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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悲欢离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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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真定,穿过城外的小树林时,听到前方城门处有人大声喧哗,人数似乎还不少。虽然距离不太远,但有树挡着看不清怎么回事。
眼下兵慌马乱的,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赵云不想贸然闯出去,想先在一边看看再说。
为免马蹄声太大暴露自己,赵云下马慢慢步行,小白很通灵性,也是高抬腿轻落步。
来到林子边上往外探头一看,只见城门紧闭,城下围了一群强盗,不过武器和服装都不统一,很多人的武器都是镰刀锄头烧火棍,看样子也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当强盗的。
强盗喊:“把粮食交出来!”
一个小兵从城墙上探出头来:“没有!”
强盗们继续喊:“快交!不然就放火烧城了!”
小兵喊:“快滚!不然就往下倒水了,把你们都冻成冰溜子!”
这时城头走上一人,书生装扮,一袭青衫,三尺长剑,虽然身形消瘦,面带病容,却双目炯炯有神,脊背挺得笔直,正气凛然,豪气干云。那人傲立城头,天高地广,长剑斜阳,风过之处衣袂飘飘,竟有云中君“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的风采,这不是赵霁吗!
赵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高兴的是哥哥还活着,气的是自己竟然被骗了,而且,你一个病人站那么高干什么?风多大啊,会加重病情的。
不过既然哥哥没事,那就放心了,赵云解下头上的麻布条放在怀中,想出去叫赵霁下来。
刚要出去,赵霁拿剑往城下一指,颇有些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气势。
赵云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因为他看清了哥哥拿的不是剑而是赵家家法,小时侯自己的屁股没少跟它亲密接触。
赵霁指着强盗中的某人说:“老王!你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以前你在城里卖菜的时候大家没少关照你,你现在居然带人来打我们!”
一个大叔说:“买我的菜是因为我的菜好,这跟关照不关照的没关系。”
“许多大婶都说你的菜缺斤少两,可还是在你那里买,还不是因为你家孩子多,想照顾照顾你,让你多挣点钱。”
大叔不响了。
赵霁指着另一人:“周伯!不用我说什么了吧,上次要不是我们家小云,你孙子早被狼叼走了。”周伯带着孙子卖菜,有一次回家太晚,路上被狼盯上了,幸亏赵云路过救了爷孙俩。
周伯说:“现在赵云不在城里,我来攻城不算忘恩负义!”
赵霁眼一瞪:“我是他哥!”
周伯也不响了。
赵霁再指:“徐伯!上次你被马车撞了,还是我带你去看的郎中呢,还欠我医药费呢!”
徐伯是个老实人,没象老王周伯那样狡辩,直接不响了。
赵霁对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笑笑,无比和蔼地说:“小铁蛋,包子好吃吗?”
小铁蛋抬头巴巴地看着城头上的赵霁,生怕他听不见,卯足了劲大声说:“好吃!”
赵霁说:“乖,等哪天城开了哥再请你吃。”
小铁蛋转过头对他爹说:“爹,咱们回去吧,一直在这围着他们也不开城,赵大哥说要请我吃包子呢。”
铁蛋爹说:“可是大家都没撤退啊,就我们走了不太好吧。”
赵霁继续指着人群中的某人说:“老丁……”
老丁扔下锄头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公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可千万别告诉我媳妇儿啊,她要知道我来抢你们会和我拼命的!”
赵霁大笑,继续用家法在人群中指来点去,家法所向披靡,指谁谁跑。铁蛋父子和老王他们也跟着走了。
忽然赵霁叫住一人:“哎,小李等会儿。”
小李:“啊?公子我知道错了。”为什么要单独教育我啊?
“不是为这个,”赵霁向后招手,夏侯兰递过来一个布包,赵霁把布包扔下去说,“这是你娘的药,城里的吴郎中一直惦记你娘的病呢。这几天封城进不来,但药一定要连续吃,吴郎中给准备了十天的量,回去按时给你娘吃啊。”
小李捡起布包:“谢谢公子,谢谢吴郎中。”
“不客气。小李啊,回去跟你们的人说,打家劫舍终究不是办法,非常时期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吧。乡里乡亲的,也别闹得太僵,我们族长正和县里的官员商量,看怎么帮大家度过难关,过几天就能有消息了,不管怎么说,今年冬天肯定能让大家有饭吃。”
小李说:“谢谢公子,我回去一定叫他们不再来骚扰。”又对同伴说:“我们都回去吧,公子都答应帮我们了。”陆续又有几人离去,小李也走了。
最后剩下几个油盐不进的,说什么也不肯走。
赵霁说;“你们怎么不走?”
“我们就不走,我们一定要今天拿到粮食!”
赵霁眉毛一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的!哪来的回哪去!不然我要来硬的了!”说着“唰”的一声,家法直指城下。
赵云在林子里看好戏看得正欢,听见赵霁这么说,觉得自己应该配合一下,于是骑马冲出去,来到那几人近前,银枪一挥,大喝一声:“赵子龙在此!哪个不服!”
没有不服的,全都跑了。
城门旁边的小门开了,赵霖出来接赵云了。
赵云揪住赵霖的领子说:“你搞什么鬼?写的那破信怎么回事!”
