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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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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单手握住止语轻轻一拍,登时整个大堂安静下来。
他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呼哧扇了两下:“这误辞寒,世人皆知,乃是不舟渡的苍术魔君,不舟渡是什么?那可是个魔窟,里头的邪魔妖道不计其数。上一任君主还在时,误辞寒就是个世人皆知的混世魔王,杀人放火,贪图美色无一不做。”
“后来君主走了,他袭位魔君,无人管束,行为更加猖獗。凡是他看不顺眼的就要去挑衅,见到美人不论是邪是正,皆掳回不舟渡,修仙世家教他得罪了个遍。而我们现在要讲的就是他贪图美色,喜爱俊美之人,且男女不忌的故事。”
说书先生停顿下喝了口茶,底下有人笑着揶揄:“老头儿,那苍术魔君出门一次就换一副皮相,你怎知就是他掳走的?”
此话一出,不少人窃窃私语。说书先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丈,当下脸色涨红,吹胡子瞪眼道:“这些可都是仙门世家亲口所述,小老儿我可不敢瞎说。”
误辞寒不知真假,见不栖看过去,自己也凝神细听。
方才那番话下来,原身给他的初步印象就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出门会被乱刀砍死的那种。
不过好在原身出门换皮,以至于他现在坐在大堂这么久也无人发觉。
“无论是谁,看多了美丽的事物都会心生烦腻,误辞寒亦是。他认为自己已经阅尽世间凡物,便开始肖想天上最俊美的霁月上神。不过霁月上神为何许人也?且不说他们互为男子,就算是女子也看不上他一个小小魔头,故而对他的示好视若无睹。”
说书先生的脸上露出高傲的神色。
误辞寒:“……”你特么骄傲个什么劲?
于是他说:“奇闻异事果然不能当真。”
不栖看得专注,好看的唇角抿着。闻言回过头,赞同道:“确有偏差。”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多次被拒后,误辞寒心生歹念,特意让其义子天秋算出霁月上神历劫的地方与时辰。在座的各位想必都知道天秋闻名的卜卦之术,卦象一显,绝无意外。于是误辞寒早早去了卦象上的地方守株待兔,准备在千钧一发之际,上前一招了结霁月上神。”
“结果临到头了他突生不舍,临时改变心意对他表衷肠,说什么是真心觉得他长得貌美,钟情于他。霁月上神平生最厌恶他人提起自己的样貌,当下心神大乱,修为受损,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堪堪将误辞寒镇压!”
茶壶里的茶水渐渐凉下来,误辞寒给自己续了杯:“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很好奇,霁月上神到底俊美到何种程度?”
上神的模样应该是世间难得,要是原身真是因为这样被镇压,那倒也是情有可原……个屁!
误辞寒听到“喜爱俊美之人”“男女不忌”“肖想”“心生歹念”这几个字眼时,只想把原身拉出来抽一顿。
好好一个魔君你不做,你不搞点别的事,你不匡扶魔道,你他妈去贪图美色!?
不栖手指微动,蜷了一下:“皮囊不过表象,有何好奇?”
误辞寒暗中一哂,心说你长得好当然不觉得。
“你方才说霁月上神,一时糊涂,终铸大错是什么意思?”
误辞寒喝了口茶,回到之前的话题上。
不栖:“虽同说书先生讲得稍有偏差,不过心神大乱——”
误辞寒抬手制止他,摸着下巴一副‘你不用讲了,我大概知道了’的模样:“我懂,看来霁月上神确实铸了大错,只是将这个魔头镇压,而非诛杀。”
不栖:“……”
原身如何,误辞寒不是很在乎,毕竟人死恩怨过,但是他给自己留了一堆麻烦。
例如眼下吵着要重振旗鼓,打回不舟渡的长安……
如果可以还不如将原身诛杀,他就不会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
一记拍案声骤响,误辞寒和不栖同时看过去。
说书先生讲的是唾沫横飞,内容又从霁月上神转到了误辞寒身上。
下面的人凝神倾听,而后不少听客满脸大义,其中有人说道:“哼,天秋魔君的辑魔令发出来又如何,难道那误辞寒是呆子吗?再说了他醒不醒得来还不一定,我看必定是不舟渡的诡计,故意让仙门世家以为魔界内战,放松警惕。”
旁边人纷纷附和:“是啊!再说了他被施了囚魔纹,出来了也要东躲西藏。”
误辞寒突起兴趣,问不栖:“你觉得误辞寒醒了吗?”
