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白露粥

40、再遇吕布

　　因为看见赤兔了，赵云有点想小白了，第二天就下山到六婶家看小白。小白已经被六婶喂得胖了一圈，赵云叮嘱赵霖一定要每天遛马，还有晚上要刷毛。
　　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一袋子米，半袋子苹果半袋子鸭梨。

　　赵云背着两个袋子，边爬山边想：六婶每天好几顿炒豆子，小白都快跑不动了，等开春就带小白上山，自己喂。
　　正想着忽听有筝声传来，轻松舒缓，悠扬悦耳。谁呀，这么有兴致，大冷天的在野地里弹筝。赵云知道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家，所以弹筝人根本不可能在屋里，只能是在荒地里的。

　　赵云顺着筝声寻去，看见一抹红影，是赤兔，正低头啃着地上的干干巴巴的草根。再往旁边看去，是吕布，坐在地上，背对着赵云弹筝。
　　吕布没发现赵云，自顾自地弹着。
　　一曲结束，吕布说：“宝贝，好听吗？”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赵云大为惊奇，这个人打仗居然还带着女人，也不知是妻子还是宠妾，不过能得大名鼎鼎的温侯如此眷顾，想必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云也想看一眼。
　　赵云悄悄往前走了几步，躲在树后偷偷往前看，没看见什么美女。哦，赵云恍然大悟，她一定是被吕布抱在怀里的，吕布高大魁梧，把她全部遮住了，自己在吕布的后面，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了。赵云想绕到吕布前面，可那样一定会被发现的，可是又实在想看看美人。
　　犹豫不决间，吕布又说：“这首怎么样？你以前最爱听了。”
　　美人不语。
　　吕布说：“最近委屈你了，等抓住张燕就好了。”
　　赵云暗暗点头：一定十分委屈，军旅生活对于男人来说尚且不易，何况是女人呢，她肯定受了不少苦。
　　吕布说：“多吃点。”
　　赵云有点可怜她了，埋怨吕布不懂怜香惜玉，大野地里，北风刮着，吃东西会呛风的。
　　吕布低声叹气，说：“知道你不爱吃，暂时忍耐一下吧，我可不能再去抢劫百姓了。上次在袁术军中，我为了你去抢东西，不就被赶出来了吗。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忍耐，袁绍再撵我们我们就真没地方去了。”
　　赵云点头，虽然不为公孙瓒做事了，但他对袁绍仍然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袁绍不是大方的人，不见得能容得下吕布。
　　吕布自出京城，先投袁术，再奔张扬，后依袁绍。当年假节，仪比三司的温侯现在四处流窜，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天天担心要被人撵走，这种落差还不是一般的大。赵云想着想着，有点同情吕布了。

　　吕布说：“唉，是我对不起你。”
　　美人还是不说话。
　　赵云见吕布温言软语哄了这么久她仍然一言不发，不禁感慨：果然美人脾气都大啊，不过没想到吕布的脾气居然这么好。
　　忽然，吕布不弹了，大声说：“你听够了没有！”
　　赵云再次感慨：果然美人也不能过分拿乔啊，你看看，吕布还是发火了。

　　吕布说：“说你呢！树后面的家伙！”
　　是在说我啊！完了，被发现了。赵云只好出来，正好可以一睹美人芳容。
　　赵云说：“温侯。”
　　吕布站起来，转过身，皱眉道：“又是你！”
　　他一站起来，赵云惊奇地发现，吕布身前什么都没有啊，那他刚才都在和谁说话？
　　赤兔跑过来了，蹭蹭主人，和上次一样斜眼瞅着赵云。
　　吕布摸摸赤兔，轻声说：“吃饱了吗？”
　　这温柔的语气……原来他刚才一直在和马说话！
　　赵云心里憋屈极了，吹了半天的冷风，也没看到美人，还被敌人发现了，而且那马还盯上了自己背后的袋子，看来不留下点啥是走不了了，这次亏大发了，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吕布厉声问赵云：“你在那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在听将军弹筝。”
　　“那就大大方方听，偷偷躲在树后算怎么回事？”
　　“将军的乐声有如天籁，在下不好意思打扰，就躲起来了。”这倒不是故意溜须，吕布弹得确实不错。
　　吕布轻哼一声：“哼，算你识货。”
　　“而且将军的乐声里没有金戈铁马，只有小桥流水，可见将军也不是好杀好战之人，乱世当中能有这份安宁平和之心，在下佩服。”
　　“哦，”吕布摆摆手，“赤兔不吃爱东西，我就弹筝给它听，当然要弹恬淡舒缓的了，过于慷慨激昂的会消化不良的。”
　　原来如此，昔有公明仪对牛弹琴，今有吕温侯对马弹筝，倒也是个爱马之人。赵云看看啃草根的赤兔，又想想六婶院里滚瓜溜圆的小白，给了赤兔两个苹果。

