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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响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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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栖猛地回头,刚要叫误辞寒,却见他忽略了自己直直朝霁月走去,激动地抓住霁月的手臂,声音发抖:“霁月,你怎的在此处?将近二十多年我都寻不到逐云台,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你说你在历劫,是已结束了吗?上一世我算过,我在逐云台待了二十日便是人间二十年,那时候你是不是在人间早夭?这一世呢?亦是如此吗?对了,我走时你已去历劫,为何又主动来寻我?”
他每说一个字,不栖的心就疼上一分,明明近在咫尺却插不上一句话,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
霁月摸上误辞寒的头,余光挑衅地扫向不栖:“我心中有悔,对你未曾坦诚相待,于是便来寻你。”
“霁月……”误辞寒眼神迷离,似找不到焦点,“你此番话是对我那时与你表露的回应吗?”
霁月:“嗯。”
他手指滑到误辞寒右边鬓角的魔印上,轻轻抚摸着。
“误辞寒。”
不栖望着他们,目光锁定在误辞寒身上,无论霁月说什么他都不信,他只听一个人的辩白。
误辞寒闻声转头,对不栖皱眉想了很久。霁月伸手把他的头扭了回去,低声说:“想不出来便不想,不是重要之人。”
“是吗?”误辞寒歪头,霁月顺势而下,与他的唇仅隔一寸。
“松手。”
眼看着即将碰到,归云抵住霁月的脖颈,锋利的剑刃划破些许肌肤,鲜血开始往外冒。
不栖浑身散发冷气,强势的气息压住霁月,冰寒的剑意冲破阻碍直入天际,刹那间寒芒将夜空点亮,锵然清鸣贯彻长空,紧接着直贯而下,狠狠楔进霁月脚下。
这还没完,归云剑身颤鸣,破地而出,裹挟猛烈的势头朝着霁月肩头奔去,欲意横贯进去,将他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可惜的是归云在半路被误辞寒截住,尖利的剑刃将他的手划破,鲜红的血液如洪水一般决堤涌出,不多时染湿整条袍袖。
夜空中响起低吼,魔印冲破规束若隐若现,误辞寒抽出辩邪,眼神森然地盯着不栖,口中发狠地说:“来!”
他身后的霁月在某个间隙露出得逞的笑容,挺直脊背冷眼旁观。
不栖手下一松召回归云,双目定定地看着误辞寒受伤的手掌,那里仍在流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我无意与你争斗。”不栖还剑入鞘,垂下眸转身要走。
他想离开,在误辞寒出手的那个瞬间不栖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伤了人就想要走?”
误辞寒邪笑一声,辩邪呼之欲出,尖锐的低鸣在呜咽不止的夜风中显得惊悚骇人。
话音一落,辩邪乘胜追击,向着不栖的后背直直奔去。误辞寒冷酷地看着一切。
噗嗤——
误辞寒以为他会反抗,所以当辩邪穿透不栖后背时自己先愣了一下,呆滞混乱的意志有了片刻的动摇。
剧痛从胸口传出,鲜血顿时喷涌,不栖的素白麻衣一瞬间变成红衣,归云剑顷刻间发出悲鸣。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摔下去,奈何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最终再撑不住倒向了一侧。
被迷失心智的误辞寒胸口猛地一抽,霁月见势不对连忙从后面搂住他,引诱道:“误辞寒,你已成功,无需再追。”
“霁月,”误辞寒声音冷酷无比,“你教我熟读佛经,强迫我完成课业。”
“什么?”霁月怔住,心中忽生不好的预感。
误辞寒慢慢转身:“可你见我如此杀人却丝毫不动容。当初的你虽冷漠至极,但我遇难抓住你时,哪怕嫌弃到极点的霁月仍旧将我救起,哪怕知晓我是恶魔的霁月仍旧不顾仙魔殊途,收留我养伤。霁月,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霁月蹙眉:“你是何意?”
辩邪在不栖身上慢慢颤动,缺失的神志缓缓复位,误辞寒手化为爪扼住霁月的脖颈,阴森森地盯住他:“我问你,你是谁!?躺在地上的人又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霁月不再伪装,痴迷地看着误辞寒,“义父还认不出我吗?”
误辞寒手掌一松,但很快又紧了几分,将他狠狠地掼到墙上:“天秋!?”
“义父,你不若看看被你杀掉的人是谁?”天秋好整以暇地眯起眼。
“什么?”误辞寒一愣,急忙回头,随后整颗心停止了跳动,“不栖!!!”
天秋嗤笑一声:“恭喜义父将不栖这一世的劫难提前完成。”
误辞寒再也冷静不下来,他冲到不栖面前,搂起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栖?不栖!为何是你?我方才看见的人分明是…分明是北冥上仙,为何是你?”
“不栖,你说句话!说句话!”
不栖冰冷的手无力垂下,紧闭的眸子泄露出安详,仿佛终于解脱了一般,这副模样刺痛了误辞寒,他亲上那双毫无生气的唇,咬牙道:“不栖,你别想逃!我会寻到逐云台!我会抓住你不放!”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空气。
天秋闪身过来,蹲下来查看不栖的面孔,咂舌讥讽:“原来真是霁月转世,义父竟会对一个仙人念之不忘。”
“天秋,”误辞寒侧头,眸中杀意倾倒,“你拿准我不会对你怎样就敢下手?我问你,所有的一切可都是你在捣鬼?”
