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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冷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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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群山环绕,常年不化的积雪将山头覆盖,颇有些独世而立的意境。误辞寒所在的地方也全是白雪,雾蒙蒙的叫人看不清周围,冷风一吹还会带来冰碴。不过奇的是这么厚的雪,这么冷的天,竹屋旁边的竹林却青葱依旧,全然不受天色侵扰。
身为魔君,误辞寒并不畏寒,但这里仙气夹杂寒气,且还是千年寒气,一时竟让他鼻尖泛红。他摸了把鼻子,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脚踩在雪上嘎吱作响,虚浮的感觉不太好,他回过头,看见自己的一只脚印在须臾间突然消失不见。
一路过来身后没有一个脚印,地上的雪还如初见时那般洁白纯净。
误辞寒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转回去继续朝里走。
穿过重重竹子,一间与他昏迷时住的相同的竹屋出现,那竹屋门前也是厚厚的积雪,屋顶上落了几只小鸟,叽叽喳喳蹦来蹦去。
误辞寒兀地生出人间仙境的错觉。
他几步走过去,尝试推门,意料外的门并没有插上,轻轻一碰就自己开了。他探头进去,竹屋的主人好似并不在家,房里空无一人。
再三确定真的没人后,误辞寒开始认真打量起房间,他发现这里除了和那边竹屋一样的摆设外,桌边还多了个画筒,一卷卷画被安置在里面。
每一卷画都由一根金色系带捆扎,安安静静立在画筒里。误辞寒先是看了看竹桌,上面的经书虽和那间竹屋的不同,但是其厚度基本相同,而且码放的异常整齐,除此之外,空出来的地方一尘不染。
看得出来竹屋的主人喜爱干净,善于整理。
他绕到画筒旁边,顺手抽出一卷。画卷是由普通的宣纸所制,柔软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误辞寒斟酌再三,扛不住好奇心,将画卷打开。
他解开金色系带放到桌上,一点一点地展开了画。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根积满厚雪的枝丫,随着画卷的铺开,一株红艳孤傲的冷梅逐渐展露出来。
梅花盛开,娇艳柔软的花瓣挂着薄雪。分明是简单的梅花却令人移不开视线。
梅花下面是覆盖白雪的梅树,树枝被厚雪压弯,枝丫上其他梅花纷纷掉落,独独留那株傲立在树的最高处,圣洁的让人敬畏。
误辞寒转开目光,扫了眼梅树后面的群山。
那棵梅树在群山之间尤为突出,白茫茫的一片中点了一抹红,既不突兀又彰显冷梅的高洁傲然,还有那种凌然于世的孤高。
误辞寒不由得看呆了,这幅画美的不真实,山与山之间的雪雾仿佛要挣脱画卷飘出来,冷梅圣洁孤傲,好似近在眼前。
他抬手抚摸上花蕊,由衷地感叹。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误辞寒倏地回头,见到一人背对仅有的微光立在门前。
光线令误辞寒看不清那人长相,不过他身上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气息却异常强势,隔了几步远误辞寒都能感受到。
那人穿着雪白衣袍,从头到脚一身白,此时正一手背在后面,另一手垂在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误辞寒。
叫他看了一阵,误辞寒开始觉得不适,对方身上的仙气比整个竹屋,乃至整座山都要强烈,就这么一会儿,就把他搅得心神恍惚,倘若在这样下去,恐怕自己的魔气就要泄露出来。
“在下祁寒,不知阁下是……”误辞寒等不来对方开口,瞎编了一个名字,用上在人间时的问候来打破僵局。
他还不清楚自己在哪里,隐隐约约觉得这里可能靠近天界,不然怎么会从他醒来周身的仙气就蓬勃缭绕。
那人未发一语,误辞寒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后落到了别处。
太冷了,两个人面对面也不说话,也不动作。误辞寒受不了这样,他摸摸鼻尖,那里已经通红无比:“阁下倘若不想说也行,但不知阁下能否告知一下这是何处?”
