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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梦成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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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您,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女人脸上挂着泪水,只是眼中却有些笑意。她靠坐在水槽边上,反手撑在水槽上,稍稍往后倾着身子,仰头看对面低着头的男人。仿佛刚才的颤动都不存在似的,她的身子自在地舒展着,有些肆意欢快。
“嗯”
“那你证明给我看。”
“啊?”
田院长抬头,悲伤还挂在脸上,只愣愣看着她,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师傅说,喜欢我,嗯,渴望我,对吧?”
快进四十的女人,脸上仍然带着天真的直白和被娇宠出来的恣意,眼里是纯然的欢喜。她微歪着头,就像从前一样,从泳池里上来,每每得了好成绩,就会这样向他索取奖赏。
“证明吗……”
她的欢喜感染了他,原本低沉的情绪也跳跃起来。微微思量了一下,他带她来到床前,俯身将手伸进床底,直接摸出一只木头小盒子,就着半蹲的姿势,将木盒举到她面前。
“都在里面。你要看吗?”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迟疑和赫然,与他利落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没有接话,直接接了木盒,转身坐到床上,就想将木盒打开。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盖在木盒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真要看?今晚是我冲动了,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好,你不让看我就不看。”
女人随手将木盒丢在床上,双手朝后撑着,身子后倾着半躺在床上。床单是纯色的白,女人的碎花裙袖和黑色的长发落在上面,像一副唯美的画卷。被摩挲得老旧光滑的木盒就落在她的手边,细白的手指来回刮蹭着木纹,看得他的心都抖起来。
女人见他一直盯着她的手指没有回应,他迟疑的悲伤令她欢快地笑起来,声音如树上的鸟雀,调戏着他,吃定了他。
“秀秀,秀秀,别这样,别这样……就这样,就这样,一直一直……”
田院长扑上去压住这只扑棱的鸟儿,嘲弄也好,戏耍也罢,只要不厌恶到抛弃,他都可以承受的。
“好啦好啦,师傅,你重死了,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你……不觉得厌恶吗?”
他撑起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话语却是僵硬的。
“你没听我改成‘你’了嘛?师傅,哪个弟子像我一样,每每大老远坐长途车来看你?哪个女人四十岁了不结婚的?你真以为我情深不愈啊?”
“可,可……”
“别可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喜欢你。你对我那么好,单位给我打点好,我父母过世的时候都是你在跑前跑后。只要我出点事,一个电报电话,你就火急火燎赶过来。我退出游泳队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只有你说,我觉得高兴就好。你看,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动心呢?更何况这男人还长得不赖。”
当初也曾同那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可最终只不过甜蜜了几年,情谊便散去无踪。十年前还不兴离婚,但看着那男人楼着别的女人时,她恶心得不行。是师傅一直支持着她的决定,她才能顶着流言蜚语,坚持把婚离了,并且还被师傅安排到现在这单位,顺心地生活下去。
没有师傅,就没有过去意气风发的那个自己,没有师傅,更不会有现在这个肆意潇洒的自己。没有孩子的拖累,没有家庭的辛劳,还有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师傅,她过得比大多数女人都更舒心快活。
今晚知道师傅的心意时,刚开始是惊恐的,不是他的爱太过于沉重,而是怕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不过,深爱一个人,又怎么能想藏就藏得住呢?他的心意完全在意料之中,只是自私的自己,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师傅,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心意,你不介意我是一个不同于你想象的女人吗?没那么完美,甚至还很自私……”
“真的吗?秀秀,秀秀,你不是在哄我?你不讨厌?你愿意接受?你是怎样的,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可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你,肆意,张扬,明晃晃的小心思。如果我的爱不能让你过这样的人生,那要它何用!”
