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6、第六章

　　夜晚，我孤零零地站在庄园中心的空地上，虽然现在还远没有到寒冷的时候，但我仍在夜晚的凉风下浑身打颤。我不安地看向手中的怀表，看着秒针马不停蹄地环绕着中心旋转。只要它绕上个两三圈，暗影出没的时间就要到来了。

　　我自太阳落下便一直站在这里，在这期间我干了什么？在我记忆中我一直在深呼吸，但仍旧无法缓解处于焦虑状态的内心。说真的，我的双腿还在抖个不停。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害怕了，第一次对某个任务产生了如此的恐惧。天杀的简娜！一想到那女人给我布置的任务，我就气得直咬牙。这样其实也好，能够让怒火冲刷我内心的焦虑和恐惧。然而每次都好景不长，短暂怒火后，又是无尽的焦虑。

　　“别害怕啊，主人。还有我！”尽尘枪此时说道。它作为魔法器，和护辰甲一样能够灵子化，与我的身体融合。等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它的话稍稍缓解了我的恐惧，毕竟它也是相当厉害的魔法器，反正它自己是这么说的。

　　“别担心，主人。有我护辰甲在，迷雾恶鬼那种不入流的暗影别想伤到你一根汗毛！”护辰甲信誓旦旦地说道，较之尽尘枪，它的话给了我更多的安全感。毕竟护辰甲是穿在身上的护具，能够保护我不受伤害。这是我对这次任务最直接的恐惧来源。

　　“主人，有情况！”在我分神时，两个声音忽然同时呼喊，我的注意力瞬间回到现实中，下意识地看了看怀表——时间到了。该来的总会来，我的第一场战斗无可避免地开始了。

　　“放马过来吧，这将是我的第一场胜利！”我大喊为自己壮胆，话音落下之际，我周身金光一闪，护辰甲顺着我的四肢向躯干蔓延，很快，我的全身就笼罩在了甲胄之下，包括头部，只露出了脸。其实护辰甲是由面罩的，不过如果戴上会阻碍视野，所以我选择拿开。

　　与此同时，我的右手握住了以相同的方式现身的尽尘枪，本能地将其旋转一圈，枪尖对准前方，全套装备就位，是时候开始战斗了。感受着尽尘枪和护辰甲的质感，以及我体内奔涌的魔力，我一时间竟无所畏惧。

　　在一切准备妥当之际，弥漫的浓雾已经顺势将我包围在中间，四周的一切顿时变得无比模糊。我知道，迷雾恶鬼就藏在里面。我并非毫无准备，也查阅了相关资料。

　　迷雾恶鬼与迷雾妖鬼属于同一个谱系，等级要弱于迷雾妖鬼许多，但和迷雾妖鬼一样，依靠制造的雾气隐匿身形，伺机对误入迷雾的猎物发起攻击。

　　或许因为所谓的光系魔法天赋，我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周围蠢蠢欲动，一股黑暗力量在周边环绕，令人感到不安。我应该是具备追踪暗影的能力，然而简娜这家伙却一个字也没有说明！

　　“小心后面！”不用护辰甲大叫，我也已经感应到有什么东西绕到了我身后，来不及思索，我猛然回身使出一记回马枪。有了两件魔法灵器的加持，我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现在远超常人，能够做出许多我难以想象的动作。

　　然而我所面对的迷雾恶鬼反应也极为迅速，竟然能在我回身刺出的一瞬间调整方向重回雾中。速度之快，我只堪堪看清了它的轮廓。仅比我高出一个头，而且体型偏向于瘦小。

　　狡猾的家伙。我心想，这样可不行。就在我思考对策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夹带着一股愈发浓烈的黑暗力量朝我后背袭来。我忙想转身，但由于刚才的愣神，我的速度慢了一拍，后背被一记攻击给击中了。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身体对此做出的反应也仅仅是后背肌肉一颤，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况且，我的回身一击也并未因此而终止。

