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7、第七章

　　“太阳都晒屁股了呢。”我坐在床上，感受着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我自言自语道。昨晚在解决两头迷雾恶鬼后，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太过劳累，我几乎倒头就睡，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等一等……我为什么穿着睡衣？我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洁白的单衣，虽然昨晚疲倦神智有些不清不假，但我可记得自己没有换过衣服。难道是我爱整洁的本能在作祟，梦游时把衣服给换了？可这么滑稽的推论怎么可能成立？

　　咚咚咚。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忙转向门的方向：“谁？”

　　“赛娜小姐，你醒了吗？我是科琳娜。”科琳娜的声音很特别，虽然与她的交流次数很少，但我却能够迅速分辨。

　　“请进。”我清了清嗓子，应允道。

　　房门被缓缓推开，只见科琳娜左手端着一个盛满食物的盘子，右手握着门把手走了进来。她的动作优雅而毫无多余，脸上则挂着她特有的温和笑容。只见她将盛满食物的盘子轻轻放在我房间的桌上，向我行礼道：“简娜小姐让我不要打扰您休息，让您多睡会儿，并让我把早餐送来。”

　　见我的注意力还时不时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科琳娜似乎读懂了我的内心，会心一笑；“由于您昨晚的衣服脏了，我已替您换掉，而且并没有打扰您休息，请您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我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然而虽然科琳娜与我同为女性，但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换走衣服，着实有些难为情。因此，我不由自主地红着脸说道：“麻烦你了，还特地过来给我换衣服……”

　　科琳娜听后，微笑且不失礼仪地回应道：“这是我身为仆人的职责。简娜小姐让我为您处理一些繁琐的事情，好让您安心工作。所以小姐您以后但凡有事请立即呼叫我，不用客气。”

　　虽然看着科琳娜真诚的神情我不忍怀疑，但内心却暗暗认为科琳娜有可能是简娜派来监视我的耳目。尽管这么想非常不厚道，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那就有劳了。”我的回应不温不火，准备下床铺床。但科琳娜却制止了我，向我使了一个“一切都交给我”的眼色，伸出右手，食指凭空一点，一阵风儿拂过，被褥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叠了起来，靠到床头。而枕头如同长了腿一下爬到叠好的被子上面，原本被我弄得有些褶皱的床单也做了个伸展运动将自己拉直。

　　处理完床边的事情，科琳娜又转向窗户做了同样的动作，原本紧闭的窗帘自动向两边退去，关上的窗户也主动敞开，一股混杂着花香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灿烂的阳光也则强在其之前照亮了房屋。

　　“你也会魔法？”我有些意外，不过想象，能在这里呆着的人，多半不是等闲之辈。

　　“很抱歉之前隐瞒了您，其实我、莱莉还有狄多先生、马库斯先生都会魔法。之所以隐瞒，是我们无法判断您是否会留下……”科琳娜满怀歉意地解释。我倒是不介意，毕竟见到一个陌生人就把自己的老底透露干净绝非明智之举。

　　“来，我给您换衣服吧。”科琳娜说着转向了衣架，上面正挂着新的衣服，那是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科琳娜轻轻将它取下，走向我，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面对科琳娜的热情，我不忍拒绝，于是遵照她的指示。科琳娜先让我伸直手臂以便她脱下我现在的衣物，然后熟练地为我套上新的衣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这样的手法，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够学会的。

　　科琳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我有些好奇，但绝对不会发问。

　　“简娜今天又什么安排？”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简娜小姐让我转告您，让您在晚饭前好好休息，只有在庄园内，干什么都行。说是对您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科琳娜回答。

　　哼，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这女人还真有良心。

　　“那么晚饭后呢？”我抓住字眼问道。

　　“小姐自有安排。”科琳娜面不改色地答道。自有安排？我心里一阵发凉，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我全身，看起来我今天又有麻烦了。

　　“既然塞娜小姐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哦，对了，我妹妹莱莉现在正在晨雾湖边上，您可以和她交流一下，这孩子特别怕生……”科琳娜临走前补充道，听得出来，话里带上了她浓浓的个人感情色彩。

　　莱莉.希诺——这个女孩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害羞。在面对我时，仅仅是介绍自己就足够令她羞涩难忍了，那时的她甚至不敢与我对视。当然了，这种情况应该只会发生在面对我这种她不了解的陌生人的时候，她在面对西格、卡尔甚至简娜时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羞涩。