田院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得晕头转向,出口的话又急又乱。女人被他的宣言逗得再次欢笑起来。
激动、兴奋过后,两人都有些过往被打破的尴尬,又有些尘埃落定的松快,还有些柔情缱绻的甜蜜。
女人抚着他过于紧瘦的腰身,缓缓来回摩挲着,毛衣上的绒毛被一遍遍揉搓。田院长的手指轻抚过女人的脸颊,在鬓角处徘徊不去,有散乱的发丝跑到他手心,一点点轻触他的心思,安抚他混乱的情绪。
夜渐渐深了,清凉的空气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紧密,两具身躯越发贴合,直至亲密无间。疲累不堪的田院长,平生第一次,拥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人沉沉睡去。
“秀秀”
睡梦中的田院长一个挺身,从床上猛然坐起,房里空空如也。
“秀秀,秀秀”
他飞滚下床,赤着脚冲出卧室。客厅里,浴室里,客房里,厨房里,哪里哪里都没有那人的身影。他一遍遍寻找,像疯魔了一样,将房里的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连柜子门都打开看了。没有,没有,都没有!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做梦,你做梦,唔…你做梦……”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蜷缩在厨房角落里的人,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动静。女人拎着早餐走进来,将包再次挂回门后,钥匙丢回抽屉里,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汲着拖鞋踢踢踏踏往卧室走。
“师傅,起床啦。你看我买了油条包子还有豆浆,昨天可把我饿坏了。师傅?咦,起来了?”
她重新回客厅,把手上一堆东西放茶几上,转身去厨房打算拿两个碗,把豆浆盛出来凉凉。
“师傅……怎么啦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师傅。”
女人带着哭腔,高昂尖利的声音惊醒了梦中人。原本缩在角落的人浑浑噩噩,却下意识飞扑过来,将她困在臂弯中,死死地箍着,仿佛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儿就变作空气消散了去。
惊魂未定的女人只好反抱住他的脑袋,弯着腰低着头,不断用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背,像哄着一个被噩梦魇住的小孩。
“好了好了,做噩梦了么?没事了没事唔……”
炙热的唇紧紧贴合在她的双唇上,封住她安抚的话语,辗转、施压、开启、闭拢,带着咸涩的味道,毫无章法地侵占她的气息。
他要得慌张,急切,贪婪,她受得苦涩,刺痛,宽容。
“别离开,别离开,求你……”
贪恋她的味道,他不敢分开丝毫,紧贴的唇舌不容她退避、躲闪。
“不能走,不能走,求你……”
柔软的,甜蜜的,温热的,气息不断交融,津液被搜刮殆尽,不够,不够。
“给我吧,给我吧,求你……”
紧闭的双眼,睫毛颤动,微肿的唇瓣,轻轻开合。
“给你,都给你呀……”
“秀秀,秀秀,我难受,好难受,帮帮我,帮帮我……”
肢体纠缠的燥热,无法宣泄的欲望,抵死欢愉的奢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秀秀,秀秀,我给不了你,我不行,我不行……”
上一刻明明以为寻回了珍宝,下一刻却清楚知道自己要不起。
痛是大海的风浪,永远不要期望它在哪一刻就是巅峰。
他舍不得放开,不敢放开,却不得不放开。他为格里捡拾起来的尊严,对他自己来说,统统都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放弃掉。
渐松的怀抱,女人感觉到了,她微有些羞恼地回手将他的大手,再次搭回到自己身上,重新钻到他半跪着的怀里。
“傻瓜,年纪一大把,知道怎么弄坏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弄坏女人?别担心,女人很好哄的,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心。只要你真心想做,我教你呀。”
“你,你……”
纯情老男人痛也不是,恨也不是,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情绪被击打得七零八落,不能成形。
“好啦好啦,人家都让你吃到甜头了,赶紧抱我过去吃早点,饿坏了。抱我的力气有吧?嘻嘻……”
田院长沉默地听她指挥,暂时他还不想说话。
“你会觉得我太过放荡了吗?我有……”
“我知道,你跟几个男人有来往,我都知道的。”
他走得很稳,抱她的手一点都没抖,只是说完这句,眼泪再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在她面前,他守不住自己的尊严,要什么都可以给的。
乔秀来得虽然不频繁,跟格里倒是熟的,两人边吃早餐边说格里的事。既然那东西已经被乔秀看到过,也是因为这个,才让他说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田院长便将格里的事细细说给她听。
他只是想多一个人能给格里温暖,那孩子心里太苦。父母远在德国,孤身一人生活在国内,平时埋头在书堆和训练里,也不见他多交几个朋友,所爱之人又对他完全没有回应。
“原来你昨晚是因为他才变得那么激动。你觉得自己像他?”