　　一记回马枪直刺而出，从未有过的手感通过枪杆传入了我体内，这就是武器刺中活物的感觉？我甚至还能感受到迷雾恶鬼的挣扎。我有一种莫名的刺激，但当我看到迷雾恶鬼那不亚于迷雾妖鬼一样丑陋的面孔时，刚刚上来的激情荡然无存。

　　和迷雾妖鬼一样，迷雾恶鬼的皮肤苍白，五官扭曲，四肢畸形，唯一的不同就是它们没有斗篷用来遮蔽自己丑陋的外貌。内心对这种丑恶怪物本能的厌恶令我双手我得更紧，将尽尘枪继续向迷雾恶鬼体内推去。

　　锋利的枪尖在我稍稍用力之下便将其刺穿，但迷雾恶鬼仍在挣扎。它努力伸长自己的双臂，妄图用利爪抓破我的露在外面的脸。就在这时，刺穿迷雾恶鬼的枪尖萦绕一道金色闪电，并迅速缠绕半个枪身，朝着迷雾恶鬼身体蔓延。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金色闪电迅速将迷雾恶鬼的身躯吞没，接着如同千万把刀刃要将其撕裂。电闪雷鸣后，迷雾恶鬼的身躯从刺穿部位开始一分为二，朝着两个方向飞去，还未落地便被金色闪电从半空中绞杀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化作放着金色光点的尘埃随着夜风飘散。

　　厉害啊！我不禁赞叹尽尘枪的强大力量，但护辰甲却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个败家的玩意儿，打个实力垫底的暗影放什么尽尘闪电？主人现在积累的魔力才多少？你是要一晚上将它们都败光吗？”

　　“我这是为了主人的安全！倒是你，你怎么不开个护盾，就是为了节省魔力？”尽尘枪也毫不示弱。难以想象，这两个冤家在战斗中居然都能斗嘴。

　　但我此时已经无心去管它俩了，因为在迷雾恶鬼被击杀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最初从背后偷袭我的那只迷雾恶鬼比我高出一个头，但被我干掉的这一只却和我身高差不多，而且明显更为瘦小。所以……迷雾恶鬼有两只！

　　“护辰甲，护盾！”在我意识到不妙的瞬间，后方传来了迷雾恶鬼的咆哮，我冲着护辰甲急吼，但迷雾恶鬼的攻击已经落了下来。在我转身之际，它已经跃至半空，尽尘枪的枪尖刺向了它，这一击本该击中目标，然而迷雾恶鬼却大叫一声一挥左臂将尽尘枪枪尖弹开，从它身侧掠过去。还未收回尽尘枪，迷雾恶鬼便已经压在了我身上，将我按倒在地。

　　而此刻护辰甲的护盾也开启了。一道金色的透明护罩拦在我和迷雾恶鬼之间，即便它如何张牙舞爪，也无法攻破这道防线。然而相比它，我也仅能躲在护罩之后，因为此时的我正被它死死压住身子，尽管我紧握尽尘枪，但这个角度根本无法攻击到它。

　　“尽尘枪，你的闪电呢？再用一次！”事到如今只能指望尽尘枪，如果有刚刚那道闪电的帮助，解决这只迷雾恶鬼完全不在话下。

　　然而尽尘枪却让我失望了：“你说的是尽尘闪电吧，抱歉啊主人，刚刚那一招消耗了你太多魔力，现在你的魔力根本用不了！”它抓狂似的叫唤。

　　“你能靠谱点吗？！”情况之危急，结果尽尘枪却在这儿掉了链子，我不由得乱叫起来。

　　“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果然还得靠我。”护辰甲不失时机地嘲讽。

　　“那你倒是做点什么！”我和尽尘枪同时急吼。

　　“瞧好了，主人！一会儿你瞅准机会，一击毙命！”护辰甲顿了一下，忽然放出亮光，我以为它要出什么招式，可没想到一阵金芒闪过，把我和迷雾恶鬼隔开的屏障忽然消失了，迷雾恶鬼那张丑脸连同下面的尖牙一齐朝我贴了过来。

