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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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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都整理完,不栖来到床边,误辞寒朝里面挪了挪,空出一人位置。
好在寺庙的床还算大,两个人挤一挤就能睡开。
不栖脱去鞋,衣服也没褪下就躺了进去。
刚才的睡意经过一番折腾早就散了,误辞寒瞪着双眼,翻来翻去睡不着。到了最后他侧过身,小声地喊不栖的名字。
不栖眼没睁开,低低应着。
“不栖兄,你几岁了?”
问出问题后,误辞寒忽然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关于不栖的事情。
不栖:“二十有二。”
他点点头“唔”了一声,接着问:“家住哪里?”
不栖偏了下脸,须臾答道:“无镜渊。”
无镜渊。误辞寒念了两遍,好熟悉的名字。
“哪里怎么样?大不大?风景好不好?离这里远不远?哦不对,我们得去了不舟渡才能去那里。那离不舟渡远不远?还有镇上的人呢?你家里是在镇上吗?父母呢?独生子女?那你是怎么开始修仙的?又为什么要修魔?”
他对无镜渊起了兴趣,一连串的问题往外蹦,末了想到不栖未必会全部回答,忙补上一句,“不栖兄要是不想回答那么多,可以挑着自己想说的。”
果然,不栖沉默很久,一个都没回答,直接反问误辞寒:“你要去无镜渊?”
误辞寒想也没想:“是啊,我想去看看。”
他不单单是想去看无镜渊,他是除了不舟渡哪都想去。
外面夜莺啼叫,月亮映落地面,撒了一室光辉。
这次不栖停了很久,就在误辞寒以为对方不会说话的时候,不栖嗓音低沉地开口,似叹了一声:“无镜渊,莫要去了。”
不要去无镜渊,误辞寒愣住,为什么?
难道是被妖魔糟蹋了,又或者是太远了?他胡乱地想。
就听不栖又说了句:“睡吧。”
“这还怎么睡……”误辞寒嘀咕,透过月光看着不栖的侧脸,“不栖兄,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找我说,我或许能帮你开解一二。”
闻言,不栖侧头,正好和误辞寒对视上。
只见他的眸子里寒光流转,似一汪冷泉,没有任何的情绪。
误辞寒鬼使神差地入了神,怔愣无言。
良久之后,不栖问:“还想问什么?”
“不栖兄想要寻谁,是先前提到的那位故人吗?”误辞寒挑了最想问的。
“……是。”不栖语气难得犹豫。
误辞寒还记得他与那位故人反目成仇了,现在寻他是什么原因,还要修魔去寻。
不消想就明白过来,只是没料到两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既然不栖不愿提及他和故人的事,那就从侧面问:“你与那位故人都是无镜渊的人吗?”
“不,”不栖转回头,“却是在无镜渊分开。”
片刻,他反问误辞寒:“你记忆有损?”
“对啊,记忆有损,”误辞寒转动身子,恢复平躺的姿势,“以前的事大多都不记得了。”
他把双手枕在头底下:“我醒来后就躺在沧海墟,听长安说是得罪了一位上神,惹得他不惜神形俱灭也要将我镇压。不过这些传闻想必不栖兄知道得比我清楚。”
不栖没说话,静静地在身旁。
“不过我最近偶尔会想起一些事。”误辞寒说。
不栖回头:“什么事?”
“嗯……很多,很乱,断断续续不连贯。世人都说我和霁月上神有仇,对方一心想诛杀我,可那些记忆又不像那么回事。”
他望着天花板,慢慢回忆片段:“不栖兄觉得呢?依你听到的传闻,你觉得我们关系如何?”