辩邪爬上天秋的脖子,越来越紧的缠绕逼迫着他喘不过气来,可他仍旧笑着,瞳孔中的恨意迸发出来,往日的乖顺早已消失不见,蓬勃的魔气激荡在这片空地。
他摸上误辞寒的脸:“义父,仙魔殊途,他不会对你用真心,全部都是敷衍。义父您看看我,看看天秋,天秋会一生一世守护您,义父,您不要再去想霁月了,他是神仙,您是魔,不会有好结果的,天规亦不会容忍。”
“我作何决定与你无关。”误辞寒目光一凛,撇开头来。
不栖的尸体被误辞寒轻轻放下,辩邪猛力一拉将天秋拽到墙上,越来越紧的力道强迫他张开嘴。误辞寒捏住他的下巴,眼底的戾气逐渐浓厚。
“一命抵一命,天秋,你想怎么死?”误辞寒厉声问。
误辞寒的瞳孔颜色越来越红,恶念直直窜上来,控制了他的神志。
天秋一边感受着无边恐惧,一边享受此情此景,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快/感,病态的痴恋令他神情癫狂。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用尽了温柔喊误辞寒,那张清瘦的脸温和又邪气:“义父,我爱您啊!您是在怪天秋吗?天秋何错之有?不栖本就不该在此,本就不该抢义父,天秋何错之有!”
“我来告诉你,你的错在哪里!”赤红的瞳孔杀意凌然,恶念歪了歪头,“你胆大妄为,是非不分,强取我的不栖便是错,天秋,我不杀你,我要你痛苦。”
恶念一口咬住天秋的喉咙,天秋发出嗬嗬嘶气声,感受着血液的流失。
霸道的魔气窜进来,撕裂了天秋的内脏,可他偏偏还在清醒中,强制性的经历每一寸痛苦。魔气侵占他的身体,搅碎他的内脏,一枚魔印逐渐烙印在他的后颈,血红色的印记上缠绕丝丝缕缕黑雾,直至魔印成型。
做完这一切,恶念畅快一笑,松开了手,“天秋,这个印记只要我心念一动,就会令你痛不欲生。你记住,这笔账还没完。”
“……义父”天秋意识混沌,虚弱地滑下来,喘着粗气声音发颤望向误辞寒,“您真的不能看我吗……?”
身体如刀割一般疼痛,魔气侵入到骨头里,裂缝一点点扩大。痛,实在是太痛了,天秋闷哼一声,视线开始涣散。
恶念蹲下身,眸中邪气令天秋生了怯意,“看你?天秋,你这是在以下欺上,犯得是大逆不道之罪!”
“大逆不道…哈哈哈大逆不道…”天秋笑了,“我从不想做您的义子,我只想要您义父!”
“绝无可能。”
恶念甩手起身,回到不栖身边,化为一团黑雾离开。
天秋手指发颤,从怀中将响铃拿出来,呢喃道:“响铃响铃,东海有一法宝,名唤响铃,施法者可得偿所愿……”
“我的愿走了,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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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栖离开后,误辞寒再也没有回过不舟渡,他先去了五方桥,将长安召回,让他守着天秋,吩咐完了便独身一人闯进了鬼蜮。
青藤见到他吓了一跳,慌忙跑出来相见,误辞寒让她卜了一挂,卦象中显示北冥之地有一法宝,叫望月,听闻望月可窥见万物,只不过这东西罕见异常,恐怕北冥主人不会轻易交出来。
误辞寒摆摆手对青藤道了谢,朝北冥的方向跑去,那可是老情敌的地盘,为何不去?
必须赶在霁月下一世开始之前见到他,还有,要对这次的事道歉,无论如何都要讲明白。
最后一刻误辞寒终于明白了不栖总对自己说的那句:“我唤作不栖。”
他没有转世前的记忆,自然不知道霁月和他就是一人,所以才会误会,而自己竟然对此毫无察觉,只顾自己的情绪,全然不管他心中所想。
“霁月、不栖。”误辞寒轻念着名字,“你哪里都逃不了。”
北冥之地位于西方,那里是狐狸老家,又与桃花楼的九尾狐不同,多生白狐。而北冥上仙又和他们不同,好像是因为家中祖辈中有赤狐,导致了一部分基因分化。
在这里层层叠叠的山峦让人很难第一眼认出首山是哪座,每个山头都派有身穿甲胄的守门狐兵,雪白的皮毛露出几根,蓬松的尾巴垂在身后。它们会抱持钢叉一丝不苟的静立两侧,又细又尖的眼睛圆睁着。
首山大门是两根石柱,最上面挂着匾额,误辞寒飞跃无数山头总算顺利找到。
他藏到石柱后面,打量了周围一番,此次过来只为拿走望月,所以不能擅闯,更不能闹大动静。
他隐去身形直接从狐兵面前走过,这些都是低阶的小兵,察觉不到魔息。
进入北冥首山后,里面走动的狐兵也皆是些低阶小兵,因此误辞寒很顺利地来到了主殿。
说是主殿,其实也就是个狐狸洞,嶙峋山石里开出来的路又深又长,穿过几层前洞后主洞逐渐显露出来。和来路相比,这块相对来说比较华丽,弧形山壁前摆放了几张桌椅,大殿中央放了一株盆景,围了一圈的客位。
误辞寒进来的这面山壁上爬满爬山虎,不过看得出来这堆爬山虎经常被修剪,没有放任它杂乱无序的生长,而是将它们剪成一个方形摆饰,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做了副壁画。
看来北冥主是个富有情调的人,误辞寒摸了摸壁画,刀锋走向在手掌间一一划过,也剐蹭到了那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