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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发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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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误辞寒左右打量,禁不住问白洮:“你家上神怎的住这里?既然是上神,为何不和天帝一起住在天宫?”
白洮手拿托盘迟疑道:“上神自有思量,我们听吩咐即可。对了还说呢,你怎么在逐云台的莲池中?”
“……”这个说来话长了,误辞寒皮笑肉不笑,“误入这里,不小心栽下去了,没成想你们莲池蛮大,竟在里面游了一圈。”
白洮有些讶然,微微挑眉:“是吗?不过鲜少有仙子掉入莲池,公子倒是头一个。”
误辞寒面皮一抽:“……那我真是荣幸。”
二人一路闲聊,误辞寒总算把大致情况弄懂了。这里名叫逐云台,周边尽是雪山,所以常年阴寒。
而且这里与不舟渡和天宫相距甚远,他纳闷一个上神为何住的这般远,白洮回答他:“我们霁月上神不喜热闹,时常闭门不出,故而独居逐云台。他是天生神胎又属极寒,所以一直与冰天雪地为伴。唉……天界能称得上上神的大多都已经陨落,现在只剩下我家上神了。”
误辞寒摸着下巴了然道:“原来如此,想来他给人那么冷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天寒吧?”
白洮摇头否定他:“并非如此,霁月上神脾性本就是天生,他不懂凡间情爱,没经历过凡人那般修仙渡劫,最后飞升成仙的过程,自然也没有七情六欲。”
“不过最近上神已经开始历劫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大劫,只要尝尽人间百味,渡过八苦便能更上一层。”
天生的上神可以不用渡劫,但他们生来没有感情,做不到怜悯众生,更遑论慈悲之心,所以到了一定境界他们需要下凡渡劫,经历人间八苦。不仅如此,他们每个劫数都需要用一世去体会,并非一下子全尝遍。
八苦便是八世。
“他已经渡到哪个了?”误辞寒望着远处的雪山突兀问道。
白洮想了一会儿,回道:“上神已经渡了两苦,前几日刚历完老劫,还没走到竹屋便被你从莲池中扯住。”
误辞寒怎么也没料到那天居然是这位上神刚历劫回来,当即呵呵一笑:“那我真是巧。”
“可不是吗,若是早一日或是晚一日,你都要淹死池中。平日里我们家上神都是在房中不出来,所以你何止是巧,你简直就是命大。”
面对白洮喋喋不休的话,误辞寒也觉得自己确实命大,先是从死局中逃脱,跌入莲池又被霁月上神搭救,啧,一个大魔何德何能。
思及此,他朝白洮笑道:“那我得‘好好’报答救命恩人。”
他挑眉时上挑的眼尾漂亮又张狂。
白洮不知道他所说的好好报答是怎样的,不过莫名觉得不怀好意,当即告诫道:“莫要惹上神生气,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不惹不惹。”误辞寒举起双手。
两人很快站到竹屋前,林中的仙气愈渐旺盛,一路上好不容易压下去,误辞寒赶紧推开门走进去。
和他预想的一样,一踏进竹屋那股压制便消失了,此时只觉得一身轻。
白洮又叮嘱了几句,走前扫了眼他的外袍,忍不住道:“公子还是换身干净的衣裳吧,稍等片刻。”
误辞寒也不客气,笑着道谢:“多谢小仙子。”
“你唤我白洮吧。”
白洮笑起来脸颊绯红,煞是可爱。
误辞寒扬扬下巴:“行啊,那你也别唤我公子了,叫祁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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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后,误辞寒来到竹床的床尾,这里有扇,也是整个屋子唯一的一扇窗户。他使力推开,迅猛的仙气冲进来,他不躲不闪,直直面对。
在窗边站久了,仙气的冲击逐渐变小,误辞寒张开双臂颇有点享受。这里的仙气居然认人。
白洮拿着衣裳过来时就见到这幅景象,把衣裳放到床边后提醒道:“外头天寒,祁寒还是闭门关窗,寻常人受不得风寒,届时伤势严重,恐怕要吃更多的苦。”
误辞寒回头,将窗关上:“说的也是。”
白洮拿来的是套童子服,与他身上的一样。头回穿洁白缥缈的长袍,误辞寒蹙了蹙眉,长这么大还真没穿过白衣,多少有点别扭。
等误辞寒换上童子服,白洮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赞叹:“祁寒为何穿红衣?白袍亦配你。”
误辞寒穿着一身白,张狂恣意的外表收敛几分,倒真是像模像样,黑而直的长发用一根白带子绑在脑后,整个人张狂的气质徒然变得内敛。
托他出众样貌的福,搭上这身白衣不能说仙气出尘,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误辞寒不在意这些,只是撩了撩袍摆,看了几眼而已。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白洮和误辞寒道了别就离开了。
在竹屋里无聊,又来来回回折腾一通,身上的伤确实不太好受。在桌前翻动经书的误辞寒揉了揉犯困的眼睛,见时候还早,便把经书摊开,然后双手抱住头趴在上面睡了过去,
还在熟睡的误辞寒猛地打了个激灵,睡意顿时被驱散不少,他抬起脸,看见外面已经全黑。
从方桌上直起身,他抬起脸时无意间瞟到桌面上的书籍。结果看到了一滩水渍。
误辞寒:“……”
他飞快把经书翻了个身,掩盖住已经被洇湿的书页。开门准备透透风,顺便让仙气认认人时看到门口的食盒。
估计白洮来过,不过见门里没动静就放在这里走了吧。
误辞寒把食盒拿进屋,他不用吃饭也没事,在人界为了贪口欲故而常常去各个酒楼。
在食盒里挑挑拣拣,拿了个桃子出来,懒洋洋地啃了两口,他脑中忽然想起霁月上神。
也不知那人现在在干嘛。
误辞寒想着,一口吞掉桃子,然后把食盒放到门口,朝着霁月上神住的地方跑去。
几个时辰前还说要远离这位上神的他,现在只想赶紧过去。和白洮一起回来时,他见到了竹林里有个好玩的东西,说不准能“好好报答”一番。
他摘下林中的梅花,虽然不及画卷中妖艳,但也能有番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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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竹屋里燃着一盏灯,误辞寒没走正门,他绕到唯一的窗边,戳了个洞向里偷窥。
霁月上神没在屋里,正和他意!
