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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归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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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魁元浑身魔气蓬然缭绕,最后一丝仙气荡然无存。那柄长剑和刁眭合为一体后透着邪气,团团黑雾将其掩盖,都快要看不见本来样貌。
魁元紧盯着误辞寒,一点眼神没给不栖。直到不栖抽出归云挡在误辞寒身前,他身上魔气猝然缩回去,望着对方手上的剑愣了下。
他将不栖全身上下探寻了一番,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可对方确确实实拿着归云。
魁元不敢大意,可是宿敌就在眼前,他也不想放过难得的机会。
误辞寒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态,好看的眉眼向上挑起:“我若说安然无恙,你会不会失望?”
魁元一噎,昔日武神的傲气消失殆尽,只有自卑。他攥紧长剑,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平缓的心跳一步步加速,冰凉血液开始滚烫,这是见到强敌的兴奋。
“几千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他声音发颤,无端生出一股热血澎湃,“苍术魔君,与我一试!”
他的眼中迸发光芒,只想和宿敌好好地决斗一场。
但是误辞寒可不这么想,他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当下摆手道:“且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功夫跟你打。”
“你……”魁元捏捏剑柄,“这可由不得你——”
“也由不得你。”误辞寒打断他,乏味地抖抖肩。
他站在不栖身后,被保护的很好:“方才你们的话,我已经全听完了。我呢,不问什么缘由,就问你,认不认罪?”
魁元:“呵,饿了就要吃东西,我吃自己豢养的食物何罪之有?”
他的语气一会儿像魁元一会儿像刁眭。
误辞寒:“那好办了。”
他双手击掌,当即就要抽出辩邪。魁元一见他的架势立刻兴奋起来,双目含着激动。
谁料不栖却开口制止了他:“退后,我来便可。”
只见归云剑尖抵地,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不栖面无表情的直视魁元,声音冷得像是冰块:“魁元,归云只斩有罪之人,想必你知晓。”
那一刻魁元的目光更加深沉。霁月上神早已泯然于世,绝无可能复活,况且杀他的人可是……可是……
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试想不栖的身份。他探究着眼前人,一丝一毫不曾放过。但是却只能窥探零星几点的仙气,还有绝佳灵根,最终他自己先否定掉,开口问不栖:“你从何处得来的归云?”
不栖垂下眸子,淡淡扫过身后,随后开口道:“家中祖传。”
好一个家中祖传。
魁元握紧长剑,这是他一直宝贝的佩剑,名唤悍鹰。在他还是凡人时,悍鹰便跟随一起厮杀战场,屠城屠敌,上面不知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悍鹰像是感应到主人心中的杀气,登时整个剑身泛起血线,自剑尖一路延伸至剑柄,和黑气掺杂在一起。
魁元松开悍鹰,用魔气催动,每一下直指不栖要害。
悍鹰剑意凌厉,追逐着不栖的归云,铿锵铮鸣之声在小屋中荡然回响,将外面密集的人脸吓得到处乱飘,生怕被波及,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悍鹰窜得飞快,剑身裹挟雷霆之势,搅动万千戾气,直贯向归云。森冷的气势翻动云海,屋外竟闪过雷电,令所有邪祟悚然一惊。
不栖面色冷峻,手中一点,推出归云。霎时间灰蒙的长剑骤然一亮,清泠的寒光缭绕其上,凌然锋芒直冲天际,又好似万千威严罩于头顶,逼迫悍鹰中途疾退数丈,尚在空中便已怯懦出战。
魁元心头早已惊涛骇浪,就连悍鹰节节败退,楔进脚下都未察觉。他怔然一瞬,望着不栖说不出话。
其实误辞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归云冲破蒙尘那一刻,他的心脏狂跳,整个人陷入错愕,胸口无端变得窒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压在心底,将他紧紧裹在其中,散也散不去。
归云冲破小屋,穿过晦暗云层,将外面的邪祟吓得四处流窜,最终拨散魔气,回到不栖手中,剑身依旧余震未消,嗡鸣轻颤。
魁元满脸惊惧,迟疑道:“你……你是……不,不可能,绝无可能……不可能……”
不栖没有回答他,归剑入鞘后回身看向误辞寒。
误辞寒抿住嘴唇,深深地望着不栖。他放出神识,在对方身上来回探寻。
不栖感受到这股力量,不躲也不藏,任由他试探。
须臾,误辞寒移开目光,转向魁元:“你难逃罪责,认不认?”