　　事发突然，我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脑子里一片混乱，瞳孔因过度惊恐而收缩，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那只迷雾妖鬼会如何啃掉我的脑袋。

　　正当我的脸就要和迷雾恶鬼来个亲密接触时，护辰甲上金光再次一闪，我感觉一股强大的魔力从我身体里冲出，一阵冲击波卷向迷雾恶鬼。轰！周边得到草木被冲击波产生的气浪刮得东倒西歪，泥土沙砾也被卷得漫天飞舞。

　　前一秒还要冲我脑袋咬上一口的迷雾恶鬼下一秒就倒飞了出去，最脆弱的腹部暴露无遗。“主人，就是现在！”无需护辰甲多做提醒，我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一个翻身爬起，嚎叫着为自己壮胆，此刻迷雾恶鬼才摔在地上，还来不及爬起来。它试图故伎重演，将我刺出的尽尘枪弹开，然而它失算了。这一记刺击速度较之刚才更为迅猛，径直刺穿了它伸过来的左臂，直插入它的胸膛，将它整个身体钉在了地上。

　　迷雾恶鬼还想挣扎着站起身，但因为刚才的惊吓而几近疯狂的我握紧了尽尘枪，将锋利的枪尖死死地捅在它身上。可恶，好像没击中要害！这一击虽然刺穿了它，但没能给迷雾恶鬼造成更大的伤害，以致它还能奋力挣扎。

　　迷雾恶鬼力气不小，可能是因为消耗魔力的缘故，我的身体明显有些虚脱。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拔枪撤退了，反正干掉一头迷雾恶鬼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根据庄园的布置，房屋周围都设置了结界，暗影无法踏足，现在迷雾消散了许多，凭借这身装备，完全可以撑到某座房屋前。正当我准备付诸行动时，尽尘枪忽然再次缠绕金色闪电，威力虽不如刚才，却气势十足。

　　迷雾恶鬼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尽管它试图挣扎，但金色闪电的扩散却令它动弹不得。情况转变之突然，令我无比错愕，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金色闪电的光芒耀眼到了极点。我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就听见迷雾恶鬼撕心裂肺的惨叫。

　　金色闪电无情地将它撕成碎片，比我高出足足一个头的暗影就在我眼前灰飞烟灭，方才还近乎危及我性命的怪物如今只剩下裹着金芒四散飘飞的尘埃了。

　　笼罩在我周围迷雾迅速散去，这意味着周围再没有迷雾恶鬼出没。确认情况安全，我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战斗带来的负担，尽管只是解决两头迷雾妖鬼，然而这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尽尘枪仍插在地上，但我已经拔不出来了。此时的我四肢发软，顺从自己的意识躺在地上，摆出最舒适的姿势。

　　“终于解决了，幸好我反应迅速。”

　　“别不要脸了，你放个冲击波算什么贡献，给出致命一击的可是我！”

　　本想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但这两个冤家又吵了起来，惹得我一阵不快，不过我还要疑问要它们解答。

　　“护辰甲，为什么在释放冲击波时你要收回护盾？你差点吓死我知道吗？”我语气中有些不快。

　　“很抱歉笑道你了主人。但我这么做时为了回收魔力。毕竟释放冲击波也需要魔力，而你体内的魔力并不多，因此我需要尽可能地节省魔力。收回护盾回收的魔力刚好够一次冲击波，而且刚才的情况也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吧？”护辰甲的解释令人信服。

　　毕竟对于魔法师而言，魔力最为重要。无论释放什么样的咒语，魔力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魔法师一生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往往就是提高魔力上限，积蓄更多魔力。