赵霖大叫:“不关我的事啊,是子虹哥叫我写的。”
赵云把小白放在下面,自己上城去找赵霁。
“哥哥。”赵云说。
赵霁看着赵云,看了半天,边看边摇头,最后说:“太不象话了!居然长得比我高了!”
“哥哥……”
赵霁把家法扔给夏侯兰,张开双臂拥抱赵云。
赵云说:“哥哥,你吓死我了,以后可别这么干了。”
赵霁说:“不这么干怕公孙瓒不放人啊。你还是想回来的,对吧?”
“恩。”
旁边的族长说:“真是兄弟连心,心有灵犀啊。孙大人的死讯一传来子虹就知道你肯定不想在公孙军中待了,可又怕没有合适的理由你们长官不放人,所以才想了这么一招。”
夏侯兰说:“本来我给子虹哥出主意说让他自己写,这样你一看到他的笔迹就知道他还活着,可子虹哥说你一看到信肯定会想怎么死人还会写信,要是笑出来就麻烦了,作戏就要作得真一点,所以最后还是让小霖写的。”
赵云说:“谁写也不行,怎么能平白无故咒自己呢。”
赵霁忽然闷咳了几声。赵云担心起来,说:“哥,城头风大,我们下去吧。”
赵霁说:“好。”
兄弟俩顺着楼梯下城,走到一半,赵霁又咳起来,还差点摔下去,赵云急忙扶住他,赵霁咳出一大口血。
赵云吓坏了:“哥!哥!”
赵霁说:“别喊别喊,扶我坐一会。”
赵云扶赵霁在台阶上坐下。
“哥,好点没?”赵云给赵霁捋胸口。
赵霁点头。
赵云埋怨:“唉,你没事站那么高干什么,风多大啊,不知道自己有病啊,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赵霁擦擦嘴边的血,说:“身体不好我也是赵家男儿,纵不能带三尺剑,挟百石弓,也应该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特殊的热血豪情。
赵云换一个切入点继续埋怨:“还有你叫小霖写的信是怎么回事,哪有没事咒自己死的。”
“实话跟你说,这次叫你回来,一来是因为孙大人的事,二来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想叫你回来见个面。所以那么写也不能算错,就是提前几天呗,我一向性子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云抓狂,不是吧,你这也急!
“哥……”赵云还想再说什么,赵霁摆摆手,站起来说:“行了行了,别磨叽了,我感觉好点了,咱们回家吧。”
赵云想让哥哥骑马,自己步行,可来到下面一看,小白不见了,打了几个呼哨也没回来,赵云问一个小兵:“看见我的马了吗?”
小兵说:“往巷子里跑了。”
小白认识路,赵云觉得它可能是自己先回家了,对赵霁说:“小白一向不用拴也不会乱跑,今天大概是急着回家,居然自己先走了。我背你吧,离家还挺远呢。”
赵霁说:“好啊,小时侯都是我背你,也该你背我了,不然白长那么大个子了。”
赵云背着赵霁往家走。赵云说:“哥,接到信的时候我哭得可伤心了。”
赵霁说:“那等我真死的那天,我特别批准你可以不哭。”
“你怎么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有些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我们要面对现实。来,高兴点,”赵霁捏捏赵云的脸,说,“小云,吃糖不?”
“不是吧,哥,你几岁了,还随身带着糖?”
赵霁说:“本来是打算贿赂小铁蛋的,可那孩子上道儿,我一提包子他就投降了,糖没用上。你吃不?”
赵云说:“吃!”
赵霁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月牙儿糖,用手拿着放在赵云嘴前方半尺远的地方,说:“小云,乖,再往前走一步就能吃着了。”
再走一百步也吃不着啊。赵云翻翻白眼:“当我是毛驴呢!”
“哈哈——”赵霁笑得相当开心,拍拍赵云的脑袋,把糖放进赵云嘴里,赵云嘎蹦嘎嘣嚼着。
回到家里,小白还没回来。赵云顾不上小白了,先安顿哥哥上床躺着。
赵霁说:“夫人前几天也去世了,去祭拜一下吧。就在县署后院。”
虽然孙瑾早就不是县长了,但继任县长在后院给他单独保留了一个小跨院,孙瑾去世后夫人一个人住这里。
进到后院,只见香烟纸灰,孝旗灵幡,孙瑾夫妇的牌位并排摆在香案上,小白已经在院子里了。
赵云摸摸小白说:“还是你有心。”赵云上香磕头,执晚辈之礼。
回到家中,发现赵霁又吐血了,赵云说:“爹的剑谱也不好使啊,师父骗我。”
赵霁说:“师父又没说包治百病。我觉得效果挺好的,你忘了以前所有的郎中都说我能活过二十就不错了,如今我二十七了,多活了七年,赚到了。”
“不是这么算的吧?”别人都活五六十呢,族长老头八十多了。
“能够看到你长大成人,我挺知足的,”赵霁拍拍床沿,说,“来,给我讲讲你们军队里的事。”
“哥,我跟你说,我们那有一个姓张的,可好玩了……”赵云和小时侯一样,跟哥哥挤一个被窝,给哥哥讲刘备张飞他们的事。
几天之后,赵霁开始一盆一盆地吐血,赵云和全城的郎中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赵霁还是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