魁元被他一说,回过神来。他也看过不栖一遍,最后只查出自己的仙气被纳入他体内,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但仅是这样便足以让他骇然,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将神仙的仙气纳为己用,还把封灵的剑发挥出如此大的效用。
“我仍旧是那句话,何罪之有?”魁元的灵识突然被刁眭占据,他发现不栖已经将那丝仙气消耗殆尽,再难构成威胁,便妄图尝试一下。于是硬着头皮强撑面子,咬死不放。
“好。”误辞寒走到不栖身边,对不栖微一点头。后者退开几步,走到后面。
他从虚空拨转出辩邪,歪了歪头,冲魁元泠泠一笑:“来。”
魁元先前元气受损,悍鹰又狼狈败落,此时真要缠斗起来,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就算他魁元要打,刁眭也不会允许。他们生死同体,刁眭必不可能以身试险。
他是狡猾的恶念、心魔,可不会傻到去跟全盛的误辞寒硬碰硬。心思在电光火石间百转千回,最后决定逃跑。他快速催动内力,召出悍鹰,随即化成黑气要从归云穿破的口子里窜出去。
还没升到屋顶,辩邪的尾巴就已经缠住了刁眭。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戾气围绕开来,猩红血线瞬息之间穿透了他,逼使刁眭不得不显出原型,滚落在地。
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辩邪又一次猛攻而来,尾端猝然变成锋利的尖刃,直贯而下。刁眭头皮一麻,极快得抽出悍鹰挡在面前,金属相撞的那刻,尖锐难听的声音充斥耳边,长长划出数秒,最后才堪堪停下来,险险保住了一命。
看着差点要了自己命的辩邪,刁眭整张面皮已然苍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但显然误辞寒并不打算放过他,辩邪只是停住一瞬,立刻变回原貌,携着滔天阴云疾速猛攻,眨眼之间便连出数招。
刁眭抽剑再起,狼狈接下每一招,到了最后体力不支,再难抵挡。辩邪趁势而入,鞭尾穿透他的肩胛,将他狠狠钉在墙上。
声嘶力竭的惨叫回荡在屋子里,无数邪灵从刁眭身体里争先恐后地冲出去。那声音里夹杂哭泣、恐惧、惊悚、激动,同时又有男有女,一时间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在叫。
刁眭圆睁双目,仰起脖颈,张大嘴巴,任由污秽泄露出去。再到最后身为恶念的刁眭再难支撑,灰溜溜地钻进悍鹰,将灵识归还魁元。
片刻后,魁元像是块破布,整个身躯脱力般滑落在地上。由于左肩仍旧被辩邪钉着,所以此刻的动作显得怪异扭曲。
他颓唐地垂下头,无力掀起眼皮,满眼遗憾。
魁元看到误辞寒走到自己面前,看到误辞寒蹲下身,对着自己摇头叹息。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彼时还是肉/体凡胎,教养他的师父总是会边叹息边跟他说:“魁元,你长大了,有更广阔的天空要去。为师往后便不能再继续教你了,这最后为师要再告诫你一句话,你定要牢牢记住!这句话便是‘放下执念,修身养性’”
“师父……”
昔日的回忆恍惚在前,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他顿觉怅然若失,口中深深出着气。
下一刻魁元残破的躯体慢慢透明,晶莹的光粒升腾空中,最终归于天地。
悍鹰没了主人很快沉寂下来,狰狞锋芒晦暗蒙尘,而封在里面的刁眭再无出来的可能。
误辞寒摸摸悍鹰,翻转查看几下。他垂眸落在魁元刚才的位置,信手一拨,将悍鹰溶于眼前,跟随主人销声匿迹。
解决完这些,就只剩下离开这个破结界。误辞寒攥紧辩邪,望着屋外的人脸和邪灵,轻轻一笑,而后冲身后的不栖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不栖由此看去:“它们已经不是人,留着亦是祸端,记住切莫打碎。”
“那就好办了,”话落,辩邪飞出,在外面搅动须臾,再次回到误辞寒手中。误辞寒邀功似的说道,“我没有打碎。”
阴云晦暗的结界倏忽变得晴朗,与此同时边界处崩出条条碎痕,迸裂的声音骤响。
结界要撑不住了。不栖对误辞寒喊道:“走。”
两个人从之前进来的后门冲出去,刚迈出门槛,身后的屋子轰然倒塌,结界霎时灰飞烟灭。
误辞寒耸耸肩,将辩邪收回去放好,然后才看向不栖。
“怎么?”不栖垂着眼眸,身后背着归云。
“不栖兄,原路返回?”误辞寒露齿一笑,歪了歪头,“我们去看看那片小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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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到合欢鸟这边,误辞寒忽然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前一刻他和不栖还在这里做过纾解安抚的事情,后一刻他们的心境迥乎不同。
合欢鸟见到他们欢快地蹦跶,眼见着要朝误辞寒飞来。
吃过一次亏可不能吃第二次。误辞寒立刻阻隔它的靠近,飞快地躲到不栖身后。合欢鸟似乎非常偏爱他,被躲开后黯然失色,恹恹的飞了回去,然后藏在角落里叽叽叫着。
误辞寒没有时间去管它,只盯着面前的河水。
原本潺潺流淌的水变戏法似的逐渐干涸,露出底下的泥土。误辞寒蹲下身子摁摁湿软的土,随后扒拉了两下。
之前他就好奇了,这条河水清澈见底,没有杂陈。也正因为如此,他能清晰的看清底下的场景。
泥土铺就的河水竟然没有一丝杂陈,若非有问题是绝不可能做到这点的。他想继续抓两把,不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开。”
误辞寒依言闪到一旁,就看见不栖走上前,抽出归云,三两下便将泥土分崩瓦解,露出里面的真实模样。
归云被不栖还入鞘里。误辞寒嘴角一抽,心里感叹:好好一把剑,都干了些什么事……
收起心神,他向河中探头。虽说早有准备,但乍一看到还是忍不住被里面的场景吓一大跳。
泥淤软烂的湿土中赫然躺着一具女尸,残存的烂肉已然泡发,身上的衣裳撕扯破碎,就只剩下薄薄几片,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程度。
女尸的后颈已经断裂,前颈处有道深深的勒痕,看得出来生前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这是谁,答案不消想便已知晓。
误辞寒扫量完了侧头对不栖说道:“我们将她搬上来吧。”
不栖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