　　不用科琳娜提醒，我也会找时间试着与她交流，我可不想让这种令人尴尬的状态持续下去。
　　快速解决完早晨，我已准备前去晨雾湖。不得不提一下，早餐分量虽然不大，但烹制得极好，无论是食材还是手艺都属上乘。估计这也是西格的杰作吧？

　　顺着路牌的指引，我来到了晨雾湖边上。这篇湖泊位于庄园北部，面积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中心有一座岛屿。这里湖水清澈，湖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湖水缓缓流淌，泛起阵阵涟漪。

　　湖边种植着各类水生植物，包括水罂粟、鱼腥草还有木贼，他们混搭在一起，配合湖边盛开的花朵，格外养眼。除此之外，水里游动的鱼群，湖边窜动的水蜘蛛甚至荷叶上享受暖阳的蟾蜍也给晨雾湖增添了生机与活力。

　　在湖边一颗巨石旁、花丛边，我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应该是莱莉，她此时正蹲在地上做些什么，身边放着个篮子，里面盛放着面包片，而她身前则有一群什么小东西挤在那里在攒动。

　　我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欲快步上前，但走着走着突然踢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触感从脚尖传来。我忙低头查看，只见一个半米高的、胖乎乎的人形生物正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生物，看它的提醒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然而它的外貌又有精灵的特征，尤其是那双尖尖的耳朵。

　　小矮人身穿一件深色布衣，戴着头巾，双手则戴着布手套。它的像个胖乎乎的年幼小孩，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正反射着上午的阳光，同时也折射着内心的惊恐。

　　小矮人的外表甚是可爱，我一瞬间便产生了好感，正要和它打个招呼，谁知小矮人忽然哇呀一声从地上弹起来，撒腿就跑，带起了一股淡淡的烟尘。

　　“速度真快……”看着脚底生风的小矮人飞逝的身影，我不禁感慨。我一路小跑跟随上去，即使它的速度不慢，但我还能跟着它。

　　“有陌生人！有陌生人！”小矮人直奔莱莉身边，一见到莱莉就拉着她的衣裙惶恐地怪叫起来。莱莉身边此时正围着一群小矮人，当它们发现不远处的我时，发出一片惊叫。在我靠近之前，便一窝蜂缩在了莱莉身后，只敢露出半颗脑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地打量着我。

　　“塞娜小姐！”莱莉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见她脸色大变，一个失衡向后摔倒在地，所幸有一群小矮人给她垫着。莱莉望着我，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她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颤抖，几次试图起身，却都再次软倒在地。

　　见到她这副模样，我心里一阵发凉。我有这么可怕吗？我看着连话都说不出的女孩，不禁有些自卑，神情遂即变得阴郁，一把小心竟然从嘴里溜了出来：“我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本以为莱莉会直接吓昏过去，但听了我的话，她反而稍稍冷静了一些，紧张的神情有所缓解，颤抖的身体也安分了许多。她看向我，但只是一瞬间，视线又移到了憋出，只听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对、对不起，塞娜小姐……我在面对陌生人时，一直都很害怕……”

　　虽然状况比起之前好不了多少，但至少她愿意和我说话了。在作解释时，莱莉只敢时不时与我对视，持续半秒又会迅速挪开视线。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

　　“总之，赛娜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我、我会努力克服的！”莱莉最后的举动令我惊讶，她将目光转向了我，与我进行了唯一一次超过三秒的对视。她眼里仍然充满了恐惧，但也多了几分坚定。

　　见此，我一改阴郁的脸色，露出我能做出的最温柔的笑容。我选择蹲下，尽量和她处于同一水平，而后轻轻抚摸莱莉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的，你很勇敢。”

　　莱莉脸上的惶恐消退了许多，而我的注意力则落在了她身后仍在偷看的小矮人们，出于好奇，也是出于转移话题，我以随意的口吻问道：“它们是谁？好可爱啊。”

　　“它们是土妖精，是我的朋友，我每天都会给它们送吃的。”莱莉回头抚摸一只土妖精的脑袋，又转向一旁盛满面包的篮子，一边解释，一边从里面取出一块面包，分给土妖精们。

　　拿到面包的土妖精向莱莉鞠了一躬道谢，然后便转过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包屑掉了一地。
　　“给我，给我！”没有拿到面包的土妖精纷纷凑在莱莉身边，伸长肥嘟嘟的双臂用恳切的目光看着莱莉。莱莉始终保持着微笑，这和科琳娜很像，她耐心地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又一块面包递给土妖精。

