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臭名昭著的反派》趁酒归

14、霁月

　　想不明白，他把梅花里里外外端详了一番，没看出有哪里不同，更没发生奇异的动静，就是一株常见的花。
　　既然没有线索，误辞寒索性转移方向。将梅花放回锦囊里，拉紧带子搁到了原处。盖上床单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现一副画面。

　　他看见一个人站在梅树下，后背对着自己。那人的袍摆绣了株鲜艳的梅花，冷清清笑了声，道：“这株梅花确实好看。”
　　“那是自然，”误辞寒见到自己走了过去，与他并肩，“那是你赠与我的，怎会不好看？”
　　那人偏了下脸：“锦囊你可收好了？”
　　　误辞寒又看见自己大笑起来，挑着眉嫌弃道：“收好了，但是你绣得真丑。”

　　我就说吧，肯定不是原身那个大魔头绣的……
　　画面消失后，误辞寒把锦囊翻了出来，垂眸盯着锦囊上的梅花，再次认真仔细地端详起来。梅花颜色冷艳，栩栩如生，覆盖的几点雪将几片花瓣压弯，落了下去。

　　唉~打小没做过手工的他也能看出这株梅花被绣得多么精致，偏偏原身还嫌弃它嫌弃的要死。

　　“抄得如何了？”
　　门外响起小童子的声音，误辞寒下意识地将锦囊揣进衣袖中，然后转身看向门口。
　　小童子迈入屋中，来到小桌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拧眉道：“我记得上神早就教你练字了，怎的还这么难看？”
　　误辞寒：“……”

　　“我将最后一遍抄得好看些不就得了？”误辞寒说，“怎么还这么多要求，上神总不会一张一张查看……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小童子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上神确实会一张一张查看。”
　　“…………”
　　上神都这么闲的吗？

　　误辞寒苦笑一声，走到他旁边：“那我……尽量抄好看点？”
　　小童子又看一两眼，挥挥手中的那张：“就这样吧，想来你再钻研一会儿，怕是明日来不及上交。”

　　误辞寒连连点头，这回小童子看上去没那么忙了，正是聊天打探消息的好时机。于是他问道：“白日我就听你说了，霁月上神明日就要历劫回来了吗？”
　　闻言，小童子一脸惊讶，纳闷道：“你不知？”
　　误辞寒：“……”
　　这句“你不知”他已经听了好几遍，说这话的人都什么毛病。

　　他摊摊手：“我这几日抄经书抄得头晕眼花，一时忘了时辰。”
　　小童子狐疑地睨了他一眼，表情分明在说可你一遍也没抄完。
　　误辞寒无视他的视线，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再改口吧。

　　那童子托着下巴说道：“此次霁月上神历的是病劫，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中，唯有病劫最快。之前的那些总要熬到油尽灯枯才算历完劫，病倒是不用，不知何时大病一场就能过去一世。”
　　误辞寒长长“唔”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般快。”

　　“不过，明日上神回来后，你可千万别……”小童子脸皮忽然红了，闪烁其词道，“……别做逾越的事，会惹得上神不喜。”
　　　误辞寒：“？”
　　误辞寒：“我要是还做呢？”

　　本想着逗一下小童子，于是嘴快顺了出去。谁料这孩子脸皮更红了，咕咕哝哝道：“上次你做这事的时候还让上神撵出逐云台，在外面站了一夜。这次要还做的话，上神定会罚得更重。”
　　“……哦，这样啊……”误辞寒托腮思忖，补了一句，“那我下次穿厚一些，外头看着冷。”
　　小童子：“……”

　　“对了，”误辞寒看了外头一眼，“我真的这么招上神讨厌，那他为何还要留我在逐云台，直接将我赶走不是更好吗？”
　　听小童子话里的意思，原身一直黏着霁月上神，但对方分明是不喜欢他的。既然这么讨厌，直接撵出去不就一了百了。

　　小童子听完也皱眉想了许久，说道：“大抵是因你本性不坏吧。祁寒，你慧根不差，觉悟也不错，若是好好跟着上神一起修习。听他的话，让他教你修仙，有朝一日定能脱离轮回，位列仙班。”
　　祁寒！？
　　误辞寒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跳。

　　其实误辞寒没穿越过来时就叫做祁寒，“误辞寒”是他没改名之前的名字。
　　那时孤儿院院长劝他：“辞寒，你的名字不好，我找人算了一卦，是大凶。不然你找人重新算个名字吧。”

　　那会儿的他还笑过院长迷信，不过为了不让对方担心，误辞寒便改掉了名字，叫做祁寒。
　　没想到这个名字真是大凶，还是个大魔……

　　小童子没说两句，外头又传来喊他的声音。他回头应了声，对误辞寒拜拜道：“你继续抄吧，我那边还要忙，便不陪你了。”
　　话落，他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屋里又只剩下误辞寒一个人，这方小地已经搜查遍了，再找下去也找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索性放弃，坐回书桌前，继续抄经书。