“大抵是成仇了。”
又是成仇啊……误辞寒皱皱鼻子。
经过这些天他和不栖的相处,此人虽然冷情冷性,当然要抛开他和原身之间暂不明确的情谊,不栖本人还算是不错的。
不过这份不错仅仅只是对于他,长安那几个人可不这么觉得,他们一直在跟误辞寒偷偷抱怨这位爷太冷了,话说不到两句就绷着脸不搭理他们了。
正因为此,渐渐地误辞寒对不栖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不希望他们最后也变成如今他口中淡淡的一句:“反目成仇了。”
于是误辞寒撑起身子,对不栖伸出小指,弯了弯,笑着说:“先说好,往后你同我可不许成为仇人,来,拉钩。”
不栖静静注视上方的误辞寒,抿了抿唇。
“愣着干嘛呢,快点和我拉钩。”
误辞寒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勾在一起:“我与别人不同,只要你别抛下我,我就不会生你气,所以是兄弟就要做一辈子。”
“嗯。”不栖手指无意蜷起,和误辞寒的指肚相抵。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片刻失神,反应过来后立马收回手。
倒是误辞寒揉了把脸,扑通一声倒回床上,心情很好地伸懒腰。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也没有时钟。误辞寒分辨不出具体时间,只能通过月亮的高低来估摸个大概。
他转向外面,窗户没有关闭,月光照耀在脸上。
应该九点了吧,他心说。
古人睡得早,寺庙里此刻寂静无声。
作为熬夜冠军的误辞寒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作息慢慢变得规律。当然,除了早起。
他依旧是不到太阳晒屁股不起床。
对于这点坚持,居然令他莫名自豪,倒是苦了长安,每天都得来叫他,时不时还要被起床气攻击一下。
盯着月亮看了片刻,睡意逐渐浓重,搅乱误辞寒的思绪,他的眼皮沉重,什么都不想去想。陷入沉睡前,满脑子只有不栖极淡的眸子和“无镜渊”。
夜里他怎么也睡不好,总有东西在耳边叫,似鸟叫似莺啼。自己还爱踢被子,朦胧中身旁的人不知给他拉过几次被子。
第二天一早窗外鸟叫阵阵,他睁着发青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整齐的被子从身上滑落,旁边的不栖早已不见身影。
他摸摸胸口,发现心悸的感觉消失不见,整个人精神十足,生龙活虎。
下了床刚将鞋子穿上,一道惊雷炸在走廊:“这件事定是你们二人做的,你既解释不出昨夜做什么去了,又洗脱不了嫌疑。”
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彻后排客房,误辞寒疑惑地走到窗台向外看去。
只见折廊上站着一群和尚,不知将什么围在中间,叽叽喳喳说着话。
他们脸上的神情皆带着不同程度的萎靡之色,正满脸悲痛。
不栖和长安几人也在其中。
方才说话的和尚站在长安对面,正横眉竖眼瞪着他们。
和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和尚不同,他虽然长了一双正气凌然的脸,不过眉眼间透露轻微戾气,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看他身量约有八尺,魁梧强壮,灰色的僧衣穿在身上有点不搭,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害怕。就像分明是个习武之人,却非要做与世隔绝的出家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佛光寺中还收这样的和尚?
值得注意的是他双眼下面和其他和尚一样,乌黑发青,但有过之而不及,比最明显的明灯还要严重。
被他瞪着的长安三人都拧着眉不说话。他们旁边面无表情的不栖一直垂眸看着中间。
这幅场景实在稀奇。
不仅如此,误辞寒发现昨晚见到了方丈也在里面,此刻一脸沉重地靠在搀扶他的和尚身上,攥着和尚的手微微颤抖。
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头雾水,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群人中间空出一块地,他困惑地挤到不栖身后,问:“不栖兄,一大清早的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不栖听见声音往旁边挪了挪,让开地方给误辞寒。误辞寒这才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不过定睛细看后,他心里徒然一惊。
走廊地上躺着双眼圆睁,面色潮/红的明灯,眼下的乌青比昨日见到的还要深重。他的嘴巴紧闭,唇色青紫,胸膛没有起伏,僵直平坦。
看样子是没有气息了。只是不知死前遭受了什么,脸色和普通死尸迥然不同。
误辞寒蹲下身想去查看,先前吼叫的和尚出声制止道:“施主不可。”
他闻声回头,下意识瞟了眼方丈,对方还是一副沉痛的表情,感觉到他的视线,开口道:“施主还是莫要碰了。”
“这是怎么回事?”误辞寒问道。
方丈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你还问我们什么情况,我倒想问问你们怎么回事。”
“明修,莫要对施主无礼。”方丈制止那和尚。
明修不情不愿对误辞寒道赔礼。
误辞寒::“?”
误辞寒:“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认为是我们所为吧?”
明修闻言,跟点了炸药,刚刚的赔礼全喂了狗,当即对他怒目而视:“不是你们还能是谁?昨夜你们突然留宿,明灯最后一个见的人也是你们。他平时在寺中老实本分,和其他弟子相处和谐,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杀害他,定是你们几人所为。”
哎这样说他可就不乐意了,凡是要讲究真凭实据,怎么还信口雌黄呢?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见这位师傅一口一个我们是凶手,”他拧眉站起身,“师傅要是认为我们是凶手便要拿出证据。”
“贫僧并未打诳语。”明修本来愤怒的脸黑上许多。
人群中的长安和白及一句也没辩驳,误辞寒觉得奇怪。刚回头看他俩,结果骤然想起昨晚两人的房间燃着蜡烛,却不见人的情景。
他心里遽然一紧,卧槽,不会吧?
长安接触到他的视线,立马拼命摇头,从人群中站出来:“对!秃……师傅说话要注意点,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秃驴两个字虽然被他中途截住了,不过在场的和尚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拉下脸。
误辞寒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心说跟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