次来庄园。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树婆说好像见过我，是不是和我父亲有关，抱着疑惑我又一转话锋，“您认识我父亲吗？他的名字叫温斯顿。”

　　“哦！温斯顿啊！你父亲！”树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脸上的疑惑一扫而空，皱起的眉头也随之舒展。看着我，树婆笑道，“温斯顿的女儿就是你啊，我和他有点交情，知道你的事情。”

　　“他向你描述过我的长相？”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树婆摇摇头：“我在他的记忆中见过你，不过那时的你可没现在这么高，也没这么成熟。额，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幼崽。”

　　“你看过他的记忆？”我惊呼。

　　“温斯顿曾找过我，让我为他占上一卜，在这过程中，我读取到了他的记忆，只是零星的片段，然而就在这零星片段中，我却看见了你幼年时的面孔，可谓是清晰无比。”

　　“清晰无比是吗……看来，父亲还记得我。”我心情一时间无比复杂，既在为父亲能一直牢记我的外貌而高兴，又在为无法与父亲见面而沮丧。

　　“人类的感情，我嗅到了人类感情的味道。”树婆凑近了我，在我身上嗅了嗅，“这是股奇妙的气味，在你们人类身上最浓烈。”

　　“那个，树婆，您应该很了解我父亲吧？”我试探性地问道，为了追寻父亲的下落，我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我也算得上熟人了，有事没事他会和莱莉一起来看看我。”树婆简单地答道。

　　“与莱莉一起？”我的目光转向莱莉。

　　莱莉则点点头：“我和温斯顿叔叔关系很好，他是我的朋友，我们经常到花园和林子里玩，可惜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塞娜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您的父亲……”莱莉说着，竟然露出愧疚的神情。

　　见状，我俯下身，轻轻抚摸莱莉的脑袋，安抚道：“没关系的，姐姐不会计较。”

　　“你的举止，和你父亲十分神似。”树婆在一旁说道，“这就是你们人类之间的血脉联系吧。”

　　“树婆婆。”我重新起身，看向树婆，用恳求的目光盯着她，恳求似的说道，“我正在找我的父亲，他失踪不是吗？你和我父亲很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您能否，告诉我？”

　　虽说我有故作可怜的意味，但说道最后一句，我却忍不住要呜咽。树婆看着我恳求的样子，沉默片刻无奈地摇摇头：“老实说，我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不多。唯一能和你说的，就是那次占卜。”

　　“请您一定要和我说说。”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竟然忍不住单膝跪在树婆面前，尽量同她保持一个高度。

　　“你父亲那次也是这样拜托我，老实说，老婆子已经几百年没有使用这种能力了，要知道，这可是非常消耗法力的，一次就要好几十年的力量。”树婆有些答非所问，但我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说下去，“你父亲在寻找一个地方，好像叫什么……阿瓦隆。”

　　“阿瓦隆？理想乡？”我惊呼道，父亲找这个神话传说中的地方干什么？但看着树婆认真的模样，我不认为她在撒谎。

　　“好像是有这个地方，我用我的能力算了一算。然而它似乎在很遥远的海上，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似乎也满足了，还露出释然的神情。不过这可消耗了我不少力量，之所以帮助他，可不仅仅是因为交情。“树婆顿了顿又道。

　　“那是因为什么？”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赶忙问道。

　　“那是因为他说这个地方可以帮助他消灭暗影，一劳永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晚上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再被那帮怪物给骚扰了。而这件事过后不久，就传来了他失踪的消息。抱歉，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您，树婆婆。我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了。”我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虽然很想让她再用一次占卜能力，然而我从她口中也知道占卜使用的代价，几十年的魔力，凭借我和她的交情她极不可能帮助我寻找父亲。

　　“先别急着走，老婆子很久没有看到外来面孔了，还是个老熟人的女儿，就陪老婆子我喝喝茶吧。”树婆似乎看出我准备离开，连忙摆手制止，只见她左手向地面一点，四根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先是直立向上生长一米多，而后调整方向朝着四根藤蔓中心生长，最终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一张藤条桌子。

　　而后又有三根藤蔓从座子三面土地钻出，扭曲变形成了三张藤椅。树婆找了其中一张坐下，莱莉则坐在她旁边，我则坐在她对面。藤蔓编成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三杯茶水，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这是老婆子我珍藏多年的好茶，我和你父亲也还有点交情，特地泡好让你品尝一番。来，试试。”树婆端起面前的茶杯，吹开上面的白气，喝了一小口，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看着树婆的神色，味道应该不赖？我也端起茶杯，看着冒着白气的茶，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小口。

　　苦涩。

　　又苦又涩，还有一股怪味儿。

　　我眉头顿时紧锁，下意识地想把茶吐出来。然而这可是当着树婆的面，把人家珍藏的茶当毒药给吐了，树婆会作何感想。出于礼貌，我必须忍住，忍住。

　　为防止舌头和嘴擅自行动，我紧闭嘴唇，任由那股液体在我嘴里流窜。这么做虽然避免了将苦茶吐出，却也使得其苦味更加放肆地在我嘴里蔓延，刺痛我的味觉神经。

　　我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坚持太久，所幸一咬牙，硬着头皮将茶水吞了下去，苦涩之感顿时向喉咙深处肆虐，直击我的肠胃。不过好在，这番举动减轻了我嘴里的压力。