避免窗户发出声音,他动作轻缓推开窗子,随后单手撑住窗沿,脚下轻点便翻了进去。
屋里摆设还和早上一样,除了桌上几本摊开的经书,看来霁月上神才离开不久。
误辞寒随手翻了几页经书,然后掏出怀里的梅花,上面几片花瓣掉了出来,他没在意,将花放到书本上,但总觉得不对劲,于是跑到窗边。
窗外种了几棵竹子,竹身上挂满厚厚的积雪,绿油油的竹叶被屋里的烛光打亮,更显鲜嫩。
梅花配雪。误辞寒伸手捞了一把雪,然后放到梅花下面,做完这一切后他拍拍手,从笔洗中摘下一支毛笔,蘸取墨汁,在经书上洋洋洒洒写下“遥望群山起,寒梅犹自开。”
往日在人界游乐时他颇为喜爱那些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把戏,虽比不上他们,但能想出一句来也属不错了,所以他对这两句十分满意,也不在乎是不是糟蹋了经书。
书要糟蹋,等雪化开,湿了整张桌子才叫好。
“犹自开”的开字因为写的时候抖了两下,所以显得凌乱潦草。
把笔搁下误辞寒就要离开,结果人还没靠近窗边,一股劲力来势汹汹,须臾间便来到身后,那股力非常强势,误辞寒再想迈出下一步都困难。
在感应到危险时,误辞寒反应神速,用魔气尽力护住心脉,但仍不敌对方的进攻。
他左支右绌,冻得通红的脸逐渐变热,细密的汗珠自额角滑下来,他喘着粗气和来人在小小的竹屋里缠斗,强忍着仙气的灼烧拼命抵抗,最后体力不支,猛地撞在桌沿。
带来的梅花经受不住猛烈的撞击,从桌上弹下来,在落到他头上前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住。
霁月上神神情冷漠,半曲着身子扣住误辞寒的脖颈,另一只手捧着梅花,自上而下俯视他。
误辞寒犹自喘气,耗费的内力太多,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他勾唇勉强笑了笑:“喂,你救下我就不怕我是魔头,到时候恩将仇报吗?”
霁月上神一动未动:“怕,便不会救你。”
误辞寒早就知道对方察觉了自己的身份,堂堂上神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真是枉为这个称号,说不定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呵,说得好。”误辞寒平息了呼吸,遽然伸手攥住霁月上神拿花的手腕,趁其不备猛力一拉,花瓣抖落几片,飘到他身上。
他低下头咬住花,嘴里的话含混不清:“摘花须小心,更何况这是灵花,我要是吞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霁月上神眸光微动,要把他口中的梅花强制性夺下,却被他偏头躲开,手指擦着柔软火热的唇瓣过去。
误辞寒在发热。
意识到这个,他嘴唇动了动,盯着误辞寒泛着红晕的脸颊看了须臾,最终收回桎梏他脖颈的手,妥协道:“将花放下便不追究。”
误辞寒脑袋浑噩,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面前这位真的比自己强。
白日看了那幅冷梅画卷后,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心底冒出,却不想真的猜中了!
这位上神的元神本体原来是梅花啊,怪不得居于极寒之地。竹林里就这一株梅花,里面肯定下了禁令,白洮他们看不见花,但是误辞寒能看见。
梅花多傲立于风雪之中,倘若养在温室生命力便脆弱到一折就陨,所以霁月上神将它放置竹林。
“……多谢,”误辞寒迷迷糊糊把手松开,软绵绵地搭到霁月上神的肩头,“劳驾帮个忙……”
他多半烧糊涂了,分辨不了目前的状况。
肩上的手滚烫,霁月上神身形一僵,误辞寒的鼻息还喷在自己脖子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倘若换做平时他早就唤来白洮,但傍晚时天帝又派了人,为了打发他们,白洮估计还在周旋。
梅花因为误辞寒开口说话滚到了他垂落在地上的手边,那花瓣与他通红的脸颊交相辉映,莫名有些相配。
霁月上神把他平放在地上,而后俯身过去,将梅花捡起,指尖催动内力将它妥善放好。
梅花被误辞寒摘下,这次不知又要栽种多久才好。之前培育在竹林,光是与那里的土壤融合便用了近万年,谁料一朝被人折下,还险些吞入腹中。
倘若误辞寒真的吞下去了,他与霁月上神的命运便会一直纠缠。
看着已然昏睡过去的人,霁月上神抬手在他眉间一点,一股清凉的灵气游遍误辞寒的身体,烧得他低喃出声。
灵气只能暂时缓解,发热还须除根。可是误辞寒是魔,霁月上神的仙气没办法全部施加,只能一点一点渡过去。
如此渡了三回,霁月上神直接把他挪到床上,帮他掖好被角后带着梅花离开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