　　吕布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袁绍派来监视我的？”
　　这人疑心还不小。赵云说：“不是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袁绍。”
　　“不是袁绍的人，就一定是张燕的人。每次打完张燕都碰上你。”
　　赵云看看周围，有打斗的痕迹，少许血迹，还有几件兵器被丢弃在地上。看来吕布刚和黑山军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我也不认识张燕。”
　　“那这几天怎么总碰上你？”
　　一共才两次吧，怎么就“总”碰上了。赵云说：“昨天是偶然巧遇，今天是被将军的筝音引来的。”
　　“荒山野地的，谁没事在这溜达，肯定不是良民。”
　　“我家祖坟在这附近，我给我哥守孝呢，住这里。”赵云说了实话。这点没有必要撒谎，而且从刚才吕布和赤兔的对话来看，他应该不会再欺压百姓了，对本地居民说不定还会爱护有加。更何况假话要和真话掺着说才能使人信服。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姓甚名谁啊？哪里人啊？”吕布开始展开调查。
　　“赵云赵子龙，常山真定人。今年十九岁。”
　　“真定人？一定是张燕同党！”
　　“我们只是同乡！”
　　“你说你在守孝，不在墓地在这里干什么？”吕布继续调查。
　　“我回家取点吃的。”赵云指了指身后的袋子。
　　吕布背着手原地踱步，想了想，忽然无比肯定说：“昨天射我的一定是你！”
　　“温侯，何以见得啊？”你又没有证据。赵云好奇吕布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自己没有什么破绽啊。
　　“直觉！”
　　赵云不由好笑，直觉，那刚才还装模作样地调查什么呀！没有脑子，倒要面子。
　　赵云可以肯定吕布那个踱步思考的动作完全是装出来的，表面看上去他是“想了想”，实际那段时间他脑子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想，是一片空白。

　　吕布绕着赵云走了几圈，说：“赵子龙！”
　　“温侯？”
　　“习武几年了啊？练枪的吧？”
　　赵云身形挺拔矫健，肌肉匀称流畅，手心和虎口处都有薄薄的茧子，能看出他习武并不奇怪，但能看出所用的兵刃，确实不简单。
　　赵云想：众所周知，燕赵民风尚武，会点武艺也不稀奇，吕布应该不会因为我会点武艺就把我抓起来吧。想到此处，索性大大方方承认，说：“是，温侯好眼力。温侯怎么看出我使枪的？”
　　吕布说：“我的直觉不会错。”
　　又是直觉，看来温侯的分析能力也不怎么样啊。赵云想起昨天那几个把他当鬼魂的骑兵，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吕布捡起一杆黑山残兵丢弃的枪，递给赵云，说：“走过十招就放过你。”
　　小瞧人，赵云觉得自己即便打不过吕布，但在他手下走过一百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切，十招？温侯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

　　赵云把两个袋子放到一边，赤兔也跟过来了。
　　赵云接过枪，和吕布面对面站在空地上。
　　吕布横戟，顿时杀气四逸。一只大田鼠刚从洞里露个头，就被吕布的杀气震晕了。

　　甫一交手，赵云就知道，打不过。吕布的武艺已经达到了师父说的“将兵器化为身体的一部分”的境界，更确切地说，是吕布将自己本身化做了一件神兵利器。
　　和高手过招机会难得，赵云顾不得韬光养晦，认真起来，全神贯注小心应付，时不时地还偷学一两招。
　　枪来戟往，百招已过，赵云渐处下风。
　　赵云找了个机会，跳出战圈，说：“温侯武艺高强，在下甘拜下风。”

　　吕布看着赵云两眼放光，说：“不赖啊，小子，有两下子啊，再来！”说完又冲过去，欲与赵云再次交手。
　　赵云连忙往后退，说：“早就过了十招了，你说的过了十招就放过我的。”
　　吕布说：“放过你是指不杀你。我不杀你，但你要和我比武。”
　　“刚才不是已经比过了吗？”
　　“还没分出胜负啊。”
　　赵云说：“分出胜负了啊。你赢了。”吕布已经很明显的占了上风，赵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没分出来。
　　“那怎么能叫分出胜负呢？”吕布看傻子一样看着赵云。
　　“那你说怎样才叫分出胜负啊？”赵云看疯子一样看着吕布，难道非要打死一个才叫分出胜负？
　　吕布说：“要肩膀着地才算数。”
　　你那是摔跤吧！赵云不想和吕布说话了。

　　吕布接着说：“好容易碰上一个高手，当然要打个痛快了。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谁有那闲工夫陪你过瘾。赵云看看仍然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吕布，心说完了，遇上传说中的武痴了。这种人拳头大，脑子小，吃得多，想得少，和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有心想跑，可是吕布有马，赵云有自信跑赢吕布，但是没自信跑赢赤兔。
　　赵云瞥了一眼周遭地形，有了计较。

　　赵云假装不情愿地对吕布说：“那再来吧。”
　　吕布冲锋，枪戟相交，赵云就势将手一松，长枪脱手，飞出老远，最后插在小树林边上。
　　吕布火了，大吼：“你不认真！重来！去，捡起来，重来！”
　　赵云一溜小跑去取枪。跑到长枪边上，回头，对吕布挥挥手，然后钻进小树林，跑了。
　　“赵子龙，别跑！”吕布骑上马去追，可追到树林边上就没法追了，那片林子乔木密集灌木丛生，马根本就过不去。
　　吕布下马自己去追，虽然他比赵云身高腿长，但跑得没有赵云快，眼看着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子几个闪身就不见了。
　　“赵子龙，你等着！”吕布大吼。

　　赵云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走远，因为他还惦记着留在原地的两个食品袋。虽然十有八九是被吕布拿走了，但还是应该回去看一眼，万一还在呢。
　　又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吕布应该是走了，赵云回到刚才那块地，见袋子已经被打开，什么都不剩了，地上若干梨核苹果核。马吃水果都是整个的嚼，是不会留下核的，这些东西显而易见都是吕布吃的。
　　按捺不住好奇心，赵云蹲下数了数，一共十二个苹果核，九个梨核，赵云开始胃疼了，替吕布觉得撑得慌。

　　傍晚，赵云跪在赵霁墓前忏悔，哥哥刚死两个月，自己就惦记着看美女，太不象话了。虽然哥哥临死前嘱咐他尽早成亲，但看美女跟成亲完全是两回事，赵云觉得很对不起哥哥。
　　当天夜里，又梦见哥哥了，哥哥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没关系。”
　　赵云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好想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