　　第二日一早，误辞寒从睡梦中醒来，本以为已经脱离了昨夜荒诞的梦，竟没想到回忆还在继续。
　　两只胳膊趴在桌上一晚早已僵直，他慢慢抬起来活动了两下，等到能轻松舒展开来，他从椅子上起身，低头看向誊抄的经书。
　　结果一滩口水的水渍映入眼帘，误辞寒快速翻了过去。
　　眼不见为净。

　　正这时小童子从外面进来，几步冲到他面前。
　　误辞寒原以为他是来检查抄书进度的，刚准备说两句开脱下。结果小童子根本没看书桌，直接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快走，霁月上神马上来了。”
　　马上！？误辞寒一惊，赶紧理了理仪态，跟着小童子一起出去了。

　　两人刚到逐云台门前，廊柱那头传来一道震天喊声：“迎霁月上神。”
　　小童子快走几步，加入到逐云台前面排的队伍里，对着还没进来的霁月上神躬身行礼。

　　误辞寒紧跟上来，和小童子站在一起。
　　他抻着脑袋想要看看传闻中的霁月上神长什么模样。结果人还没见着，就被小童子一把摁下了脑袋，也成了行礼的姿态。

　　行吧……这样也不是不能看。
　　这么想着，他低着头，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霁月上神的方向飘。

　　良久之后，误辞寒眼前飘过一角雪白袍摆，上面绣了枚和之前闪过的画面中，一模一样的冷艳梅花。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一双白靴，同时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比不栖还要冷上十倍，“功课可做完了？”

　　童子按着误辞寒脑袋的手已然撤走了，于是他抬起头，对上霁月上神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世间难得？飘然出尘？谪仙一般的人？不，不够详尽。误辞寒搜肠刮肚，愣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来描述他的模样。

　　霁月上神比他高一个头，他需要仰着脸看。
　　这位神给他的初印象是冷，冷若冰霜的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垂着眸子看自己时，就像寺庙里雕刻的一尊佛像，但他的眼底却没有怜悯苍生的情绪。

　　他袭一身月白长袍，袍摆梅花异常醒目，像是被无意间泼染上去的。他腰间悬挂白玉游龙佩，四周雕白云萦绕，下面坠着月白流苏，看上去孤冷出尘。

　　“发什么愣呢？霁月上神在问你话。”身旁的小童子小声地叫他。
　　误辞寒骤然回神，对霁月上神回道：“做完了。”
　　只是不知道做没做完，反正回答做完了就行，这是他的保命信条。

　　霁月上神没说话，回身朝里面走去。
　　小童子戳戳他手臂：“你昨日和今日是怎么回事，总是在发愣。若是平常听到霁月上神回来，你定是第一个跑过来。”

　　误辞寒很想问他是吗，话到嘴边生生吞了回去。
　　“霁月上神刚历完病劫，脸色还不太好，”小童子又说道，“这人间八苦如今只剩下爱别离，上神下次历劫回来就到了天劫，只要成功了，我们都会跟着沾光。”

　　他说的话误辞寒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不过他抓住了关键：“你方才说他只剩下爱别离就到天劫了？”
　　小童子双手环抱胸前，一脸当然的表情：“是啊，爱别离。咱们上神活了万年也没尝过爱，真不知能不能顺利历劫成功。”

　　误辞寒心里没由来得涌上一股嫉妒，霎时间整颗心酸涩无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哎哎哎，你又要干嘛去？霁月上神才回来，你别给他添乱了。”小童子在后面喊他。

　　误辞寒没搭理小童子，穿过花苑，走过折廊，最后停在一处蓬然缭绕的楼阁前。
　　他拾阶而上，一直走到堂中。
　　霁月上神背对着他站在厅堂里面，听见动静也没转身，开口道：“何事？”

　　“人间八苦，只剩下爱别离了，霁月仙君接下来要怎么做？”误辞寒凭着本能质问道，说完了他才发觉这根本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
　　他猛然意识到原身的意识极有可能还残留了一些在身体里。

　　霁月上神：“你就要问这个？”
　　误辞寒：“对，我就要问这个。”

　　话落，霁月上神不再说话，慢慢转回身，淡色眸子在误辞寒身上环视一周，最后停在他的脸上，轻声道：“不过几日，见你瘦了。”
　　误辞寒的意识仍在依照原身，他扭开脸，不悦道：“莫要说些无趣的，我只想知道爱别离你要如何办？”

　　霁月上神静默片刻，问：“同你一起历劫，如何？”
　　“这要如何一起？”误辞寒疑惑。

　　还没等到霁月上神的回答，误辞寒就从梦中醒来。
　　外头的天还黑着，入夜后客栈里悄无声息，只剩下守夜的小二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坐在床上呆愣半晌，看了圈房间，没什么异常。
　　刚才那些回忆都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但是因为太真实，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淆。

　　按照梦境里发生的事，原身和霁月上神真的有点关系，至少那个质问的口气不像魔头和神仙之间该有的对话。
　　误辞寒想了半天没有思绪，最后索性也不想了，拉起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衣袖里忽然掉出个东西，他顿住躺下的身体，侧头看去。

　　是锦囊。
　　没想到竟然被带出来了。
　　误辞寒抓起来塞回袖中，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