他不动声色地把画卷收起来,朝那人靠近:“还有,想问一下,阁下可知这里的主人是谁?昨夜我得他所救,想当面对他道谢。”
道谢不过是个说辞,误辞寒主要还是想见一见这里的主人。他对那天的印象模糊,除了拽了人衣袍别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在竹林里时他试过感应天秋,不过只能坚持一会儿,得知了醉月没事他放下不少心。
此次遭袭受伤的事蹊跷太多,那日四大掌门中间托举的东西分明是自己赠给醉月的,为何能拿来对付自己?不仅如此,醉月究竟是被人挟持还是?无数疑问堵在心中。
正当误辞寒沉思时,那人忽然开口,声音却冷得要死:“此处为逐云台。”
逐云台?误辞寒拧眉,他没听过这个地方。
“我便是这处主人。”那人缓缓走进来,随着越靠越近,误辞寒撞进他寡淡的眉眼里。
该怎样形容这人呢?饶是误辞寒见过众多美人,眼下也被冲击的失了神。
一双宛如冷泉般的眸子,极淡的眸色快要与他白皙的肤色融为一体,看得人心晃。误辞寒赶紧移开视线,看向他笔挺的鼻梁以及刀削般刚毅的脸庞。
这副面容实在俊美,只不过由于他冷到极致的表情,生生添了股禁欲的意味,再有白衣的衬托,真真是个渺然出尘的仙人。
这人太美了……误辞寒不知道自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只见那人眉头轻蹙,满脸冰冷,看也没看他,径直走过身侧,停到画筒旁:“不必道谢,身体若是好了便可自行离去。”
生硬明显的逐客令。
误辞寒的作恶心忽然冒出头,他几步走回去。那人正从画筒里拿画卷,误辞寒一把将他手里的画抽过来,然后翻身坐上竹桌,一手抵头一手拿画,笑得邪气:“救人这般大的事怎能说不用便不用呢?既然是恩人,我就要好好道谢。”
世人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误辞寒此人喜爱美色,他喜爱摸对方的骨相,这样好做皮,每次制作皮相时便能省去抽筋扒皮的过程,摸一摸再稍加更改,新皮相就能出来。
面对这人的模样,他的恶念直窜心口,眼看着自己就要摸上对方的脸,结果手腕被擒住,停在半空中。
这点不算什么,误辞寒瞬间反扣回去,将他的手捏在掌心,然后逼近过去:“我——”
话没说完,自己的肩膀就被对方摁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反射性顺手拉了一把,然后整个人躺倒在桌上,抬眼时正对上一双淡色眸子。
完……
太顺手了……
对方高出自己一个头,误辞寒的视线全被挡了个干净。最糟糕的是这个姿势,他别扭地扭动身躯,奈何对方过于强势,把他压制得死死的,早知道就不作死了,现在任误辞寒怎么动都挣脱不开桎梏。
犹自郁闷时,门外又传来急匆匆地走动声,伴随一句“上神,西面竹屋的人不见了”的声音还有杯盏砸落的响动。
误辞寒歪头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个小童子,长得眉清目秀,倒和身上这人一般身穿白衣。
小童子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见到误辞寒不仅安然无恙,还还……躺在自家上神身下……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惊悚。他瞪大了双眼,一张白净的脸霎时变得复杂,说起话来都结巴了:“上上神……”
误辞寒嘴快:“哈哈哈闹着玩,闹着玩。”
“你和……霁月上神——”小童子嘴角一抽,后面的话没接下去。
上神?
这个称谓误辞寒倒是颇为震惊,能称为上神的整个天界能有几个?自己怎么会到这里?他转回目光,被称为上神的人正好垂眸督了自己一眼,然后松开手掌从他身上起来,只留了个侧脸。
上神没说话,朝着小童子微一颔首。
小童子赶忙蹲下身,等把一地的杯盏收拾妥当后才继续说道:“上神,天帝那边已经交代清楚。”
他不敢提刚才的事,垂着头眼神不住地往误辞寒身上跑。
没了压制,误辞寒利落地起身,拍了拍本就脏污难堪的衣袍,脑中思绪百转。
他现在回不舟渡是死路一条,天秋说四大掌门还守在那里,要不是里面有他以前布置的机关,恐怕天秋现在也是独木难支。
四大掌门倒不足为惧,只是他们手里的东西有些危害,在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之前,误辞寒决定先养好伤再去攻破这几人。
说到养伤……他看了圈周围,最终目光转回上神和小童子身上。
这里倒是个养伤的地方,仙气虽然太过尖锐,但他发现了只要在房里就不会受到侵扰,当然,还要离这位上神远点,刚才在他身下,体内的魔气被压制得到处乱蹿。
人界一时半会回不去,四大家族各处寻找他的踪迹,目前能暂时藏身的地方非这里莫属。
打定主意后误辞寒抚了抚掌,绕到上神面前。既然他是这里的主人,那就得获得他的允许。
他假意咳嗽两声,凑近霁月上神,脸上刚堆起笑容,霁月上神突然先他一步开口,只是话是对着门外小童子说的:“白洮,送客。”
误辞寒:“……”
白洮垂目敛眉走上前,冲误辞寒做揖后焉地停住,他不知道该称呼误辞寒什么,若是小仙……白洮扫量了下他的衣裳,深红的长袍实在和小仙搭不上边,再三纠结下他只好含混道:“公子这边请。”
他仿照人界的叫法边说边退开几步,让出门口的路。
逐云台仙气太重,再者霁月上神在这里,误辞寒身上的魔气全部被压下去,白洮感受不到一丝异样,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只大魔。
“等下!”
白洮闻声望去,还没猜到误辞寒想干嘛,就见到他骤然捂住胸口一副虚弱状:“我身体还没好,胸口,不!整个人都没好全,上神既然愿意救本——我一命,不若再多收留我几日,待我完全养好再走也不迟。”
霁月上神掀起眼皮,难得的看向他的脸。误辞寒接触到视线立马装出虚弱无法自理的姿态,手甚至扶上了霁月上神的肩头。
白洮:“……”他家上神不仅高冷还不喜欢被别人碰。
想法刚落,误辞寒果然被霁月上神给挥开,然后对白洮略一摆手。白洮知道这是安顿的意思,便立刻上前对误辞寒说道:“公子随我来。”
误辞寒对这位上神的印象极差,不过既然已经得到允许,他便松手不再纠缠,跟着白洮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