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浮生》闲隐

41、第 41 章

　　春闱（也称“会试”）在三月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四月十五日放榜，杏榜高中者即为贡士；四月二十一日，殿试于皇城宫殿内举行，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
　　萧绎和陈灵运前世同岁登科，被赐“进士出身”。而在今世，萧绎因为拥有某种未卜先知考题的能力，所以他的成绩更加好些，不负众望喜摘探花。状元郎样貌畸丑，榜眼又年过四旬，一个将及弱冠的俊美少年自然便是探花。
　　萧绎的才子名声本因承袭爵位，有国公爷的身份甚嚣尘上，如今一朝高中愈发坐实下来，成为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放榜消息传来，陈府二老爷陈仲齐乐开了怀，不仅为其子考中进士高兴，还因他欣赏的女婿和自己当年一样是探花郎，真是修来的翁婿缘分！
　　萧绎欲娶陈灵遥，恳求姑姑萧氏帮忙说合。萧氏早将此事向丈夫透露，陈仲齐喜出望外一口答应，根本无须任何说合。
　　陈家发家迟根基浅，与卫国公府哪儿谈得上门当户对？因而别说萧绎愿意明媒正娶，就算不是明媒正娶，他也盘算着将女儿嫁过去，来个亲上加亲。
　　自延和十七年中秋后，陈仲齐得知萧绎的心思，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看重了，恨不得当成眼珠子疼爱。
　　萧氏先送礼去卫国公府道贺，朱氏也回礼来陈府道贺，两家皆为这等天大喜事摆宴庆祝。陈灵运虽不如萧绎春风得意，但出入间亦是风光无限。在这批进士中，唯有他和萧绎年纪最轻，用不了多久，二人便能入朝为官。
　　筵席上，大房大公子和二房的四公子显得没有其他人那么高兴。但对小姐们来说，家族中出一个像三公子这般少年得志的人物到底是件好事，水涨船高，将来议亲必能沾光不少。
　　陈灵遥本经历过这些事，再经历也没什么，只未想到萧绎会中探花，真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在前世，接下来便是萧绎被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高大人相中，变为高家的乘龙快婿，与当朝太子成为连襟。但今生，萧绎已告诉过她，想娶她，所以……
　　所以，她坐在席间该吃吃该喝喝，静观其变，看看事情到底怎么发展？
　　潘家、林家也到陈府送贺礼，数月未见的潘玉没有坐在表姐陈安湘旁边，反而前来与陈灵遥搭讪。陈灵遥刚聊几句，萧氏跟前伺候的丫鬟命她去“熙照堂”回话。
　　于是陈灵遥撇下潘玉，从花园水阁转去“熙照堂”，一进院落，她看见她三哥满脸带笑地站在厅门前。
　　不由地，二人四目相对。
　　陈灵遥经过时，想起什么，对陈灵运道：“三哥，潘玉姐姐来了，在后花园。”
　　陈灵运闻言，微笑丝毫未减，礼尚往来，也提供一则消息：“五妹妹，今夜设宴谢宾，表哥会来。”
　　陈灵遥点了点头，前世在这一夜，她向萧绎大胆表露爱意，被萧绎接受，二人才从单纯的表兄妹关系开始正式暧昧。而今生萧绎迫不及待地将一切进程提前，所以她才会察觉出不对劲。
　　陈灵遥道：“恭喜三哥。”
　　陈灵运笑回：“同喜！同喜！”
　　她在恭喜他高中进士，他却不知在恭喜什么。
　　陈灵遥不再理会，从正厅跨步迈进萧氏居住的内院，回头看一眼，陈灵运的身影已向外边走去。
　　“去找潘玉了吧？”她心想，“三哥对这位潘家小姐是动了真情的。”
　　被阶前等候的苏妈妈指引着，陈灵遥走近萧氏住的正屋，屋内传来萧氏与她爹的争论。萧氏的声音格外尖利，像是动了怒气：“我不同意！”
　　萧氏继续道：“他是我辛辛苦苦教养长大的孩子，难道我还做不了他的主吗？”
　　陈仲齐又低低说几句话，陈灵遥没听清，但听清萧氏回道：“绝无可能！”