　　不过对于这件事我也不太在意，关键是对尽尘枪的疑问：“你不是说我的魔力不够了吗？那为什么最后能够再次释放尽尘闪电？”

　　“那还真是千钧一发呢。”尽尘枪却是感叹连连，“要知道您剩下的魔力却是不够释放一次尽尘闪电，尽管庄园里有着大量的天然魔力供您吸收，但您魔力的上限实在太低了。”

　　“那意思是，我的魔力上限忽然提高了一些，同时因为庄园里的天然魔力含量丰富，所以我能够吸收它们以凑足释放尽尘闪电所需的魔力？”我猜测道。

　　“回答正确，完全正确！”尽尘枪道，“魔法师提高自己的魔力上限方法有很多，训练、战斗、药物、修行甚至特殊魔法器，而您刚刚就是通过战斗，突破了自己原有的魔力上限。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刚好够我使用尽尘闪电。”

　　“原来如此，所以说战斗中挨打能够让我变强呀。”我哭笑不得地感叹，一想到刚才的狼狈模样，我仍心有余悸。

　　“没关系的主人，刚刚开始，慢慢来吧。”护辰甲安慰道。

　　是啊，这才刚刚开始。鬼知道以后还会面对写怎样的牛鬼蛇神。不过至少可以清净一会儿了，先回宅邸吧。

　　***

　　“呼……”看着塞娜安然离去，远处蹲在屋顶上的卡尔收回了他的□□，这是他才发现，扳机上已经沾满了他手指留下的汗水。其实从一开始卡尔就端着枪在这儿看着了，因为他个人的能力，他能够在如此距离察觉到迷雾中的情况。

　　出于对塞娜安全的担忧，卡尔一直守在这里。特别是刚才塞娜被第二头迷雾恶鬼扑倒，卡尔几乎就要开枪射击了。但简娜有严令，除非塞娜生命受到威胁，否则绝不能出手。不过所幸塞娜最终还是撑了过来，消灭了那只迷雾恶鬼。

　　“我就说嘛，塞娜能搞定的，不用你瞎操心。”卡尔正欲离开，后面忽然传来了西格的声音。卡尔回头一看，只见西格穿着一件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正踱着悠闲的步子。

　　“哼，那你又为何而来啊？”卡尔用略带嘲讽的口气回应，目光瞥向西格，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看热闹啊。”西格反应不慢，神情也比较自然，但卡尔仍从他眼神中看到了谎言的意味。

　　“简娜小姐可没同意你也跟着来，让她知道你擅自行动她可是会不高兴的。”卡尔语气放缓。

　　“额……”西格的神情变得不自然了，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脸色，“没事，明天我做个蛋糕给她，她会原谅我的。”

　　“一个可不够，至少得两个。”西格身后传来了简娜的声音，让他浑身直打哆嗦。忙回过头，西格看到的是简娜似笑非笑的面孔。

　　“简娜小姐……晚上好啊。”西格语无伦次道。

　　“辛苦两位保镖了，为我们的小雏鹰保驾护航。”简娜倒也没有追究西格的事情，语气自然而柔和，但又带着股调侃意味。

　　“但愿通过这次战斗，她能够有所成长。”卡尔再次看向塞娜离开的方向，又转向简娜，尽显疑惑的神色，“可是简娜小姐，您为什么这么急于让她去和暗影战斗？您明明可以先让她掌握相关知识的……”

　　“恐惧。因为恐惧。”面对卡尔的质疑，简娜笑着回应，语气平缓，“塞娜对暗影怀有恐惧，而这是作为庄园守护者的大忌。所以我必须让她克服恐惧，否则即便她掌握再多的知识，在面对暗影时也会被恐惧击垮，学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那么她克服恐惧了吗？”西格也看向塞娜离开的方向。

　　“一回生，二回熟。相信她已经渡过了对于成长期而言最艰难的一战了。”简娜看向留下打斗痕迹的不远处，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