“是,也不是。我们同样全心爱一个女人,同样得不到回应。是,是,你现在已经回应我了,我很幸福,所以说我与他也不同。你对我起码还亲近,云黎却明白拒绝了他。现在虽不像十几年前那样,流言能害死人,可他在意的又岂是他人的攻讦?
都是我的错。格里那次向云黎表白被拒,离开体院的时候,虽有难过留恋,却还是生机勃勃的。要没这第二次的接触,相信这孩子一定已经走出来了,不会为了年轻时短暂的爱意而痛不欲生。可我却再次将人哄劝回来,只为了所谓的集体荣誉,为了培养好一个好苗子。”
每每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原本年轻帅气的脸,现在却毫无生气地闭着眼,他都想给自己甩上几巴掌。
“师傅,你不用自责。爱本就是自己的事,别人左右不了,也无法打断。如果他自己不想回来,你拉他也没用。”
是啊,自己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为了爱一个人,不顾一切的人不止有他。
病床上的格里静静躺着,云黎精心照顾一夜,对他来说也是无知无觉。如果他能现在醒来,看到为自己忙碌的姑娘,心情必定是很复杂的吧。
可惜爱没有奇迹。
田院长与乔秀来的时候,云黎正趴在床边睡着,窗外晨光盎然,小鸟和喇叭花争抢着热闹。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朦胧又透亮,照在一躺一卧两个年轻人身上,静谧中带着勃勃生机,和谐又温暖,令人不忍走进这样一幅梦幻般的画卷。
护士端着今天的点滴过来,病房的门却被两人堵得严严实实。
“两位请让让!这么早来探视啊?”
“啊?哦,要挂点滴了?稍等啊,我去把人小姑娘喊起来。”
乔秀快步走到云黎的身后,在她肩背上轻轻拍了拍。她觉得小姑娘熬了一夜,肯定是累坏了,现在正睡得熟,会被护士吓到。
田院长轻声跟护士询问格里的状况,护士却只说一切正常。
云黎其实没有深睡,张辉在这陪了她一夜,天亮时才走。她一个人坐着干瞪眼也没意思,便在床边趴着,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睁眼见病房里来了这么多人,她一时有些尴尬,懊恼自己警觉心太差了。
“这小姑娘挺有耐心的,一直守在哥哥床前,连男朋友劝她休息会儿都不肯。”
护士边调整点滴的流量,边调侃云黎,殊不知田院长听到这句话,肝都气炸了。无奈人家本就不是格里的谁,徒弟能来照顾师傅,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可谁能知道,这对躺在病床上的人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云黎,你回去吧,接下来就在学校好好训练,不用再来医院了,格里有我们照顾就好。”
田院长这话说得客气,可语气并不好。云黎很理解他的心情,格里会病倒全怪她,现在人这样躺着,她只是被说几句,当然没什么。可她心里又实在担心格里的病情,没办法真如他说得那样撒手不管了。
“田院,那我现在回去训练,晚上再来换您。”
田院长对她这句话未置可否,倒是乔秀,看着小姑娘左右为难的样子挺心疼的,笑着将她送出了病房。
等云黎出去后,田院长气不知道往哪里撒,绕着病床来来回回踱步。乔秀推他去床头椅子上坐下,忙着去打热水给格里擦脸,又将病房的窗户稍稍开了点,让早晨清新的空气进来换换,转身又去换水、热毛巾,给格里昨天打针的手臂捂捂,有点肿了。
“你别忙了,去坐一下,一大早起来,来来回回,就喝了几口豆浆。那些都放着,我等下拿去洗。云黎有你一半上心就好了。”
“不是我说你啊,师傅,你变啰嗦了。人小姑娘能自觉来照顾,已经不错了。现在不兴从前那一套,老师学生,毕业了也就各自散了。老师自有下一批学员要带,学生也得努力自谋前程,顶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算亲近了。”
“格里和她能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