不栖垂眸没看他:“不知。”
这人虽然俊美,倒是少言寡语,误辞寒聊了会儿眼皮直打架,倦意泛了上来。
一夜未睡,到了这个时候确实难受,他起身冲不栖摆手告别:“下次有缘再见。”
回到二楼,经过白及房间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误辞寒猝不及防退了几步。
绷着脸的白及走出来,对误辞寒行了一礼,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都主有请。”
客栈房间不大,里面的摆设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中间一张茶水俱全的四方小桌,再放几把椅子。房间右侧摆放台梳妆桌,上面立着面铜镜,而左侧则是一张雕花木床。
长安和奇南正坐在四方小桌前,桌上放了张纸。二人见误辞寒进来纷纷起身让出位置,然后退到旁边。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长安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误辞寒猜想可能是他们意见不太统一,做了激烈的争执。
没再深思,他坐下后去看纸上的内容。
纸上画了简单地图,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和不舟渡的方位,分别用圆圈标注出来,中间隔了几个陌生地名。
可惜除了不舟渡这条直线,纸上其他地方都是空白,误辞寒想趁机寻个好去处的念头都被掐灭。
他随意扫了眼那几个地名,其中也就只有一个虚妄之海能勾起他的兴趣。
那头白及关上房门走回桌前,声音恭敬:“都主,我与长安长老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尽早启程前往不舟渡。天庭很快就会发现您已经苏醒并逃跑的事,出云珠隐藏不了我们多久。”
身侧的长安掏出一个时辰前见到的那颗半黑半白的珠子放在桌上:“沧海墟距离天庭最近,出云珠也只能保我们三日。三日后不离开这里,你我几人就算不被天神诛杀,也要被这些镇上的修士追杀。”
“即便这些凡间修士不是咱们的对手,可您将将苏醒,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
出云珠里的小蛇慢腾腾地游来游去,一会儿靠近边缘好奇的看看,一会儿到珠子中心来回翻滚。
珠子就放在误辞寒眼前,他垂眸盯着看,这才发现里面竟有隐隐微光,和封魔堡里那根银针是一样的星芒。
星芒若隐若现,在小蛇周身浮浮沉沉。
误辞寒感觉熟悉,不禁看得仔细。
“都主,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吧,不舟渡需要您,天秋如今将它弄得乌烟瘴气,惹得许多魔物诸多怨言。”长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唤回误辞寒的思绪。
误辞寒想起一事,说:“上次天秋的事还没说完,长安你再与我详细说说。”
按长安之前的说法,天秋是原身的义子。不过他不是很明白,原身看起来也是个少年郎,怎么还收养义子。
长安眼神微闪,试探性地问他:“都主,您当真一点事也记不起来了?”
话毕,另外两人也向他投来相同的目光。
遭了,长安果真起了疑虑,误辞寒心想。
不过也不怪他,换作误辞寒自己,遇到侍奉多年的都主一朝被压千年,醒来后一问三不知这种事也会有所疑虑。
他在须臾之间想了好几种借口,准备把长安先忽悠过去。谁料还没开口,长安反倒像是想起什么,“哦”了声,摸着下巴豁然开朗道:“瞧我这脑子,封魔堡岂是旁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都主肯定如假包换啊!”
误辞寒暗自擦了把汗,真心实意夸赞他心真大……
如此,长安给他倒了杯茶水,开始讲述天秋的事。
原身父君在位时用强硬手腕收下无数地盘,将不舟渡越扩越大。但唯有一处,与不舟渡相隔甚远,叫做驭江湾的地方一直久攻不下。
听闻驭江湾有一魔物,力大无穷,无人能敌,在那一带独自称霸。
而且驭江湾地处东北,乃是极阴之地,常年不化积雪。不仅如此,那里地势险峻,无数邪魔和修士光是登上驭江湾都要去掉半条命,更遑论斩杀魔物。
久而久之那便成了他父君的心头大憾。
原身个性属于争强好胜,唯我独尊那一挂,登上魔君之位第二日就集齐一众手下要去攻驭江湾。
长安知道后大惊失色,忙劝下他,说是准备妥当了再去也不迟。
原身生气长安顾虑太多,瞒着他带了一小部分心腹前往。
与魔物具体如何厮杀的长安不知道,但当原身满身是血,手里抱了个三岁稚子独自回来时,他的心霎时吊到了嗓子眼。
他几步跑到原身的面前,紧张地查看伤势,好在这些伤看起来很严重,却不致命。
确定原身没事,长安才想起生气,竖起眉毛怒斥他:“驭江湾魔物久驻那里,怎可能轻易被除掉,都主往后莫要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
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凭原身带去的几个心腹就能把驭江湾的魔物杀掉。
所以当他接过稚子,想问原身这是谁时,原身虚弱地勾起嘴角,眼底盛满骄傲的光:“区区魔物还不是我的对手。”
这下长安更吃惊了,一时无法接受那魔物已经被除掉的事实。
原身冲长安摆手:“将它带下去洗洗干净。”而后疲惫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回过神来的长安瞅瞅稚子,在身后问:“都主,这是……”
“落在驭江湾的,我瞧着可怜,便带了回来。”
怀中的稚子睁着恐惧的双眸,一闹不闹。
他是魔物所生,心智比寻常人开窍的早,再加上一直待在驭江湾,见过的杀戮数不胜数。
但眼下却被原身屠魔物的场景惊吓到。
后来长安得知,同原身一起去的心腹全部被魔物撕碎,死在驭江湾。所幸原身闪躲得及时,不然也要被咬死。
再后来原身给稚子取名天秋,一养便是四千年。
“天秋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一面失望于您没被诛杀,一面又气恼霁月上神将您镇压,简直像得了失心疯。他日日给您卜卦,谁知道卜的是什么!”长安一手攥拳,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了四方小桌。
误辞寒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惊讶道:“你说天秋日日给我卜卦?”
“对,从您被镇压后就每日算,结果都是一样的卦象。后来他大怒,更是晨昏定省的算,没想到竟真让他算出个有用的,”长安神色得意,“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是算出了您醒来的时辰,还藏的极深,最后还不是让我给偷看到了。”
长安低下头,对误辞寒又说道:“都主莫怕,小小天秋不足为惧。”
误辞寒心说我是怕他吗,我怕的是不舟渡这个魔窟。
夕阳照进屋里的余晖映在出云珠上,小蛇游得越来越欢快。误辞寒拦进手中把玩:“我不欲重回不舟渡。”
长安眼皮一跳:“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