　　这时，苏妈妈已在门前叩问：“夫人，五小姐到了。”
　　屋内顿灭响动，无声无息一会儿，萧氏替丈夫回答：“让她进来。”
　　陈灵遥推门而入，正午的日光从窗棂中射进，照得屋内亮堂堂。外间昂贵、富丽的家具摆设沐浴在阳光底下，发散一圈晕开了的色泽。她的父亲和嫡母各自坐在背墙的两张红木镶螺钿太师椅上，神色各异地盯向她。
　　陈灵遥不知叫她来干什么，惴惴不安地行礼。心想：“刚才他们因为三哥在吵，会不会是要问我三哥的事？”
　　萧氏先道：“遥儿，你还记得你及笄那天我说过的话吗？”
　　陈灵遥回答：“我记得。”
　　萧氏再说一遍：“我说过，迟早要把你过继到我名下，有个嫡出身份。我那高中探花的侄儿想娶你为妻，你知道吗？”
　　陈灵遥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直白的问题，但萧绎邀她出去游元宵灯会是瞒不了其他人的，她说：“我知道。”
　　萧氏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就好，这对你而言是天大的福气，你莫辜负他的一番真情。”
　　陈仲齐附和：“没错，你太糊涂，国公爷相貌、家世、才学哪样不好？他愿以正妻之位迎娶你是对你的礼遇和敬重，绝无比这更好的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迟早要嫁到国公府的，不要生出其他心思！从今往后，你乖乖待在家，等你夫婿服完三年孝，就嫁过去吧。”
　　陈灵遥无比愕然，没想到不是问三哥的事而是问到自己头上，便很想弄清楚这个其他心思是指什么。她爹已经解释：“高公子与你是怎么回事？”
　　陈灵遥一点即通，反问：“哪个高公子，是高随绪吗？爹，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陈仲齐哼一声，责备：“一面之缘，你怎么碰见他了？我不是交代你要顾忌名声吗。若是国公爷请你出门转转，爹也不说什么。你成天跟着那个逆子四处瞎逛，到底在干什么？”
　　陈灵遥不敢反驳，她确实与陈灵迁一起在京城闲逛，可不跟着不行！陈灵迁那种脾气，与高随绪一遇上还不得打起来。她四哥的性命与她个人的名声，孰轻，孰重？
　　“名声？”陈灵遥鄙夷地想，“什么东西！我把名声维持地再好，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些上面的人弄死了？”
　　陈仲齐道：“高阁老今日下朝突然找我提了一句。高府也下帖子过来，让你嫡母带你去东宫赴太子妃娘娘办的赏花宴。”
　　“啊？”陈灵遥觉得不敢置信，难怪陈仲齐大动肝火，找她兴师问罪，“爹，我真的只与高公子见过一面，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待我，我……”
　　“行了！”陈仲齐道，“见过一面就见过一面吧。你记住，高家那位公子家世虽好，但是个纨绔，胸无点墨！高家下的请帖，你不去赴宴是为不敬。但去赴宴，到时太子妃见你问你话的时候，你掂量着回，表现地太好也不可。”
　　陈灵遥垂头丧气：“是，爹，我明白你的意思。女儿不会在太子妃跟前乱说话。”
　　她不想嫁萧绎，但萧绎毕竟还有一年多的孝期，中间变数太多，她能慢慢计划；高随绪可没死爹，他想娶谁随时都可以抢的。
　　陈灵遥不禁担忧：“爹，高大人是跟你提到我了吗？”
　　陈仲齐点头：“问了，也问过你三哥。”说着，不禁露出笑容，“运儿替我长脸，好歹陈家也有个出息孩子了。”
　　陈灵遥又问：“高公子是想纳我做妾吗？”
　　陈仲齐道：“也只是叫你过去相看，别的什么都没说。爹这么大的年纪，若只在意仕途，不为你考虑，把你嫁到高家岂非更好！但我绝不这样做，做人不能只看眼前，一定要有长远目光。”
　　陈灵遥早已习惯陈仲齐对萧绎各种夸赞。她爹说的长远目光是指，他看准萧绎绝非池中之物，早晚大展宏图鹏程万里，凭家世才学保不齐会是下一任内阁首辅。她嫁了他，也能跟着前途不可限量。