　　我意识到莱莉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于是也从篮子里取出一块面包递给最近的一个土妖精。那名土妖精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接过了面包，并向我鞠了一躬。我不禁笑着示意它不用道谢，并下意识地想要抚摸它的头。

　　土妖精见状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还是主动上前，主动将头贴在我伸出的手掌上。好软！这是我最直观的感受。

　　看到莱莉正忙于与土妖精们交往，我不忍去打扰他们。于是我站起身，靠在身边那块长满青苔的巨大岩石上，以观众的姿态欣赏眼前的情景。莱莉现在完全没有拘束，从她灿烂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她和土妖精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我内心不禁有些发凉：我还从未与除母亲外的其他人有这样密切的交情。事实上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孤身一人。莱莉已经不知不觉将我忽略了，而我则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后背靠着的岩石忽然地震般颤抖起来，我的身体顿时如触电流，急忙从岩石边上离开，一个转身，向后不由自主地后退。只见方才还一动不动的岩石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剧烈震荡，岩石上的青苔和泥草被抖落，不过仍有少部分粘在上面。

　　岩石表面开始裂开，裂缝越来越密集，许多碎石子掉了下来。而岩石的形状也随着颤动和裂开而变形。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在剧烈的震动中，岩石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它已经从一块整体分成了四肢、躯干和脑袋的形状。

　　眨眼的功夫，一个三米高的岩石巨人就出现在我眼前。虽然形状都显得粗糙无比，但那却是都是人的模样，代入人类的标准，这是一位魁梧大汉的轮廓。

　　两个发光的黄点出现在它形似头部的位置，那应该是它的眼睛吧？只见起身的岩石巨人转过身，目光就直勾勾地集中在我身上，缓缓向我靠近了一步。那一步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我差点失去平衡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此时此刻岩石巨人却抬起了右手。

　　它要攻击？我心头一紧，本能地想召唤尽尘枪和护辰甲，但随之传来的却是它们安抚的声音：“别担心，主人，它不会伤害你的。”

　　“塞娜小姐，别担心！”莱莉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那是什么？！”我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向谁发问，反正我仍惊魂未定。三个声音都还来不及作答，岩石巨人就已经有了新的动作：它用它举起的粗壮胳膊，向我行了个礼。

　　啊？我愣住了，这好像是比莉塞尔王国的军礼，居然被一个石头人做了出来。而与此同时，我从尽尘枪、护辰甲还有莱莉口中得知了这个岩石巨人是何方神圣：岩石卫兵。

　　“岩石卫兵，这是什么？”我仍然有些呆愣。

　　回答我的是尽尘枪：“这是简娜的杰作，被魔法改造的产物，平日里就像岩是一样静卧在地上，特殊情况下它会被激活。估计刚才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所以才会苏醒吧。”

　　“熟悉的气息？”我有些疑惑，但尽尘枪并没有回答我。

　　“它们的战斗力可是相当可观的，整个庄园就部署了十来个，是来应对不时之需的。”尽尘枪岔开话题道。

　　“那么……”我却在关注周边的情况，环视一周，庄园各处仍有相似的岩石分散，“它们不会都是岩石卫兵吧？”

　　“当然不是，岩石卫兵数量不算多，当然其中混杂着一两个也是可能的。”

　　“主人，小心脚下。”护辰甲却此时插话提醒，我又感觉脚下一阵晃动，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只见我刚才的位置，土层被拨开，一个瘦高的身影钻了出来：它身体细长，身高两米，身体全是由泥土构成，后背还覆盖了一层草皮，上面生长着几株盛开的鲜花。

　　抖落了一下泥沙，泥土人睁开眼睛，那是两个红豆一样的点，此刻正注视着我。

　　“这又是什么？”我竟然忘了，我现在已经身处魔法世界了，什么奇异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这是御土灵使，又称泥灵，它们以泥土为身躯，穿梭于土层之下，负责改变土质，是庄园十分重要的角色。”莱莉回答，同时朝御土灵使露出一丝微笑。

　　“那个……莱莉。”我尴尬地转向莱莉，忽然用恳切的眼神望着她，“能帮我了解一下你的这些那些朋友们吗？”

　　“啊？”莱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而微笑道，“没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