　　“味道怎么样？”在我使劲浑身解数将这杯苦茶吞下去时，树婆已经喝完半杯茶了，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树婆看向我，询问我的感受。我不知从何作答，是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然而事实是我想多了，还未等我作答，树婆便瞅着我的脸，端详两秒，便露出失望和无奈的神情：“不必回答，我已经从你脸上得到答案了。”

　　“抱歉啊。”我被弄得极为尴尬，但也无可奈何。我又看向莱莉，只见她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目光投向别处，桌面的茶杯分毫未动。

　　树婆倒也没说什么重话，她摇摇头，喝完自己的另外半杯茶：“年轻人品味不来，可以理解。我曾给你父亲用过，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脸皮功夫倒还了得。”

　　说着，树婆向我伸出了手，我正迷糊，树婆却又道：“把你的手伸出来，你身上有我感兴趣的气息，我想仔细察看，你不会拒绝我这个老人家这一小小的愿望吧？”

　　树婆的话根本不容拒绝，我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伸了出去，我的手刚一伸出，树婆便一把握住我的手掌，一股被粗糙的树皮摩擦的感觉顿时从手上传来，令我很是不适。所幸树婆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手掌上，因此没有注意到我古怪的神情。

　　除了树皮般的触感，我手上还传来了一股暖流，一种温暖而神秘的魔力在手掌中涌动，顺着手掌传导至我半个身体，在我体内游荡了一圈，而后又重新回到手掌，最后传到树婆身上。

　　树婆眉头不经意间弹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她松开我的手，看向我时，目光深邃。被她这么注视着，我很是尴尬。树婆虽然外表瘦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但她身上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被她这么盯着，着实令人窒息。

　　“你还只是个楠位啊。”树婆干瘪的嘴唇里冒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语。

　　“啊？什么位？”

　　“看来简娜还没有对你透露更多的事情，算了，让老婆子我为你讲诉一番吧。”树婆露出无奈的苦笑，“魔法师按照实力分为六阶，从高到低分别是：领位、恭位、侯位、博位、紫位、楠位。”

　　也就是说我是最低一级的？我心里一阵沮丧，不过想想自己才来多久，两只迷雾恶鬼都差点对付不了，也配不上更高的等级了。当然了，我也有信心能够在接下来的训练和战斗里提高自我。

　　“你体内的光系魔力算是个稀罕货，简娜这辈子都在寻找你们这类人为她干活儿。不过我觉得，你有特别之处，不同于其他守护者甚至是你父亲的特别之处。况且，你很像一个人……”

　　“谁？”短短几句话，树婆却给我灌输了一大堆信息，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就当树婆准备开口回答时，后面出来出来了熟悉的呼声：“塞娜，还有小莱莉，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是简娜。我眉头一皱，她的到来可不是我想要的。

　　“简娜小姐！”莱莉慌忙起身，像简娜行了个屈膝礼。简娜却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拘束，而后又转向我，目光和之前树婆同样深邃。

　　“看来，树婆让你知道了更多信息。”简娜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嗯，还真是麻烦。”

　　“我的天，你这是灭人口的节奏啊！”听着简娜的话，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哎呀，也别太紧张，我是那种人吗？”简娜听了我的话反倒是愣了一下，接着赶忙赔笑，“开个小玩笑，不过呢，树婆却是告诉了你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些原本我不打算现在告诉你的。”

　　“简娜啊，你隐藏气息的能力很厉害，老婆子我居然到现在才察觉到你。嗯，后辈还真是麻烦。”树婆瞅着简娜没好气道，“想喝这个孩子安心喝杯茶都做不到。罢了，既然你来了，需要老婆子再添杯茶吗？”

　　“哪里，只是出现的时间不对罢了。纯属巧合。”简娜几乎就把撒谎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当然，也可能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呼，想干什么就赶紧的，老婆子我可是很累的。”树婆仍然不给好脸色看，但简娜也并不计较。

　　“我和塞娜有点事情要聊，打断你们喝茶我很抱歉。”简娜向树婆鞠躬致歉，而树婆则把脑袋偏向一旁，一脸不快。

　　“你又什么跟我说的？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也顾不得自己与简娜悬殊的差距，有些恼火地质问。

　　面对我的恼火，简娜却没有任何不满，她不再露出之前满不在乎的嬉皮笑脸，而是语重心长般安抚道：

　　“我承认，你还有很多事不清楚，但你早晚会清楚。现在的你，知道更多事情并没有用处。和我刚开始说的一样，即便你知道自己父亲在哪儿遇到什么危险，以你楠位的水平也无可奈何。知道太多，只会乱了你的心，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简娜的话令我无可反驳，现在知道更多是除了让我心情更加复杂，心态更加紊乱，似乎也没什么用。回想那些神秘人，我也能猜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凭我这个楠位魔法师的一己之力连蜉蝣撼大树都称不上。

　　我强行让自己忍住，平息怒火，而简娜则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看向我：“你却是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我很喜欢你这样。你也不必仇恨和敌视我，因为我不是你的敌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走吧，我有事情要向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