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秀风华》落墨蓝

11、人非

　　趁着午日还未落山，就收拾好行囊，跨出了天策。营内，见那些曾辱笑过我的士兵们犹如无头虫蝇，亦在四处整理，以备一哄而散。人人杜明，这场战争恐怕败多胜少，前有内患后无援兵，敌方既可袭营前线必已失守，惶恐间这些残兵劣将自然抱头鼠窜，军纪荡然无存。我抬头望向北方高地，似见烟雾升起。心中不免涟漓，又不想再在这噪乱的军营里有所犹豫，便默念他的名字，转身出了府门。我在沿途的马贩手里买下一匹马驹，看它年幼温驯，样貌却极似张莫的战马，于是唤作默默，骑着一路南下。

　　在扬州停顿数日，这才搭上一艘愿意承载马驹的商船。湖上，忆起初来之时，心情悠然甚好，此次重归，韶华逝水，却似坠入湖底，半窒无息。景色再美，亦只感苍凉。入夜，船上他客听闻我乃七秀弟子，便邀我同为赏月，被以无自带器乐为由谢绝后，只得请我登岸后去水云坊一奏。我点头应允，稍作休息，次晨便达秀坊码头。

　　牵过默默的时候，七秀姐妹们都觉可爱，拥上前问其名，我回默默。却听到有人说起他的名字，抬头一看，正是穆韵。匆匆数月，她已消瘦孤冷，眼里丝毫没有当初的柔美，只剩下犀利与恨意。我被她瞧得发寒发毛，只能轻唤一声，强颜欢笑。她却推开众人，兀自走近，问我是否爱他。见我呆立不语，便放声大笑：你果然不爱，不爱任何人，在怡院的时候就是，你只知清高，独爱自己，你根本不配让他爱你。旁边的依依姐听不下去，插口道：感情之事向来你情我愿，你说她不配，那你又凭什么。凭什么？她笑得更欢，随后忽变严肃，正色道：凭我悉心照料张莫多月，凭我朝思暮想不顾其它，而她呢，闭门不出，面对他的执着亦无动于衷。她转而又对我道：只因他能带你远走高飞，只因你能把握他的感情，你便走了是么？若你真想与他一起，今日又何必再回？你不过是个随人漂泊的孤女，你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愚妇，你不过是个……依依姐怒道：住口！穆韵看我脸色已是湛青，幸灾乐祸地轻笑，抛下一句明日辰时在月岛相候，便转身悠悠离去。

　　其他姐妹都劝我不必理会，近月来穆韵已是性情大变，怪癖倔冷，勤于练剑，天知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我却不顾他人劝解，只道：她说的或许是对的，变成如此亦有我的责任。她们皆叹气，知道劝不住我，只嘱咐要小心，便不再说什么。商船上的旅人也已登岸，遇到如此变故，都在一旁静观其变，见事已至此，便过来问我晚上是否赴约弹唱。我回当然，他们这才欣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